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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表妹 第12節

    蘇一箬驚嘆道:“三表弟好厲害。”從頭至尾都未曾把目光放在鄭子息身上。

    鄭子息在一旁瞧著鄭子岑和蘇一箬相談甚歡的模樣,以及蘇一箬望著鄭子岑時滿是敬佩之意的杏眸,心里愈發斷定:這小子是故意提起甲等一事的。

    第13章 翻窗

    “是我。”

    鄭子息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又聽鄭子岑在蘇一箬跟前炫耀了一個時辰的甲等文章,便在晚膳時分陰沉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里,丁氏端著一碗雞絲細面邁步進了鄭子息所處的書房,她生的面白如玉,體態豐腴,雖是三十多歲的人,卻半點瞧不出歲月的痕跡。

    此刻的鄭子息正歪歪斜斜地靠坐在紫顫木太師椅上,眼前的梨花木案幾上堆放著幾張胡亂寫出來的大字。

    筆鋒無力,字跡潦草,由此可窺見寫字之人心中的慌亂無措。

    丁氏將雞絲細面擱在了案幾上,溫聲問道:“怎得晚膳一口也沒用?”

    鄭子息瞥了丁氏一眼,喚了聲母親后,便道:“許是今日太熱了,沒什么胃口。”

    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候,如何會天熱?

    丁氏懶得拆穿鄭子息拙劣的借口,只道:“這是母親親手下廚給你做的雞絲細面,一會兒餓了你再吃。”

    鄭子息乖順地應下,思緒卻依舊飄忽在下午鄭子岑與蘇一箬相談甚歡的場景里,心內依舊是憋悶難忍。

    丁氏只當兒子是不滿自己為他尋的那樁婚事,便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這般擺臉子,可是為了婷兒?”

    話音甫落,鄭子息劍眉蹙起,黑沉眸子里的厭色冷凝成冰,俊朗的面容上掠過幾分不加掩飾的怒意。

    丁氏倒是絲毫不懼兒子冷硬的面容,說話的語氣雖和軟無比,可話里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你也別怪母親逼你,婷姐兒并非只是我的內侄女,還是忠毅侯家的嫡幼女,若不是你舅舅真心看重你,怎會舍得把婷姐兒嫁到咱們鄭府來?”

    鄭子息自然知曉他娶了丁阮婷會有數不勝數的好處,可這些年他只把丁阮婷視作親妹,關系雖比父親生的那幾個庶妹親近些,可卻也只能止步于此。

    他幼時初讀《詩經》時,便向往里頭“琴瑟在御,莫不靜好”這般純摯的男女情愛。

    初初知曉蘇一箬這位表妹時,他尚且只把她當做其余的庶妹一般看待,可誰知日久天長的相處之下,他便對她生出了男女之情。

    大哥是個孬種,迫不得已要娶鎮國公府的嫡女,那個眼高于頂、驕矜刁蠻的女人,便不得不辜負了蘇一箬。

    這恰是他的機會。

    他自小樣樣比不過大哥,也從未生出過本分要與大哥相爭的心思,可如今遇上了蘇一箬,便再顧不得什么兄友弟恭之說了。

    單單是今日三弟與蘇一箬說笑幾句,自己的這顆心便似浸到了濃藥汁里一般苦澀無比,又遑論是蘇一箬往后嫁給別人?

    故鄭子息便從太師椅上站立起身,目光炯炯有神地與丁氏說道:“母親嫁給父親這些年,眼瞧著后院時不時冒出來個劉姨娘關姨娘,左一個庶女右一個庶女,很高興嗎?”

    丁氏笑意微僵,隨即便斂容說道:“這與你和婷姐兒的事情,沒有半點關系。”

    鄭子息也意識到了自己說話逾距了些,便穩了穩心神,討饒似地說道:“母親這些年在背地里流的眼淚不少,皆是因著所嫁非人的緣故,可兒子對婷兒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您若強逼著,不就是推著婷兒meimei再入一回火坑嗎?”

