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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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看向初沅,注意到她身上輕裹的男子大氅,起身,眉間蹙起擔憂,“初沅,快過來。” “你這是去哪兒了,怎么到現在才回來?” 知道自己這是讓阿耶無故擔心,初沅連忙攏緊大氅,快步朝他走近。 就在她路過殿內那個逃犯身旁之時,那個因著嚴刑拷打,而奄奄一息的逃犯,倏然眼睛一亮。 他從亂發中睜眼,看著那道背對著他,向圣人走近的纖細身影,嗓音是抑不住的欣喜,“初沅,你是初沅?” “……我是哥哥呀,初沅!” 作者有話說: 這章會時不時地就修修 第111章 這話一出, 殿內幾乎是闃寂無聲、落針可聞。 ——畢竟,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身陷囹圄的罪人, 竟敢和當朝的昭陽公主攀親,冒認是她的哥哥。 要知道, 能讓昭陽公主稱一句阿兄的, 就只有太子,還有幾位前往封地的王爺。 初沅整個人怔住,心懷著驚愕驀然回首, 看向身后。 謝言岐亦是一言不發地蹙起眉宇, 睥著那個男子。 但見那個男子讓繩索捆縛著手腳,幾乎是整個人匍匐貼著地面, 難以動彈。他朝著初沅的方向艱難挪動,面容沾染血污, 隱于雜亂發絲之后, 可卻還是掩不住眸中迸發出的興奮,“你很小的時候,哥哥還給你買過糖人,你還記得嗎?” 隨著他一字一句地落下, 初沅也下意識地掐住手心。 旁人都以為他是在胡言亂語,卻僅有她心知肚明—— 也許,他說的都是真的。 在尚未淪落到秦樓楚館之前, 她好像, 確實是有一個哥哥。 一個, 將她賣到浮夢苑的哥哥。 剎那間, 初沅的一張芙蓉面白了個徹底。 見到這番場景, 高座之上的圣人登時是勃然大怒。 他濃眉豎起, 指著那個男子喝道:“來人,把這個滿嘴胡話的惡徒,給朕拖下去鞭笞!打到他老實、愿意說真話為止!” 他還從未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先是狡辯說,闖進紫云樓并非他本意,是有人將他挾持至此;如今,又敢口出狂言,當著眾人的面拉初沅下水! 真是膽大妄為! 好在殿內并無其他賓客見到這場鬧劇,這個男子的胡話也不會因著周遭人多口雜,傳到外邊,以對初沅的名聲不利。 得到圣人的命令以后,店內的金吾衛連忙上前,將那個男子拖了出去。 他口中喋喋不休的呼喊,也盡數讓金吾衛給堵住:“初沅,初沅,你快救救哥哥啊!唔、唔唔……” 望著他們消失遠去的夜幕盡頭,初沅久久不能回神。 站在她后面不遠處的謝言岐見狀,不由得眉宇微蹙,一言不發地動了下身形,將她的視線擋住。 他的官服深緋,一如他這人般矚目。 初沅的目光,霎時被他的身影占據。 她睫羽輕眨,抬眸的瞬間,便和他四目交匯。 當著眾人的面,謝言岐一點都沒避諱地直視著她。 一雙瞳眸漆黑,零碎綴著星光,宛如深海幽邃。 幾乎是在目光相接的同時,初沅那些無措、茫然的,震駭的情緒,霎時湮沒于他眸中,歸于空白。 眼里就只有他一人。 初沅緊掐著掌心的細指慢慢松開,她回過神來,接下來的一呼一吸,似乎也因為披著他的大氅,彌散著他的氣息。 莫名地心安。 ——現在,有他在陪著她。 她也不再是當初的,孤身一人。 他們的相視,不過在須臾之間。 最后,是初沅先顫著睫羽垂眸,避開他的目光。 這時,外面的金吾衛也開始行刑。 不知他們用的是何種法子,遠遠的,只有鞭笞的悶響穿過夜幕傳來,不聞那個男子的痛呼。 圣人怒意難平,坐在高位的黃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極力平復著呼吸。 