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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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離別在即, 華陽在回去的路上,表現(xiàn)得尤為乖順,便是郁悶遭人擋道之事, 也并未像往常那般隨性而為,而是在問過初沅的意見以后, 方才對他們略施懲戒。 她親昵地挽著初沅的胳膊, 腦袋靠著她的肩,不由輕聲嘆息:“阿姐怎么都不會生氣的呀?要是往后,阿姐嫁了人, 被駙馬欺負了, 該怎么辦呢?” 聽到她這孩子氣的話,初沅屈指輕刮她鼻梁, 笑得頗是無奈,“你怎么, 還當著我的面編排我呢?” 華陽囁嚅道:“我這分明是在擔心阿姐啊……如果, 我是說如果,如果阿姐的未來夫婿真敢欺負阿姐的話,那我就叫上太子哥哥、二哥、三哥……還有我表哥,一起去揍他, 給阿姐出氣!到時候,阿姐你可千萬別心軟!” “我的阿姐,是世間最溫柔、最美好的小娘子!” “誰能娶到阿姐, 那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他要是敢不珍惜的話, 那肯定得狠狠揍一頓!” 隨她一字一句的落下, 初沅唇畔的笑意, 亦是愈發(fā)無奈, “你呀……” 她都不一定會嫁人的。 思及此, 初沅唇邊的弧度,漸次淡卻。 縱是公主又如何? 那些鐫刻在骨子里的過往,到底深入骨髓,無法磨滅。 帝后可以幫著她隱瞞世人,卻沒辦法為她瞞過未來的枕邊人。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無所有,所以對到手的東西,都倍加珍惜。 她真的承受不起,得到以后,又失去的剜心之痛。 這樣的話,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 初沅微垂眼眸,蝶翼似的鴉睫振翅輕顫,掩去眸中的落寞。 所以,她真的還能找回他嗎? 他會不會,已經(jīng)成親了? 會不會,已經(jīng)不記得她了? ……三年了。 他過得還好嗎? …… 翠蓋珠纓翟車轔轔轆轆地駛過青石道,最后,終是止住顛簸,在公主府吁停。 這個時候,太子也帶著宦官宮婢,前來接華陽回宮。 他站在車前,揉了揉華陽的腦袋,“這回總該玩夠了,該跟我走了吧。” 縱使心中有萬般不舍,但華陽已在外邊逗留太久,期限已至,不能再繼續(xù)耽擱,只得乖乖收拾細軟,跟隨太子蹬上馬車。 原本,初沅也是想和他們一起進宮,去向謝貴妃問個安的—— 在她落水受寒之后,隔三差五地,就有宮人遵循謝貴妃旨意,往公主府送來各種補品和調(diào)治風寒的良方。此次華陽出宮,更是因為謝貴妃的囑咐,順道帶來重賜無數(shù)。 謝貴妃對她,可謂是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 幾乎是當做親閨女在疼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初沅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對此毫無回應(yīng)。 再加上久未進宮,她確實也有些想念,宮里的阿耶和阿娘了。 只是沒走幾步,她就被腳踝的扭傷扯動著,疼得趔趄。 離得最近的太子連忙伸手,將她扶穩(wěn),語調(diào)無奈又疼惜,“你一個人住在宮外,多有不便,不是風寒,便是扭傷了腳,我們都沒辦法及時照應(yīng)到你。當初啊,你就應(yīng)該聽阿娘的話,在宮里多留幾年的。” 初沅回宮之時,已經(jīng)和他們錯失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陰。 說不遺憾,是假的。 帝后也想讓她常住宮中,所以就沒急著給她修造公主府。 但初沅不愿他們?yōu)榇藟牧艘?guī)矩,從而遭到前朝言官的攻訐,到最后,還是搬到了這處府邸。 她拎起裙擺,在太子的撐扶下,試探著穩(wěn)住身形,抬眸望去的目光澄澈,“阿兄,我沒事的。這段時間,不是還有幼珠陪著我嗎?我過些時候進宮去,小住一陣,也是一樣的。” 太子笑道:“你還在幫幼珠說話呢?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這是在為她的逗留貪玩找借口,讓她免受責罰。她陪著你,能照顧到你什么?沒給你添亂,就很不錯了。” 這時,車里的華陽打起簾子,皺著小臉沖他喊道:“阿兄!你怎么還背著我,在阿姐面前說我壞話呢!我都聽到了!” 太子笑著搖頭,“難道,阿兄還能冤枉你不成?” 聞言,華陽支支吾吾接不住話。 