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 第1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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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態度便是魔域人與中域談判的底氣。 司嬈看著眼前虔誠禱告的眾人,眼前浮現的卻是那年在神族禁地尋找那毫無希望的一縷神魂時,看見的那個婆婆。 那時的婆婆老態龍鐘,五官都仿佛是個長各個的,沒有一點和諧之處,尋常人看了或許會覺得丑陋可怖。 但司嬈卻一眼看見了她的眼神。 那雙渾濁的眼睛眼底,是看淡世事的平和與慈祥。 那時她便想,魔域人和中域人,到底有什么區別呢? 知道再說下去,魔主也不會同意這件事。 司嬈嘆了口氣:“去看看吧……” “他的轉世。” 蒼淮的這一世,落在山林間。 在人間飄蕩了太久,司嬈險些以為他不能順利轉生。 但在不久之前,那一縷神魂突然失去了感應。 便是成功投生了。 循著神魂最后消失的地方,是一處破廟,一身華貴的貴婦人氣喘吁吁,模樣有些狼狽。 手中顫抖地抱著一個啼哭的嬰孩。 司嬈隱在暗處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生出幾分嘆息。 身份高貴的婦人,卻一身狼狽地被迫在破廟產子。 想也知道,這背后一定藏著復雜的故事。 蒼淮的命格…… 哪怕是投生在人間都過不了半天安穩日子。 十四年后。 濱海城。 秦鈺斜斜靠在船舷的窗上,看著船外翻起的海浪。他華貴而處處精致的衣衫,卻于細微處透露出些許不合體來,像是倉促換上的衣衫。 一旁的侍從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神情,半晌不敢開口說話。 侍從穿的也是時興的衣料,不是尋常侍從能穿的。 他千里迢迢從扶桑城趕來,接秦家傳說失落在外的小公子。 在他的想象中,秦家這位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在濱海城的漁村長大,必然一身窮酸氣,到時候他敲打幾句,自然會對如今的當家主母言聽計從。 可是觀察了兩日,他卻漸漸發現,這位自出生起就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并不像是自小在鄉野中長大的那么簡單。 他進退得體有度,一雙眼更是仿佛銳利得能看破人心一般,周身籠罩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竟讓他多次想開口,卻又生出些敬畏。 是的,敬畏。 哪怕是府內那些早已長成的公子,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也沒有這種舉重若輕的威壓感。 竟讓他打心底里生出一種害怕和敬畏來。 “有什么事,說吧。” 少年的骨節不輕不重地在船舷上扣了扣,聲音帶著些少年變聲期的喑啞。 “沒、沒什么。” 侍從心里忐忑。 來前按照主母的吩咐,他原本應該明里暗里地敲打他一番,好叫他知道,如今府里是誰在當家做主。 可是此時,侍從突然猶豫了。 看著眼前少年身上的氣度,他忽然覺得府中那幾個人人夸贊的公子,全然比不上眼前人半根指頭。 或許未來是怎樣的情形,還說不好呢。 侍從想明白了,頓時換了一副態度。 “小公子好好休息,距離扶桑城還有些距離呢,養精蓄銳才能以更好的狀態面見主君。” 秦鈺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直到侍從從船舷里退出去,他眼尾的那一點陰郁才壓不住似的流露出來。 “是誰惹得我們小公子不開心了?”一道柔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如清風拂過山澗一般。 秦鈺動作一頓,連忙轉身,眼尾那一點陰郁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地是少年的張揚。 因著“我們小公子”這幾個字,他眼底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師父。” 此時出現的正是司嬈。 她喬裝改扮過,面上好似籠了一層朦朧的紗,讓人看不清真面目。 蓮青色的長裙穿在她身上,隨著走動的動作散開一圈漣漪。 女子的指尖根根如同上好的水玉般剔透,輕輕點在秦鈺的手腕上,便仿佛有一道清冽的靈流在體內流轉了一圈,洗去了連日的疲憊。 方才在侍從面前神秘莫測的小公子,在司嬈的手下近乎軟成了一灘,有些沒形象地往司嬈身邊靠。 他仰頭,少年稚嫩的長相如同未完全長成的雪松,墨色的眼瞳還不像從前那般凌厲,微微翹起,帶著一點少年人的熱烈。 墨色的眼底是全然不作偽的信賴。 “師父,有兩個月不曾見到你了。” 他說話時,聲音微低,仿佛是失落似的。 面對著這張縮小版的蒼淮的臉,還是這樣一副無害的模樣,司嬈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腕骨,安撫似的動作,卻奇異地十分奏效,少年乖順地往她身邊靠。 “最近……” 魔域兩個字在出口前打了個轉,司嬈道:“最近宗門事多,沒來得及來看你。” “宗門的事,很忙嗎?”秦鈺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師父留給我的心法已經修煉至第九重了,師父有什么事,可以帶上我一起的,我可以幫你。” 秦鈺的眼睛很漂亮,不同于曾經蒼淮的深郁顏色。 或許這一世雖然身世有坎坷,但因為司嬈早早的就以師父為名陪伴在身邊,他自小沒受過什么磨難。這一雙眼睛仍是明澈的,瞳仁泛著明亮的色澤。 當他專注看著人的時候,往往很難拒絕他的請求。 無他,這雙眼太過真摯。 仿佛說出任何拒絕的詞句,都能輕易地讓這雙明澈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 司嬈心底一軟,輕輕道:“修行的事不急,慢慢來。” 所謂的修行功法,也是蒼淮留給司嬈讓她鞏固修為的。 但哪怕是讓如今凡人身軀的秦鈺修煉,他也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進階的速度快得驚人。 “為何?” “師父的宗門在哪,為何到現在也不肯告訴我?” ……當然是因為她實際上并沒有宗門。 幼時便是她父親手把手帶她入門,流落魔域之后便成了實打實的野路子。 在之后,便都是蒼淮教的她了。 司嬈沉吟片刻,高深莫測道:“自然是因為時候未到。” 秦鈺忽地悶悶地問:“師父還有別的弟子嗎?” “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嗎?” “自然,我從未收過別的弟子。”司嬈安撫地捏了捏他的腕骨,少年的身軀有些清瘦,手腕捏在手里也沒什么rou。 秦鈺緊繃的身軀放松了些許,靠在司嬈的膝頭。 “如師父說的那樣,秦家回來尋我了,”秦鈺閉上眼,任由那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自己的鬢發,有一種酥麻到尾椎骨的癢意,他克制著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繼續道,“我不想回去。” “我想和師父回宗門,不想回秦家。” “師父……” 和從前說過的無數次那樣,司嬈沒有回應。 回應他的只有落在鬢角的那一雙手,力道柔和,帶著某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想了想,秦鈺不再說話。 他躺在司嬈膝上,充盈鼻尖的都是足以安撫人心的熹微香氣。 那些她不在的日子里,血液里面叫囂的不安的暴虐的氣息,都統統掩埋;那些不好的陰暗面,只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展露,在她出現的時候,他永遠都是那個陽光的蓬勃的少年。 他知道,師父喜歡看到這樣的自己。 她的眼底會真心實意地流露出喜悅的神情。 但是她太忙了。 忙到能分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他于是常常想,若是能把師父永遠留在身邊就好了,日日夜夜相對,眼里在放不下別的人,別的事。 不像現在這樣,她要離開,他便只能看著她離開。 等她下一次再出現。 她不再的日子里,每一天都仿佛籠著陰云。 可只要她出現,就像是撥開云霧見月,天氣陡然變得晴朗起來。 “尊……” “家、家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