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表妹 第11節(jié)
趙予言聽了這話后,思緒豁然開朗,方才面上的沉郁之色霎時一掃而空,開懷笑道:“既如此,便多謝表小姐的好意了。”說著,便歡快地接過了那龍虎膏。 蘇一箬察覺到了他的喜悅,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便立在那兒發(fā)起愣來。 不久便至晚膳時分,趙予言離去前不忘拿走了蘇一箬親自做的干花果,便去大廚房那兒當(dāng)值去了。 夜里大通鋪上其余的小廝皆熟睡不醒,他卻借著屋外亮堂的月色,翻墻出了鄭府。 朱紅墻下的東宮燈火通明,不少太監(jiān)宮女們在正殿外舉著琉璃燈,預(yù)備著為太子點(diǎn)燈引路。 正殿內(nèi),趙予言正在漆金描花的檀木箱子里尋東西,張總管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殿下,這一回在那鄭府待也夠久了,陛下也來問了幾遭了,可能作罷了?” 趙予言心情頗好,聞言也未曾呵斥他,只是手上翻撿的東西不停,只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再等些時日。” 張總管暗自訝異,往日里殿下演個半個月總也厭倦了,這回怎得拖了這樣久? “殿下,您在找什么?”預(yù)備走懷柔政策的張總管便恬著臉湊到趙予言身旁問道。 趙予言苦尋無果,便道:“高句麗供上來的那一整套琉璃八色盞,你可知曉放在何處?” 張總管能坐鎮(zhèn)東宮多年,只是熬出了人精似的性子,聞言便答道:“老奴記得前些時日柔成縣主還來討要過這一套琉璃盞,該是放在殿下的寢屋里。” 話音甫落,趙予言便撩開袍子往東側(cè)的寢宮走去,也不讓人為他點(diǎn)燈,自個兒便疾步如飛地走回了寢宮。 寢殿外頭只有丫鬟們點(diǎn)著燭火守夜,趙予言舉起燭臺便繞過了那架雙龍戲珠的屏風(fēng),終是在床榻旁的博物架上尋到了那一套八色琉璃盞。 他數(shù)了數(shù),共有十二只杯盞,賠的起自己摔碎的那兩日了。 張總管氣喘吁吁地趕來,便見他家殿下左手舉著燭臺,右手捧著那一套杯盞,昏黃的燭火映出他嘴角歡愉的笑意。 張總管雖是驚訝,卻也瞧出了今日太子心情極佳,他便借著這個機(jī)會進(jìn)言道:“殿下,左安侯家的嫡女昨日嫁了人。” 趙予言隨口說道:“你去備禮就是了。” 張總管被噎了一下,便繼續(xù)說道:“從前她還總說非殿下不嫁呢,如今她嫁了人,再也見不著殿下了。”所以殿下您也得上點(diǎn)心了,到時候全京城的小娘子都嫁人了可怎么好? 趙予言一愣,嘴角的笑意斂了起來,他問道:“為何?” 張總管見殿下有了危機(jī)感,忙夸大其詞道:“世道便是如此的風(fēng)氣,小娘子若是定了親,便不得與外男有任何接觸了,有些講究人家連小廝都不能見呢。” 話語一落,趙予言便把手里的燭臺遞給了張總管,旋即便面色不善地大步走了出去。 一邊走一邊不忘想著,若是那蘇一箬定了親,自己便見不著她了,豈不是少個了最完美的觀眾? 意識到失態(tài)嚴(yán)重的趙予言便停下了腳步,回身吩咐張總管道:“查查鄭子安和鄭子息這兩人。” 說罷,便帶著那八色琉璃盞拂袖離去。 半個時辰后,趙予言翻墻入了左清院,因不想驚醒了蘇一箬,便從后側(cè)窗戶處翻窗而入。 屋內(nèi)靜悄悄的,不遠(yuǎn)處的床榻上發(fā)出些微若的鼾聲,絲絲縷縷的呼吸聲帶著些鼻音,并不粗啞。 趙予言聞聲一頓,實(shí)在是頭一回聽小娘子打鼾,心內(nèi)著實(shí)有幾分驚訝。 他愈發(fā)覺得她嬌憨生動,一時便立在屋內(nèi)靜靜聆聽了一會兒,只可惜蘇一箬一個翻身后,便止住了這微弱的鼾聲。 