    鄭子息的父親從前乃是京城第一美男人,風姿綽約不說,生的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迷倒了京里多少貴女,連出身忠毅侯府的丁氏也不例外。

    只是丁氏下嫁后,卻沒得到夫君的愛敬。

    丁氏心內雖涌起些酸澀之意,可面上卻只是勾起嘴唇,戲謔一笑道:“你日日都去左清院,當我不知曉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想得明白,便心甘情愿地娶了婷姐兒,我再退一步讓那蘇氏做了你的妾,否則……”

    丁氏話音一頓,隔了好一會兒才語氣森然地說道:“你知曉母親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話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丁氏說完這話,便狠了狠心往書房外頭走去,只獨留鄭子息在里頭兀自沉思。

    鄭子息早已習慣了丁氏這般說一不二的作風,自她與父親的婚姻名存實亡后,母親便把全部的期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殷切、強勢、不容置喙的期望。

    鄭子息站了許久,久到書房外的小廝將扇套送進來后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未曾回過神來。

    還是那小廝嘟囔了一聲:“表小姐怎么會送了個扇套來?”才讓鄭子息攏回了思緒。

    他眼里的冰冷霎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喜悅與悸動令他整個人顯得生氣勃勃,他追問道:“這是表妹送來的?”

    那小廝將那墨青色的扇套遞到鄭子息眼前,恭聲答道:“是表小姐身邊的明兒送來的。”

    鄭子息眼底的陰翳被雨過天霽的暖意取代,他朝著那小廝開懷一笑,再三確認道:“真是她身邊的丫鬟送來的?”

    那小廝倍覺怪異,卻還是好聲好氣地答道:“二爺,再不會有錯的,奴才還和那明兒說了好一陣子話呢。”

    話畢,鄭子息臉上的笑意愈發爽朗,趕忙把腰間的荷包扔到了那小廝身上,笑道:“賞你的。”

    那小廝喜不自勝,立時便拿起荷包退了出去。

    鄭子息這邊歡喜的不得了,從箱籠里翻出了不少折扇,卻又不舍得這樣貿然地將“表妹的心意”用了。

    另一邊二房正屋里的丁氏也得了信兒,聽著丫鬟們細聲細語的稟告,便忍不住蹙起了柳眉罵了一聲:“沒想到那丫頭也是個不安分的。”

    丫鬟連忙進言道:“二爺高興的很兒,這會兒已讓小廝們去小廚房添菜了。”

    丁氏嗤笑一聲,只罵道:“三日后便是老太太的壽宴了,到那時我會讓那丫頭知曉,山雞就是山雞,永遠也飛不上枝頭變鳳凰。”

    *

    蘇一箬今日回了左清院后,因著明兒的提醒,便覺得今日自己對二表哥很是有些“不尊重”。

    二表哥本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可卻被三表弟打斷了,且他離去的時候還拉了一張好長的臭臉,連明兒瞧了都瘆得慌。

    蘇一箬想,若是不與他道個歉,只怕過后他會使了壞主意欺負自己。

    她便將前些日子做的扇套送去了白浪院,以期鄭子息能不生她的氣。

    解決了這樁事后,蘇一箬又憶起了另一件煩憂的事兒。

    老太太昨日與她說話時,挑明了要替她掌掌眼,尋個像樣的夫婿,再添上厚厚的嫁妝。

    蘇一箬聽了自是感激不已,當即便落了淚。

    老太太待她這般好,過幾日的六十大壽她也要多上些心才是,那繡的壽字為賀禮到底是簡薄了些,她還需再想想法子才是。

    這一夜,蘇一箬靠在臨窗大炕上徹夜未眠,絞盡腦汁也未曾想出該送老太太什么做賀禮。

    要既能顯出她的心意來,又不能價值千金,著實是太難了些。

    蘇一箬頗有些泄氣,若是她能多積攢下些銀子就好了,如今也不必這般捉襟見肘。

    她點了盞微弱的燭火放在案幾上,正神游太虛之時,忽而聽得床榻側右方的雕窗那兒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連忙提起燭臺去瞧,卻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從窗外翻身爬進了她的屋內。

    燭火搖曳,蘇一箬驚呼出聲:“你是何人?”

    趙予言落地后借著影影綽綽的燭火瞥見她盡是驚恐之意的眸子,耳邊響起她冷冽的質問之聲,隨即便如同被主人抓個正著的小偷一般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才認命地說道:“是我。”

    蘇一箬依稀辨認出了趙予言低醇的嗓音,隨即她便疑惑不解地問道:“你怎得大半夜的翻窗來我房里?”

