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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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結果怎樣,他的公主殿下,總是要去面對的。 只有徹徹底底地和過往道別,她才能真正地,往前走。 他會等著她。 也會陪著她。 *** 去往皇后宮殿的途中,晚風簌簌,吹動沿途的草木窸窣作響,打破夜晚的靜謐。 初沅跟在那個內侍的身后,沿著廊道慢步前行,下意識地攥緊了端在腹前的細指。 她的心里,始終存著忐忑,又也許,還有那么幾分期待的欣喜。 因為她不知道,皇后給她準備的,究竟是怎樣的禮物。 不多時,他們便繞過亭臺樓閣,到了皇后所住的宮殿。 皇后也是因為這些時日,圣人對她的禁足,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在初沅獨自一人的時候,請她過來。 殿內的燈燭璀璨,光暈柔和。 皇后也是難得的換下素衣,身著繁復鳳袍。 她安靜地坐在案前,面容染著燈燭的秾麗,卻又因為她常年的禮佛,透著出塵的嫻靜。 和初沅有些七八分的相似。 看著款步走近的初沅,一時間,崔皇后不禁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她剛出生不久的模樣。 那時候的初沅,還那么小,眼睛都不能睜開,小拳頭攥成極小的一團。面對別離,她也是猶自睡得安穩,不哭,也不鬧。 反倒是她不能平復,握著她的小手,潸然落淚。 她以為那一別,也許就是此生不復相見,再難相認。 好在上天垂憐,她還能擁有這樣一段,和她相處的時光。 眼見得初沅已經走近,崔皇后也起身,拉過她的手,喚道:“阿妧。” 她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甚至打斷了初沅的行禮。 初沅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拉著手,走到一面多寶格前邊。 那架多寶格的上面,齊整擺放著各種物件。 瓔珞圈、夜明珠、玉如意…… 甚至,還有小孩子的長命鎖。 每一樣,都做工非凡,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初沅神情微怔,不禁伸手拿起那個長命鎖,仔細地端詳著。 崔皇后在旁邊解釋道:“阿娘錯失了你的太多年歲,所以,就想一件一件的,都幫你補回來。” 其實,當年還是徐蘭嬤嬤幫著照看初沅的時候,她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為初沅備好生辰禮,托人送給徐蘭。可惜那些東西,后來都讓陳燾給當掉了。 過去的歲月,她也曾無數次后悔,為何她當初要做下那樣的決定,讓所有的過錯都由初沅承擔。 但她沒有沒有機會反悔,更沒有機會贖罪。 思及此,崔皇后的眼神,不免蘊著幾許悲切。 初沅對此毫無察覺。她仍舊拿著手里的長命鎖,新奇地把玩著,她小的時候跟在三娘身邊,接觸的、見識的,都是歌舞詩詞,如何討得客人歡心。這種深含祝愿的小玩意兒,她從未碰過。 見她如此喜歡這把長命鎖,崔皇后不禁悵然笑道:“這應該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就還送給你的禮物,可惜,晚了整整十八年。” 初沅將長命鎖捧著放在心口,盈盈笑道:“可是我現在,不是已經得到了么?” 說著,她看向身旁的皇后,眸中似乎流轉著璀璨星光,“只要是阿娘的心意,晚一些也無所謂的。” 她太容易滿足。 因為她曾經擁有的,實在是太少太少。 崔皇后看著她,深藏的歉疚逐漸堆積,沉重地壓著她的心臟。 她艱難地扯起幾許微笑,拿起一旁的玉鐲給她戴上,解釋道:“這個,是原本給你準備的及笄禮……” 然后,她一樣一樣地,將過往缺失的禮物給她補上。 慢慢地,初沅的手里有些拿不住。旁邊的流螢只好幫她分擔,接過那些皇后送過來的東西,珍重地用檀木匣子捧著。 終于,到了第十八件,初沅今年的生辰禮。 崔皇后從多寶格取出一個黑漆描金的小盒子,啟開交由初沅,“這是去年歲末,藩國進獻的東海夜明珠。便是夜里不點燈,亦能將屋內照得如同白晝。” 夜明珠放置盒中,散發著瑩潤光澤。 初沅伸出手,珍而重之地接過。 又聽崔皇后繼續在耳邊解釋道:“阿娘希望,有著明珠的相伴,我們阿妧往后的路,可以是前途似錦、光芒萬丈,不懼任何的黑暗。” 