謝言岐上前兩步,和初沅并肩而立,隨即拱手行揖,道:“陛下,是臣失責,方才令此人誤闖。無端驚擾筵席,還請陛下責罰。” 聞言,圣人擺擺手,道:“不怪你,是這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是慌不擇路的,跑到了這里來。” 說著,他想起方才那人的胡話連篇,沒忍住又是一陣胸悶。 圣人看向初沅,招手示意她走近,關切問道:“初沅,沒嚇到吧?” 初沅邁著款步走近,于他跟前站定,笑著搖了搖頭,“沒事的。” 圣人從上到下地打量著她,自是沒能忽略她身披的大氅:這樣式、這顏色,分明就是男子所有。 而和她一道踏進紫云樓正殿的男子,就只有旁邊的謝言岐。 圣人不由得眉頭深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青年,眼神帶著打量。 初沅連忙趕在他發問之前,出言解釋道:“阿耶,是我的裙子不小心被樹枝勾破,所以……謝大人就把這件大氅,借給了我。” 她中間省去許多細節,但也卻是實話無疑。 不過,好像怎么聽,都有些維護之意。 謝言岐抬眸看她一眼,隨后,亦是拱手道:“事發突然,未能顧全公主的聲譽。” “臣,自甘領罰。” 聽完他們的話,圣人的目光流連于她和謝言岐之間,眉頭是蹙得愈緊。 他怎么覺得,自家初沅和這個謝三郎之間,似乎有那么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 不就是一件大氅,至于么? 至于關乎到聲譽,甚至,還到了要這個謝三郎負責的地步? 一時間,圣人的神情不免有些復雜。 他道:“小事,不足掛齒。” 他的女兒,也不需要在意這些虛名。 這時,外面的動響逐漸歸于平靜。一個金吾衛大步流星地走進,神色慌張地回稟道:“陛下,犯人暈死過去了!” 這話一出,圣人不由得瞳孔微縮。 擔心外邊的場面驚到初沅,他轉頭吩咐身旁的近侍,道:“先送殿下去隔壁的暖閣安歇。” 隨后,他又安撫初沅幾句,便往殿外走去。 謝言岐既為負責此案的長官,自是不能置于不顧。 待到圣人行過身旁,他也掀起眼簾,似是不經意的,又和初沅的目光撞個正著。 四目相接之時,初沅沒由來的心跳一滯。 謝言岐看著她,目光始終流連于她的眉眼間。 忽然,他漫不經心地一笑,跟著轉身走遠。 他身形挺拔,闊步帶起衣袂翩飛。 不多時,便遠去在夜色盡頭。 初沅望著他走遠的方向,下意識地掐了掐手心。 終究是她,不能自已。 還是就這么不小心地,讓他看穿心思。 他一定是知道,方才,她是放不下她。 *** 圣人苦心設辦的夜宴,就這樣讓一個逃犯給攪亂。 他自是不肯善罷甘休,便轉而問起謝言岐,這人觸犯的條例。 “此人身份不明,一直出沒于紅袖招。” “意圖將一個青樓楚館的頭牌,移骨換容,變成殿下的模樣。” 謝言岐站在圣人的后面,不緊不慢地陳述道。 起先,圣人還有些不愿相信。 直到不久之后,紅袖招那邊的衙役,趕著車將宣菱帶到這里,當著圣人的面,揭掉她的面紗。 如果說她原本就和初沅有個五六分相似,那么現在,經過一些時日的改造,她幾乎能以假亂真。 瞧著跪在地上,怯懦回避打量的宣菱,圣人險些要背過氣去,“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一個青|樓女子,還是一個備受矚目的頭牌,特意整得和當朝公主一模一樣,究竟是有著怎樣的居心,完全不需要深想。 圣人不由得怒火中燒,氣急之下,又是呼吸不暢,面容逐漸憋得發紅。 見狀,桓頌連忙遞去一粒藥丸,給他服用,“陛下,可好些了?” 聽到這個稱謂,一直跪著的宣菱終于意識到眼下的處境—— 她如今的這張臉,原是照著公主整的! 而她跟前的這個中年男子,就是公主的父親,當今的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