    作者有話說:

    男主:大半夜的想偷偷給老婆送賀禮,但是被發現了怎么辦?

    第14章 壽宴

    “我將來是要嫁人的。”

    趙予言體會了一把啞口無言的窘迫,當即便胡編亂造了個蹩腳的理由,“我來看看那琉璃盞有沒有被你打碎。”

    幸好蘇一箬也不是個心眼多的人,當下便嘆道:“雖是贗品,可看起來也太奢華了一些,我不是很敢用。”

    贗品?

    趙予言的臉色瞬時與夜色融為一體,他穩了穩心神后才說道:“城東那邊戶戶人家都用這樣的杯盞,一點也不奢華。”

    蘇一箬恍然大悟,隨后則舉起燭臺湊到了趙予言跟前,頗有些怨氣地說道:“你雖然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也是外男,不能翻窗到我的屋里來,我將來是要嫁人的……”

    蘇一箬與趙予言只有一步之隔,雖有燭臺抵在二人之間,可昏黃的微光卻將她妍麗的容貌鍍上了一層金光,粉唇一張一合,頗有些邀君采擷的嬌俏在。

    燭光影影綽綽,趙予言璨若曜石般的眸子牢牢落在蘇一箬的素白的臉蛋之上,他不自覺地屏起了呼吸,往后退了一步,說道:“我白日里有沒完沒了的活計要做,只有夜里有空閑來尋你。”

    這話聽起來沒來由地有幾分酸澀,蘇一箬聽了心里也不好受,眾生皆苦,趙小哥也是在鄭府掙扎活命的苦命人,自己方才的話可是說的太過分了些?

    趙小哥救過自己兩回,還送了自己一套那般好看的琉璃杯盞。

    他不過是個小廝,哪里知曉京城世家大族間的男女大防?

    “下一回你若是有事要尋我,敲西屋后面的那個小門就是了,我聽見了只會來給你開門。”蘇一箬誠摯一笑道。

    趙予言也回了她一個得償所愿的笑容,允諾道:“好,下回我一定敲門。”

    蘇一箬見趙予言笑意漸深,一時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地方,一時又說不上來。

    她干脆將燭臺放在了臨窗大炕的案幾上,又讓趙予言坐在另一側的炕上,問道:“你這一回來尋我,就是為了看看那套琉璃杯盞嗎?”

    趙予言到沒想到蘇一箬會當真相信自己這蹩腳的借口,驚訝過后,便說道:“也不全是,我聽說老太太馬上就要六十大壽了?”

    提到了煩心事,蘇一箬便懨懨地說道:“正是呢。”

    見她耷拉著一張臉,巴掌大小的姣美臉龐擰作了一團,便笑道:“表小姐可是不知曉備什么賀禮好?”

    蘇一箬點頭如搗蒜,話里話外皆是煩悶之意,“老太太對我這樣好,我也要投桃報李才是,只是我如今備下的賀禮太簡薄了些,不知該添上什么才是。”

    趙予言便從袖口拿出了一只粉艷艷的壽桃,擱在案幾上,說道:“這是我幼時去南海時,瞧見當地人供奉的壽桃,聽聞是白玉與粉玉嵌成的壽桃,若只是壽桃便罷了,這只壽桃還曾供奉在南海的觀音廟里,最能彰顯誠意。”

    蘇一箬聞之驚嘆,便借著燭火捧起那壽桃仔細觀賞了一番,那壽桃的觸感冰冷滑膩,瞧著的確是有幾分像白玉,且生的與年畫上畫著的壽桃相差無幾,很是活靈活現。

    再沒有比這壽桃更合適的賀禮了。

    蘇一箬立時便笑意盈盈地問道:“趙小哥,你愿意把這壽桃賣給我嗎?”

    趙予言見她這般小心翼翼,便故意拿喬道:“這壽桃極為難得,我也是忍痛割愛……”

    蘇一箬做好了趙予言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便聽他接下來說道:

    “你得用一雙鞋和一條對襟長衫來跟我換才是。”

    “?”蘇一箬雖未發出聲音,可嬌嫩的臉上皺成一團的疑惑神色已是出賣了她。

    趙予言覺得她這幅神情甚是嬌俏靈動,忍住了上手捏捏她臉頰的沖動,只笑道:“我的意思是這個壽桃送你,你不用給我銀子,只要給我納雙鞋底和做條長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