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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魔王的祭品 第14節(jié)

    蒼淮離開山洞后,便收回了鋪在那的神識(shí)。

    他親手煉制的物件,在萬年前的九重天上也能引得眾仙爭(zhēng)搶,引起各族爭(zhēng)端。

    雖是隨手煉成,也比先前魔域送來的拙劣物件不知高出多少倍。

    蒼淮看著她走出了山洞,看向他。

    他凝望著池中安分守己的‘宰怨’,面容冷峻。

    她若是來道謝,他便收下她的謝意;只要日后她不是太聒噪,也不是不能容忍她繼續(xù)留在身邊。

    又等了半刻鐘。

    她沒有過來。

    蒼淮面色微冷,無形神識(shí)鋪張開來,只見她在山洞的另一邊,手中捧了一片折成杯形的大葉子,彎著腰,小心翼翼地在取山上植物的露珠。

    而她腕上空空。

    空無一物。

    蒼淮眼神微愕,神識(shí)探入洞xue,卻見那玉鐲連同瓷罐一同被放置在書案上,旁邊還擺了個(gè)困陣。

    困陣?想困住什么?她莫不是覺得這鐲子想害她?

    蒼淮面色冷凝如水,說不清心中陡然出現(xiàn)的情緒是什么,他驀地收回鋪張開來的神識(shí),身形化霧沉入池中。

    *

    長清宮掌門首徒夏溫清,自接到掌門手令后,已經(jīng)在長哭崖坐鎮(zhèn)一月有余。

    這一月里,伴隨著靈氣驟然枯竭、天降雷劫,和各地陡然出現(xiàn)的異象,都預(yù)示著長哭崖的封印已經(jīng)生出了變故。

    夏溫清素來溫雅的臉上染上了幾分焦急。

    長哭崖的陰云籠罩在眾人心中,人人都知道要出事,卻不知道大事將何時(shí)發(fā)生。

    這份沉重,讓每個(gè)人的神色都消沉了幾分,瞧著十分萎靡。

    一白面小師弟匆匆御劍趕來,手上懸著一枚刻著長清宮字樣的令牌:“大師兄!掌門的消息,西荒生變,有大批魔域人集結(jié)!”

    夏溫清臉色微變,沉聲道:“封鎖邊境多日,魔域終究是等不及要發(fā)起總攻了……”

    “傳令下去,即刻遣人連夜奔赴西荒,全力支援!”

    西荒是魔域與中域大地相接最險(xiǎn)要的一處關(guān)隘,在那時(shí)常有摩擦發(fā)生。

    但當(dāng)大批魔域軍集結(jié),性質(zhì)便不一樣了。

    “長哭崖的守備也不能松懈,千萬不能讓魔域人靠近……”夏溫清又說了一句,但還是不放心。

    自得到消息之后,已經(jīng)連夜封鎖邊境,嚴(yán)查境內(nèi)的魔域人。這么長時(shí)間過去,魔域一直靜悄悄的,突然生變定沒那么簡單。

    “我親自過去,師弟,這邊就交給你了?!?/br>
    “是,師兄?!?/br>
    夏溫清匆匆御劍離開,連帶著長哭崖的守備力量同樣消失過半。

    方才匆忙報(bào)信的白面小師弟,還直直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huì),他粉白的面皮顫抖著,如同油鍋沸騰一般,漸漸褪去膚色,變成了凹凸不平的沉綠。

    方才還像個(gè)人的“小師弟”,露出了本來面貌,形似一根腌黃瓜。

    他揉了揉臉,嘿嘿一笑。

    “魔主大人說得果然不錯(cuò),夏溫清這小子還是年紀(jì)太輕,一心急就什么都顧不得了?!?/br>
    被他墜在手上的“令牌”也漸漸褪去了長清宮的玉色,變成了金光閃閃的模樣。

    第11章

    池底一片凄清,沒了無時(shí)無刻肆虐的劍氣,蒼淮難得入眠。

    但睡得并不安穩(wěn)。

    一轉(zhuǎn)眼,是他頭戴冠冕,身披神袍,神情木然地端坐在神座之上,天下各族皆匍匐于腳下。

    神座之后,站著的搖蒼玉,身披玉輪仙袍,聲音溫和卻暗藏威嚴(yán)。

    他喚:“拜——”

    座下之人盡皆俯首。

    他喚:“起——”

    于是眾人紛紛起身,各色的目光投向他,面上皆是尊重,眼里卻含著輕蔑。

    有人輕輕嘀咕了一句:“神族血脈,不過如此?!?/br>
    一轉(zhuǎn)眼,又是被血色染紅的無盡海,黑沉沉的海面上漂浮著無盡的猙獰殘尸,腥臭撲鼻。

    天邊冷月落下清輝,卻化不開冷沉的海水,只為整個(gè)世界鍍上一層慘白的光。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濁浪排空,卻沖刷不凈岸上濃重的血色。

    他們的神情或驚駭、或害怕、或是帶著乞求,但都永遠(yuǎn)定格在了臉上,化作了冰涼的尸體,漸漸沉入海底。

    龍族占據(jù)近千年的無盡海,被龍族之血徹底染紅。

    有散發(fā)著微光的各色兵刃緩緩升起,破開被鮮血染紅的海面,露出鋒銳帶著冷芒的劍刃,盡皆落在他的腳邊。

    這些劍刃屬性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鍛造手法都極其簡練,劍身之上也并無任何繁復(fù)花紋,唯余劍柄之上一點(diǎn)蒼藍(lán)浪紋。

