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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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不如當初,她最開始學著做糕點,給謝言岐做的玉露團。 可惜當時, 他們顧著在桌案上胡來,那些玉露團盡數灑落在地…… 時至今日,她也不知, 他覺得那些糕點味道如何。 初沅略微蹙起眉心, 實在不明白, 為何謝貴妃會說, 她送來的這道糕點, 與眾不同。 瞧出她神情流露的些微嫌棄, 流螢遲疑地問道:“殿下,是味道不好嗎?” 話音甫落,初沅也回過神,笑著搖了下頭,“其實也還好,就是制作糕點的人,手藝好像有些生疏……”沒能控制得住配料的多少。 說完,她登時怔住,終于后知后覺地曉得,這道糕點的特殊,究竟在于何處。 特殊的不是玉露團。 而是親手制作這碟玉露團的人。 這世間,能夠勞煩謝貴妃出手,以她的名義送出這份糕點的,就僅有一人。 那就是……謝言岐。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旁邊的流螢也不禁試探著問道:“殿下,奴婢能嘗一塊嗎?” 她很好奇,既然這個糕點的味道不行,又究竟,有何處與眾不同呢? 聞言,初沅凝眸望向她,竟是難得的摳門起來。她豎起蔥白的食指,示意道:“只能一塊哦。” 流螢還從未見過她這般較真的模樣,一時間,不免有些愣怔。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一塊送到嘴邊品嘗,蹙起細眉,發覺果真如初沅所說,太甜了些。 然而這會兒的初沅,竟是單手托著下頜,笑吟吟地看著碟中擺放的玉露團,唇角微翹,浮現淡淡笑意。 半點不見方才的嫌棄。 如今她終是知道,何謂風水輪轉。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為她,洗手作羹湯。 她又拿起一塊放在中間的玉露團品嘗。 不過這回,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味道。 初沅看著手里咬去小半口的糕點,沉吟片刻,不由得笑了。 然后,又撿起一塊,品嘗著,挑選著,究竟有哪些,是他真正用心制作的。 *** 另一邊,謝貴妃詢問送完糕點回返的宮婢,道:“初沅那邊有何反應?” 那個宮婢遲疑著答道:“殿下好像不是很滿意?!?/br> 得到這個答案,謝貴妃并不覺得意外。 她揭開食盒,看著里邊剩下的玉露團,不禁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她這個侄兒,倒是懂得如何討姑娘家歡心。 大清早的,就讓人將食盒送到她這里,要她幫忙轉交。 也不知道是為此忙活了多久。 不過他的廚藝,實在是不敢恭維,時好時壞的。 恐怕初沅嘗過以后,就能猜到這碟糕點是何人相贈的了。 思及此,謝貴妃不由怔住,登時反應過來。 “這個三郎啊,還真是會耍心眼?!?/br> 是刻意做一些次品,好讓初沅識出他的身份呢! *** 這日中午,那個為滕子逸引路的內侍,終是于灌叢中蘇醒,趔趄著回到桓頌的住處回稟。 “奴婢無能,還沒有確保事成……便遭人暗算,昏迷了過去。” 按照原本的吩咐,他是要在水榭外邊守著,直到那個承恩侯世子和昭陽公主完事,木已成舟,再帶滕子逸出宮的。 誰曾想,他還沒看到滕子逸進去,就率先失去了意識…… 聽著他的話,桓頌站在瑞獸香爐之前,手持香箸,慢條斯理地撥弄著香灰。 隔著一小段距離,他的嗓音若遠似近,帶著幾分冷意:“你一天一夜未歸,雜家也沒覺得,你能帶回什么好消息?!?/br> 說著,他重新放進一塊沉水香,將香爐的云母鏤空蓋子給闔上。 縷縷騰起的煙霧中,他側首,睥睨著腳下匍匐的內侍,啟唇慢聲道:“沒用的東西,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滾。” 看著那個內侍連滾帶爬地出屋,桓頌落座圈椅,雙眸微闔,伸手摁住了眉心,“阿瀠啊,還是怪雜家,太心軟了。” 若不是阿瀠的緣故,他也不想出手,設計讓滕子逸去撿便宜。 