趙予言只得失望地將八色琉璃盞放在了臨窗大炕上,將他方才預(yù)備好的紙條放在杯盞下,正欲離去時,卻借著月色瞧見了炕上的淡粉色肚兜。 他旋即便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故作鎮(zhèn)定地翻窗離開了蘇一箬的閨房。 翌日一早,蘇一箬方才醒來時,便聽得床簾外明兒的驚呼聲,“這兒怎么有這么多琉璃盞?” 蘇一箬慌忙翻床下榻,恰好覷見明兒正立在炕邊上盯著案幾上的物什瞧。 她連忙走了過去,卻見案幾上擺著十二只泛著流溢光彩的琉璃盞,晶瑩剔透的杯身上還刻著一朵芙蓉花。 她拿起琉璃盞一瞧,只疑惑道:“這兒怎么會多出一套琉璃盞來?” 明兒眼尖,瞥見了壓在杯盞下的紙條,忙拿給了蘇一箬瞧。 她一看,上頭寫著:“打碎了你的兩只杯子,賠你一套。” 蘇一箬喃喃道:“是趙小哥送來的。”可他是怎么送來的?什么時候送來的? 并且這杯子瞧著價(jià)值不菲,這般厚禮自己怎可貿(mào)然受下? 明兒倒想得開些,笑道:“姑娘多慮了,這趙小哥也不過是個月例半吊錢的小廝罷了,怎可能送您真品?這多半是城西那兒賣的贗品,不值什么。” 蘇一箬這才安心了些,不過這琉璃盞著實(shí)精致雅趣的很兒,一時便忍不住看呆了眼。 直到明兒催她去洗漱時,她才后知后覺地瞥見臨窗大炕上的案幾旁的粉紅色肚兜。 蘇一箬石化在原地。 作者有話說: 男主:你才是贗品,你才是贗品(發(fā)瘋) 第12章 綠茶三表弟 “這小子是故意的!” 這一日直至到了午膳時分,蘇一箬兩頰處的嫣紅才消散了大半。 明兒只當(dāng)她是為著那一套琉璃杯盞而心懷感激,便上前勸解她道:“姑娘若覺得過意不去,便替那趙小哥納個鞋底才是。” 蘇一箬自是感激他替自己尋來了這一套好看極了的杯盞,只是不知曉他是何時放在炕邊案幾上的,也不知他有沒有瞧見自己那條淡粉色肚兜。 便是心里再羞澀難當(dāng),蘇一箬總也不能去大廚房尋了趙予言直接了當(dāng)?shù)卦儐栆槐椋阋仓荒芰滔虏惶帷?/br> * 自鄭心柔斷了腿后,黃氏又與鎮(zhèn)國公夫人劉氏重新來往了起來。 劉氏倒也沒有拿腔做調(diào),只笑著與黃氏說道:“咱們是一樣的人,女兒都這般苦命,該互相扶持一把,過了眼前的難關(guān)才是。” 扶持的意思便是讓方若兒嫁給嫡子鄭子安,鄭心柔卻只能嫁給鎮(zhèn)國公的庶子。 黃氏知曉這已是一樁穩(wěn)賺不賠的婚事了,當(dāng)下只能將萬般怨氣壓下,與劉氏說道:“自然是極好的。” 一番密探后,黃氏便背著鄭子安與劉氏交換了庚帖,只待老太太首肯,便將婚事提上議程。 蘇一箬卻全然不知曉此事,她在蒼梧院內(nèi)陪著老太太用了午膳后,便在碧紗櫥內(nèi)小憩了一會兒。 丫鬟們替她將厚重的簾子放下,又在香爐點(diǎn)加了些艾草,以防蚊蟲叮咬她。 老太太在隔間正堂內(nèi)與黃氏說話,聽得黃氏已與那劉夫人交換了庚帖,便是再有異議,也只得壓下不提。 黃氏知曉老太太不滿意這樁婚事,將來子安前途無量,要娶個什么名門貴女娶不到,非得娶個坡子? 可她僅有一雙兒女,斷不能為著兒子的前程,不顧女兒的死活。 鎮(zhèn)國公府的庶子,已是斷了腿的女兒能尋到的最好的婚事。 老太太嘆了又嘆,見黃氏面色戚戚之色,只道:“老大走的早,你這些年將子安和心柔拉扯大很不容易,既你已替兩個孩子定好了婚事,便索性過了明路罷,我再替一箬尋個好親事便是了。” 人非無情?蘇一箬這些年的以誠相待,老太太早已將她視作親生孫女一般疼惜。 只是她再將蘇一箬“視作親生孫女”,她也不是鄭府的血脈,斷沒有為了個外姓的孫女?dāng)嗔说臻L子前程的事兒。 只是老太太到底心存愧疚,便故意在黃氏跟前提起了蘇一箬。 黃氏也知情知趣地討好一笑道:“一箬也算是我的嫡親外甥女,將來她出嫁時,我替她打些上好的紅木家具,再送她副紅寶石頭面壓箱底。” 這也夠了,加上老太太自個兒為蘇一箬準(zhǔn)備的嫁妝,總不會讓她未來的夫家小瞧了她去。 “好了,你也陪我說了一會兒話了,回去歇著罷。”老太太既已替蘇一箬爭了該有的嫁妝,便也懶怠再與黃氏多談,只將她遣退了出去。 黃氏走后,丫鬟翠綠奉著托盤走到方木榻旁,瞧著上頭神色郁郁的老太太,便道:“老太太,這是表姑娘上午時親手挑的燕窩。” 老太太瞥了一眼那碗晶瑩剔透的燕窩,一時愈發(fā)感慨,卻又怕一簾之隔的碧紗櫥內(nèi)的蘇一箬會聽得她說話,只道:“那孩子是個可憐的,我如今也老了,也替她掙不來什么東西。” 翠綠性子聰明伶俐,又對老太太一片忠心,聞言便道:“我瞧著表姑娘是個心思灑脫的,便是和大少爺?shù)幕槭虏怀闪耍膊粫睦锶ァ!?/br> 想起蘇一箬往日里那個萬般不過心的憨直性子,老太太心內(nèi)的郁結(jié)這才消散了些,她笑道:“是了,那孩子是個想得開的,便不必將這事特地與她提了,讓大廚房那兒的人警醒著些,別再陽奉陰違薄待了她。” 翠綠應(yīng)聲去了,老太太便喝了半碗燕窩,這才臥在榻上睡了起來。 蘇一箬醒后,便照例去老太太的正堂內(nèi)請安問好,可老太太已睡熟了,她便也只能出了蒼梧院。 風(fēng)平浪靜的一夜過后,蘇一箬便發(fā)覺了怪異之處。 首先是大廚房送來的三餐明顯比從前要精細(xì)的多,連帶著明兒和月兒的份例也好上了許多。 且她這幾日去老太太的蒼梧院請安時,那些丫鬟婆子們都似目光黏在了自己身上一般錯眼不落地打量自己。 且翠綠、紅柳等大丫鬟也待自己和善的很兒,說話間還帶著小心翼翼。 蘇一箬未曾多想,仍是早晚各一回地去蒼梧院請安,偶爾回左清院的路上,會遇上拾掇的極為風(fēng)雅的鄭子息。 蘇一箬心內(nèi)發(fā)憷,仍記得上一回鄭子息搶去的齁咸糕點(diǎn),便小心翼翼地與他問好道:“見過二表哥。” 鄭子息辨不出喜怒的黑沉眸子落在粉青色衣衫的蘇一箬身上,眸中一閃而過幾分驚訝之色,旋即化作幾分嗤笑之色。 “大哥雖則功名比我好些,可上有寡母下有幼妹,將來長房的瑣碎事可多的很兒。” 言外之意便是讓蘇一箬迷途知返,不要再想著嫁給鄭子安。 蘇一箬聽罷卻懵在了原地,只疑惑二表哥的文章是如何寫的這樣漂亮的?明明他說話總是讓人暈乎乎。 見蘇一箬斂下杏眸不答,鄭子息只當(dāng)她是因著自己的話而傷起了心,便秉著“忠言逆耳利于行”的意思繼續(xù)說道:“你且放寬心,便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喜歡你,我也……” 話未說話,卻被不遠(yuǎn)處的一道清冽爽朗的聲音打斷。 鄭子岑小跑著奔到了鄭子息與蘇一箬身側(cè),暖陽般的笑意蓄在他澄亮的眼底,他對著蘇一箬展顏一笑道:“表姐也在這里。” 鄭子息好容易鼓起勇氣想對蘇一箬說的話卻被鄭子岑這“不速之客”打斷了,他便瞪了鄭子岑好幾眼,示意他今早離去。 可鄭子岑的眼珠子仿若黏在了蘇一箬身上,竟是一眼都不去瞧鄭子息,直把他氣了個仰倒。 鄭子岑的到來卻讓蘇一箬獨(dú)自面對鄭子息的不適感消散了大半,她便也溫聲與鄭子岑攀談了起來。 從詩書說到了蘇繡,再從蘇繡繞回了科舉文章上。 鄭子岑說到尾處,才想起來自己的二哥還立在身后,便笑意盈盈地問道:“二哥,當(dāng)年你在白鹿書院,做出的文章可有被孔先生評過甲等。” 鄭子息笑意微斂,臉色霎時變得陰沉無比,說出口的話也帶著些咬牙切齒之意,“沒有,只得過乙等。” 而后鄭子岑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便歉然地與鄭子息說道:“對不起二哥,我以為被評為甲等是件很容易的事兒,這才有此一問。” 這時,蘇一箬還沒眼色地問了一聲:“三表弟寫出的文章被評過甲等嗎?” 鄭子岑這才笑意漸深地回道:“有過三回,也不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