但她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沒有直說—— 也許以前的黑夜,都是她給初沅帶去的。 那么往后,她希望這顆夜明珠,能夠代替她,驅走那些不見天日的黑暗。 …… 初沅走出皇后的宮殿之時,外頭儼然是暮色四合、月上中天。 見流螢拿著的東西實在太多,所以崔皇后便支使身邊的內侍,幫著一起送回初沅的宮里。 然而初沅想著,還有一份生辰禮沒來得及討要,所以她特意支開流螢和那幾個宦官,讓他們先將東西運走,然后提著裙袂,原路返回結鄰樓。 風吹樹影動,天際的薄云也跟著游移,悄無聲息地將弦月半遮。 使得本就闃寂的黑夜,愈發昏暗。 盡管初沅已經很小心,但她沒能看清腳下的路,一個不小心,便在走下廊道的臺階上,打了個趔趄,徑直傾身下倒。 驟然失重的感覺,讓她的心口一空,喉間的驚嚇,亦是呼之欲出。 然,意料之中的跌倒卻并未來臨。 她倒進一方堅實胸膛,緊接著,那股熟悉的清冷松香縈繞鼻端。 謝言岐單手扶住她的腰肢,隨即收緊力道一提。 初沅一個騰空以后,雙腳便踩上了實地。 她驚魂未定地攀著他的肩頸,徐緩抬起首。 這時,躲在云后的朧月也終是現身,灑落淡淡清暉,映照著她皎若云間月的臉龐。 還有那雙略微睖睜著,漾著驚慌的瞳眸。 謝言岐看著她這般受到驚嚇,卻沒有半點悲切的模樣,便也明白,崔皇后沒有揭開那層真相。 他不禁掐了把她的纖腰,眸中含著幾許戲謔之意,“殿下怎么還是老樣子,這么喜歡……往人的懷里鉆?” 初沅為他的動作回過神,貝齒輕碾下唇,“你不是我的面首嗎?” 說著,她用指尖輕戳他唇角,盈盈笑道:“既然是我的面首,那就不許逾越……問這樣的問題。” 她的嗓音慣是軟糯,含著幾分嬌。 謝言岐攥住她作亂的小手,不由得俯首朝她湊近,無奈輕笑道:“若我非要逾越呢,嗯?”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鼻翼相對,初沅的一呼一吸,都充斥著他身上的清冷松香。 她櫻唇微啟,還沒來得及應答,他的吻便帶著微涼,壓了過來。 初沅的腰肢被他扣住,根本就沒有余地逃脫。她只能仰起首,無力地承接著,氣息逐漸紊亂。 起先,他的吻若清風吹荷露,帶著幾許試探。可他的耐力在她面前,根本是不堪一擊。 嘗到久違的好滋味,興頭上的男人哪還能溫柔克制。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勁,加深著索取。 闃寂的黑夜氤氳著曖昧,唇舌交纏的細微水聲,卻將這份靜謐打破。 慢慢地,初沅的一呼一吸,都盡數被他掠奪,她渾身酥|軟地攀著他的肩頸,想要下滑。 謝言岐便用手護住她的后腦勺,步履匆遽地,推著她看向楹柱。 兩人的氣息彼此凌亂交|纏。 隱約中,只能聞得初沅的破碎嚶嚀。 然,就在這個意|亂|情|迷的時候,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行進—— 為首之人呵斥著緊隨身旁的流螢,“最近本就不安穩,可你竟然敢讓阿妧獨自一人!若是阿妧遇到什么意外,孤拿你是問!” 聽到這邊的動靜,他腳步一頓,奪過隨行內侍手中的宮燈,往回廊外邊照去,“誰,誰在那邊?” 第139章 太子是在筵席的中途, 得知初沅去了皇后宮里。 對于這些時日的暗流涌動,他并非是一無所知。盡管皇后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應該質疑, 更不應該隨意揣測,可他的心里實在有太多擔憂。 初沅的前半生, 已經嘗過許多苦。 他害怕, 她會有所察覺。 他是她的哥哥,他不能,也不允許, 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 思及此, 太子再也顧不得近前敬酒的官員,倏然起身離席, 準備去皇后的寢宮找尋初沅。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初沅沒有在崔皇后的受到任何的傷害, 反倒是她的近身宮婢,竟敢擅自和初沅走遠,徒留初沅一人閑逛。 先前的刺客還沒有落網,再加上今日的筵席魚龍混雜。雖說有金吾衛加強了防備, 但卻終究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去往皇后宮殿的途中,太子遇到領著一眾內侍、將禮贄送回初沅宮中的流螢,一時間, 也顧不得其他, 當即帶著近侍在宮里尋查。 他走在隊列的最前頭, 步履匆遽, 著急之下, 他忍不住責備緊隨其后的流螢, “最近本就不安穩,可你竟然敢讓阿妧獨自一人!若是阿妧有什么閃失,孤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