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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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宋頤真的讓言峰戰亡沙場,那便是和他們謝家恩斷義絕,執意行事。 他心中悲痛,卻又無可奈何,到最后,便也如旁人那般,默認了宋頤的罪行。 直至多年前,橫空出世的狐妖連環作祟案,頂著報恩宋家、為宋家平反的名義,讓他的次子謝言嶺接著遇難,緊接著,又是蘊川中了情蠱,他才終銥誮于意識到,也許這一連串的事情,并不簡單。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謝家開始如履薄冰。 為了暗中調查出真相,他還不得不和蘊川商量著,讓他收斂所有鋒芒,扮個紈绔子弟——只有一個整日游手好閑、玩世不恭的世家子,方能卸下別人的防備,便宜行事。 原本,他們家蘊川可以像他大哥一樣馳騁疆場,也可以像他二哥一樣金榜題名,可是,他卻只能背負著整個謝家,藏鋒斂銳、不露鋒芒。 好在,沒幾年,蘊川便順著他二哥的身亡,查到了宮里,那位侍奉圣人身邊的桓頌身上。 桓頌,桓頌…… 還宋。 太容易讓人聯想到宋家。 他們終是再度回到宋頤謀逆的那樁案子上—— 原來,當年那場所謂的叛亂,根本就是誤會。 宋頤從來沒有想過,要向長安進軍。 而他的長子謝言峰,也不是死在平定“叛亂”的戰役中。 而是因為圣人的默認。 思及此,鎮國公不禁深深闔眸。 他決不可能讓鎮國公府,成為第二個宋家。 旋即,他睜開眼睛,眸里一片肅然。 他環顧四周候立的府兵,高舉手中長戟,揚聲高呼道:“將士們,隨我出戰!” 鏗鏘有力的嗓音,幾乎震破黑夜。 作者有話說: 應該還剩個三四章了 第162章 眼見得時間不早, 初沅和華陽回到寢宮以后,便在長公主的悉心安排之下,盡快梳洗完了安寢。 華陽自幼嬌生慣養, 這還是這輩子頭一回,遇到此般驚心動魄的場面。她不免心有余悸, 臨睡之前, 抱著初沅的胳膊不肯撒手,“阿姐,今晚你留在這里陪我, 好不好?” 因為方才哭過, 她的一雙眸子似乎在水中浸過,眼尾亦是泛著淡紅, 瞧著,當真是可憐極了。 初沅對上她討好的目光, 實在是不忍拒絕。 她只得溫柔笑著, 頷首應了聲:“好。” 說罷,她便順著華陽的動作躺下,和她同床共寢。 許是驚嚇所致,華陽始終沒有睡意。她抱著初沅, 絮絮叨叨地說著心里的恐懼,“阿姐,你都不知道, 你走以后, 我一個人待在那里, 有多害怕……” 奚平過來接她的時候, 她聽見慢慢逼近的腳步聲, 還以為是沿途追過來的殺手。縱使她極力克制, 卻也敵不過油然而生的驚慌,登時駭得牙關打顫。 怎知,這點輕微的聲響,便引得奚平側目,找了過來。 擋在頭頂的灌木被撥開,月光照亮她,登時曝露她的處境。 瞬息之間,華陽的整顆心,就像是猛地下墜懸崖,險些沒了生息。 盡管因此獲救,但華陽的心里還是無法平靜—— 奚平就是個木石心腸的粗人,又如何能懂她的恐懼和無措? 回宮的途中,她在前邊小聲抽噎,奚平走在后邊護送,便是連只言片語的安慰,都不曾有過。 于是她的那些害怕、無助,就只能悉數咽下,化作無法言說的委屈。到現在,完全放松警惕地和阿姐睡在一起,她方能將這些心事傾吐,“那個奚平,真的是太過分了……” 從始至終,初沅都噙著淡淡笑意,安靜聽她傾訴,時不時地,便用手輕拍她后背,溫柔地安撫著。 慢慢地,華陽的情緒也歸于平靜。她偎在初沅的懷里,嗓音染上倦意,輕緩拖著調,“阿姐,所以我表哥他……最后是怎樣找到你的呀?你們怎么回來的,這么慢……” 聞言,初沅不禁怔住,恍惚之際,她突然又想起不久之前,謝言岐背著她,走過林間草木的情景。 他的腳步從容,不緊不慢,好像真的能這樣,帶她走完此生。 初沅櫻唇翕動,正要解釋:“因為……” 孰料,甫一開口,便見著華陽雙眸微闔,安靜睡著的模樣。 見狀,初沅不由得無奈一笑,伸手捋順她額前的碎發。 雖然她不知道那些殺手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有直覺——這些人,和先前那些想要謀害她的殺手,是同一伙、都是沖著她而來的。 說到底,終究還是她連累了幼珠。 初沅目光流露憐惜。 她對著華陽怔忡須臾,慢慢地,也在困意的驅使下,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她半夢半醒的時候,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忽然將她驚醒。 …… 鎮國公此行華清宮,帶來的侍衛不過數十人。盡管個個武藝超群,但對上人數眾多的金吾衛和千牛衛,卻依然是寡不敵眾,毫無勝算。 許是負責巡邏的金吾衛并未聽見什么風聲,還以為鎮國公府的這些侍衛是因為人手不夠,方才被調派過來,和他們一道戍守行宮。所以這一路,一直都沒有人阻攔他們。 于是鎮國公便帶著他的一眾侍衛,徑直沖向了圣人的寢宮。 直到這時,成群結隊的金吾衛和千牛衛,方才如潮水涌出,四面八方地從宮殿涌出,將他們團團包圍。 局勢驟然逆轉。 鎮國公環顧四周,看著這些手持陌刀的禁軍,面上神情未變。 他抬起頭,看向面前那幢巍峨的宮殿。 圣人身著雪白寢衣,肩披赤黃袍衫,在桓頌的攙扶之下,腳步蹣跚地走出寢宮。他站在殿前的如意踏跺上,居高臨下看著被困的鎮國公,問道:“鎮國公,你半夜帶著侍衛,來朕的寢宮,是有何居心?咳、咳咳……” 說罷,他又是拿起絹帕捂口,止不住地一陣咳嗽。 也許是因著他現在的病弱,他的這句質問少氣無力,全無往日的帝王威懾。 鎮國公望著他,目光帶著微不可查的憐憫。 “臣想,陛下是應該心知肚明。” “陛下受jian臣挑撥離間,軟禁臣的家眷,為的,不就是現在的這樣一個場面嗎?” 說著,鎮國公不顧列陣面前、對著他的金吾衛,徑直邁上前,朝著圣人步步逼近。 許是顧忌他的身份,又許是顧忌他的威望,那些金吾衛手持陌刀,卻像是在他面前,失去了所有的斗志,遲遲不敢動作。 他進一步,他們便退一步。 見到這樣的一個場景,圣人不禁怒火攻心,頓時瞪目大喝道:“謝懷,你大膽!難道,你真的要謀反不成?” 過度激動的情緒,使得他整張臉都漲紅,脖頸青筋迭起。脫口而出的嗓音,也像是喉間撕扯出來的一般,沙啞至極,“你們這些廢物,還不快把他給朕抓起來!” 話音甫落,鎮國公終是止步。 四周的金吾衛,也終于鼓起勇氣,持著陌刀朝他逼近,意圖順從圣意,將他及時拿下。 鎮國公沒有動作,他不動如山地站在臺階之下,隔著嚴陣以待的金吾衛,仰首看向圣人,道:“陛下是覺得,微臣的這數十名侍衛,就可以控制整個華清宮,謀朝篡位嗎?” 圣人因著方才的那一番激烈言辭,此刻咳嗽不止。 聽完鎮國公的這番話,他捂住劇痛的心口,慢慢地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年愈不惑,卻仍舊是精神矍鑠、依稀可見當年風姿的中年男子,下意識地蹙眉更緊,“所以你帶著你的侍衛過來,是想做些什么?” “你敢說,你的這個舉動,不是別有用心?” “謝懷,刺殺虞崇峻的那些人都已經招了——他們是受你的指使,才有此行動。” “假使你真的是三清四白,你又何必著急前來,鬧出這樣的動靜!” 圣人瞪目怒視著他,扯著沙啞的嗓子質問著。 隨著他一字一句的落下,鎮國公的整顆心,也好似灌了鉛,不住地往下跌。 ——若是圣人真的顧念他們曾經并肩作戰的情誼,對他們謝家有過信任,又何必因為旁人的一面之詞,便軟禁了他的夫人、孫女和兒媳? 思及此,他不禁雙眸微闔,心頭涌上失望和悵然,“臣追隨陛下數十年,也曾和陛下稱兄道弟,在刀光劍影的沙場之上,同生死、共患難。臣是親眼看著陛下如何收復破碎山河,登大寶、平天下,創立如今的太平盛世。” “但,臣也是親眼看著,陛下是如何在權利之中忘記本心、迷失自我的。” “難道,陛下是想讓臣,成為第二個宋頤嗎?” 鎮國公的字字句句,似乎都砸在圣人的心上。 其實圣人一直都知道,當年的那場叛亂,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不想提,不愿提。 提起了,便是錐心刺骨的痛。 圣人怔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回應。 一時間,潑墨般的夜空之下,兩軍靜默對峙。 一邊是人多勢眾,一邊是孤軍奮戰。 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可就是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結局,卻陷入了長久的、凝滯的僵持。 誰都沒有先動作。 直至,兩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一道跌跌蹌蹌,一道不緊不慢。 狼狽和從容,錯落地疊在一起,打破此刻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