這些日子,她好像,也確實沒幫到阿姐什么。 初沅忙是給她找補。 她明眸微彎,噙著淡淡笑意,“阿兄,幼珠真的有幫到我的。有她陪在我身邊,我很開心。再說了,明明我才是阿姐,我又怎么好意思,反過來讓她照顧我呢?” 說到最后,她輕扯太子衣角,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太子向來拿她沒辦法,只得寵溺地笑著,道:“你就慣著她吧。” 明明,她才是最該被慣著的那個。 可她總是這么懂事,讓人無可奈何。 看著眼前盈盈帶笑的初沅,太子的心口,不免有些發(fā)堵。 此時天色漸暗,眼見得,就到了臨別之際。 初沅記著謝貴妃的好意,便托他們帶了份回禮,“這是《相思曲》的琴譜孤本,我近日不便出行,就勞煩阿兄,順道幫我轉(zhuǎn)交給貴妃娘娘。” 謝貴妃是琴癡,最喜收集各類琴譜。 初沅為了找到這冊失傳已久的孤本,怕是耗費了不少心神。 太子將其妥善收好,不經(jīng)無奈笑道:“最近,我也在幫你阿嫂找這冊孤本,沒想到,竟是讓阿耶賞給你了。” 太子妃乃是書香門第出身,雖不及謝貴妃癡迷其中,但也極重風雅。 聞言,初沅那雙本就大的眼睛,登時又睜大了幾分,“……我、我不知道阿嫂想要這個的。不然,我再回去找找,有沒有其他的?” 太子眉眼帶笑:“都已經(jīng)是孤本了,又怎能輕易取代呢?改日,我讓她借來謄抄一份便是了。” 但初沅還是覺得為難,歉疚地顰蹙秀眉。 瞧著她這般模樣,太子不自在地以拳抵唇,輕咳出聲:“不然這樣吧,五日后,太子妃的外祖母,也就是承恩侯府的老夫人,慶賀六旬大壽,到時候,你就給她當個伴相陪,說不定,她便不計較了。” 太子妃溫婉嫻靜,并非器量狹小之人。 他這樣說,無非是遵循皇后和太子妃先前的意思。 承恩侯府的世子滕子逸,溫文儒雅,克己復(fù)禮。不過及冠之齡,就已在御史臺任職從六品侍御史,掌糾舉百寮之事,卻全無矯枉過正的迂腐之氣。 屬實是,難得一見的佳婿。 之前,婆媳倆還在愁,如何安排初沅去相看。 如今倒是被太子握住好時機,順水推舟了。 依著和滕子逸的幾面之緣,他對這位年輕世子,倒是極為滿意的。 太子行事,素來磊落軼蕩。 初沅不疑有他,語調(diào)溫柔地應(yīng)道:“好,只要阿嫂不怪我,就好。” 對上她澄澈的清眸,太子平生頭一回,嘗到了心虛的滋味。 只是,這到底事關(guān)初沅的終身,重之又重。 他們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張羅。 只好先這樣安排,試探一下她的想法。 畢竟,他們已經(jīng)虧欠初沅許多,就要多想法子,在她的往后余生,慢慢彌補。 *** 接下來的幾日,謝言岐幾乎是晝夜未歇。 慈恩寺乃是佛門凈地,但卻鬧出了這樣驚悚的命案,登時震駭朝野。 扛著圣人交付的重擔,謝言岐連著四日找尋蛛絲馬跡,收獲甚微。 按理說,佛像藏尸,必然動靜不小,寺廟里的人,應(yīng)當有所察覺。 但寺中主持卻道,那座佛像本就中空,用以暗藏圓寂大師的舍利子,以防盜賊偷走。只不過,開啟佛像的機關(guān)似是為真兇所知,于是便讓他設(shè)計了這樣一出。 而轟然倒塌的燭樹,亦是人為。 ——燭樹的底盤被人做了手腳,等到一定時候,就會因為底盤支撐不穩(wěn)傾倒。 真兇既能知曉佛像的玄機,又能伺機破壞燭樹,想來,定是常至慈恩寺的人。 不是香客,便是寺中僧人。 然,慈恩寺香火昌盛,單是一日里來往的游人,便已過千。 更別說,還有些聞名而來的外鄉(xiāng)客,去留不定。 大理寺、刑部和御史臺三司的二十五名官員,連著在名單里篩選四日,到最后剩余有嫌疑的,也有一百五十八人。 謝言岐坐在案前,隨意翻動著名冊,末了,他抬手抵住眉骨,嗓音抑著疲倦的暗啞,“藏尸,毀損燭樹,或許并非一人所為。但毀損燭樹之人,當時一定在場。” 不然,他又如何確認事成? 所以,范圍可以再縮小一些。 只要找到毀損燭樹之人,應(yīng)該就能順藤摸瓜,抓到他可能有的同伙。 大理寺司值唐鑄聽懂他的深意,連忙拿起名冊翻閱,道:“屬下明白了。” 說著,他便準備躬身退下。沒走兩步,他抬頭瞅著謝言岐眼底淡淡的暗青,忽然頓住,不由遲疑道:“馮稷馮大人,今日午后應(yīng)該就能重新上值,到慈恩寺來,到時候,謝大人還是趁機休憩片刻吧。” 不然,再好的身子那也熬不住啊。 案前的謝言岐微闔雙眸,聞言,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他只是覺得這樣,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不該想的。 午時過后,馮稷當真趕到了慈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