可惜他沒有料到,謝言岐也會在昨日進宮。 恐怕他處心積慮備好的冰鎮梅子酒,到最后,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思及此,桓頌不禁睜開眼睛,無意識地用指腹摩挲著眉骨,稍作思索。 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走。 他籌謀的那些兇殺案,對初沅的刺殺,以及紅袖招那個宣菱,都引著三司的調查方向,在靠近昭陽公主的舊事。 除卻三年前,她回宮之時的刻意阻撓。 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針對昭陽。 因為他知道,那個謝言岐,總能將她的麻煩,樁樁件件地解決。 他想借此引出的,只是昭陽公主的過往,是十八年前的舊事。 畢竟昭陽那孩子,也確實可憐。 ——他都有些憐愛了。 忽然間,桓頌不由得笑了:“也許,這就是上天對你的報應吧?!?/br> “讓你真正地嘗一下,遭到背叛的滋味?!?/br> “陛下?!?/br> 十八年前,你懷疑跟隨著你南征北戰、打下江山的宋家,心懷不軌,意圖謀反。 就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真正背叛你的,其實是你的至親至愛之人。 你最疼惜的初沅,她所有的悲痛過往,悉數拜你深愛的皇后所賜。 恐怕你也不會想到,你以為的忠仆,就是十八年前,那個叛臣宋頤的長子,宋長淮。 桓頌,是還宋啊。 第129章 沒過幾日, 桓頌派去揚州調查的人,便將圣人想要的結果帶了回來。 “陛下,這個徐蘭徐嬤嬤, 本是揚州人士。因緣巧合進到崔府,便成了皇后的乳母, 之后又隨著皇后的冊封, 一道進宮。” “也許是因為自小相伴的情分,皇后很是倚重、也很是信任她,經常將一些要事交由她處理?!?/br> “可惜后來, 皇后懷著昭陽公主的時候, 她不慎選錯香料,致使皇后險些小產, 于是就被驅逐出了宮?!?/br> “也就是十八年前的八月左右,昭陽公主降世的第二個月, 她帶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 回到了揚州。據她所說,那個嬰孩……不過是她在途中撿到的棄嬰?!?/br> “但是她卻將那個孩子視若己出,吃穿用度,皆是照著高門大戶的掌中珠而來。” “直到小女孩四歲那年, 徐蘭病染膏肓、回天乏術。” “她的兒子陳燾,為了給她看病,甚至不惜散盡家財。走投無路之下, 他就將徐蘭撿回的那個小女孩, 賣到了秦樓楚館。然而徐蘭得知此事以后, 竟是急痛攻心, 就此撒手人寰……” 負責調查的內監躬身立于殿中, 對著高位之上的圣人, 一五一十地回稟著。 說完,他拿出袖中疊好的一沓信件,雙手奉上遞給圣人旁邊的近侍,接著道:“這是徐蘭近鄰的證詞,以及當年,陳燾賣掉那個小女孩留下的票據,還請陛下過目。” 他帶回的這些消息,和陳燾交代的、皇后坦言的,所差無幾。 不過就多了些細節。 圣人伸手接過以后,仔細地翻閱著,越看,眉間的褶皺就蹙得愈深。 倘若徐蘭是在初沅降生之前出宮,為何會在途中耽擱數月之久,直到初沅滿月,方才帶著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孩,抵達揚州。 ——那個可憐的小女孩,會不會,就是他的初沅? 思及此,圣人也翻到末頁,看到那張隱約泛黃的賣身契。 目光觸及上邊所寫的初沅二字之時,他的整顆心,登時如同灌鉛,不住地往下跌。 一時間,他心里那些、不敢面對的猜測和想法,悉數得到了驗證。 原來,當年的偷梁換柱,或許根本就不是宋氏的設計。 圣人不由得緊闔雙眸,心中仍是抱著些許希望,不肯相信。 他嘆道:“宣大理寺少卿、謝言岐進宮?!?/br> 頓了頓,他又補充:“記得,讓他順道把陳燾也帶進來?!?/br> 不論如何,他還是想,最后再驗證一下。 *** 接到圣人的傳喚,謝言岐并不覺得意外。 早在抓捕陳燾的時候,他就去調查了十八年前的往事,也由此清楚了,桓頌的目的—— 他想揭露的事情,并不是初沅的過往。 而是十八年前,那些塵封的往事。 所以,他針對初沅的種種行為,不過就是為了引出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