    冷月,凄風(fēng)。

    身穿白衣的男子面含慈悲,飄然若仙,他踩著翻滾的波濤,染著血色的海水卻不能沾濕他的衣袍一角。

    黑沉沉的天幕之下,他身上仿佛自帶神光。

    仙族之主,搖蒼玉。自神族隕落之后以一己之力重整戰(zhàn)亂各族,還三界太平,人人稱道的天下第一仙。

    但他眼中不經(jīng)意流出的忌憚和畏懼,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情緒,破壞了面上那如菩薩低眉般的慈悲。

    “蒼淮,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br>
    他手中提著的天闕劍,散發(fā)著冷厲的鋒芒,劍身凜冽,蓄積著力量隨時(shí)準(zhǔn)備出手。

    手中握著的劍柄卻隱隱透出一點(diǎn)與冰冷劍身不符的蒼藍(lán)來。

    傳說中的神兵天闕,一劍出萬鬼哭,仙界之主的佩劍,可令各族俯首。

    但此時(shí),天闕劍的劍尖隱隱顫抖。

    仿佛在恐懼著什么。

    他聽到一聲冷嗤:“以我之兵,與我攻伐?”

    搖蒼玉眼中似是閃過一絲怔忪,半晌露出一個(gè)無可奈何的笑來,仿佛慈和的長輩面對(duì)無理取鬧的稚童一般。

    他言辭溫和,帶著幾分寵溺:“我知你不滿,但我將你護(hù)在九重天上,各族不滿之聲愈久,當(dāng)日的事,是他們做得過了,但你已經(jīng)……”

    聲音戛然而止。

    搖蒼玉的臉上仍帶著溫和與憐憫,仿佛未曾被劍尖抵著最緊要之處的咽喉一般。

    “是我將你從暗無天日的禁地帶出來,是我教會(huì)你識(shí)字、煉器,讓你登臨神君之位,若不是各族苦苦相逼,我也不會(huì)把你交出去……”

    劍尖顫了一下。

    搖蒼玉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大,甚至打算伸出手去撇開直抵著咽喉的劍尖,他聲音極低,仿佛誘哄一般:“若你現(xiàn)在回頭,我還可以當(dāng)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當(dāng)日送出去的神兵利器,我皆收回來還你,可好?”

    那一雙眼里,含著洞悉世事的光,似是篤定他不會(huì)出手。

    可是下一秒,這雙眼里故作的溫和再也無法維持,定格在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濃墨一般的劍尖染了血。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被浪潮之聲蓋過,聲如潮汐:“我從未忘記?!?/br>
    從未忘記是誰親手帶他走出無邊黑暗。

    亦從未忘記是誰親手送他入地獄,萬年囚禁,兵刑加諸于身,皆是你親手給予。

    水下,墨瞳倏然睜開,眼中仍帶著大戰(zhàn)之后的血?dú)?,和一點(diǎn)化不開的戾氣。

    鼻尖還縈繞著那化不開的腥冷,胸口仿佛破了個(gè)大洞,汩汩流血,不斷帶走身體的溫度。

    他周身氣息如同長夜未盡的孤絕山峰,帶著出鞘利劍一般的鋒芒,令人不敢直視。

    他破水而出,身上仍帶著幾分未干的水汽。

    沉劍池中的‘宰怨’感知到主人的負(fù)面情緒,興奮著、叫囂著。

    黑氣氤氳,染著人間至陰至邪之惡,令人輕易地聯(lián)想到戰(zhàn)場(chǎng)上尸山血海中屹立到最后的兵刃,劍身沾著洗不凈的血色,劍尖上的冷芒是晦暗天地中唯一的色彩。

    胸腔好像空了一塊,呼呼地吹著冷風(fēng)。

    他伸出手——那是一雙蒼白到幾無血色的手,根根修長筆直,骨節(jié)分明。

    劍身的震顫止息了,‘宰怨’興奮地飛向他的手中,黑氣抖著飄散出幾縷,洋溢著喜悅之情。

    細(xì)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仿佛是死去的亡魂搭著他的肩膀在身畔低語。

    ——?dú)⒙?!殺戮!殺戮?/br>
    ——無知的人類竟妄圖囚神,可笑之極!

    ——?dú)⒐?!燒光!毀滅!讓世間墮入永夜,讓他們也感受你心中的痛苦……

    半斂的墨瞳晦暗不明,眼中血色濃重。

    劍身的黑氣亦隨之滋長,比起先前暴漲數(shù)十倍,遮天蓋地一般的濃黑似要將整個(gè)人吞沒。

    ——小小封印,根本困不住你,出去,把他們?nèi)珰⒘耍?/br>
    神族遺落之劍,從不甘心只為人掌控,總是想要反噬其主,代掌心神。

    劍身的黑氣無聲無息地滋長,絲絲縷縷地向上攀升,甚至意圖鉆進(jìn)胸腔,但那黑氣的動(dòng)作猛地一頓,劍身劇烈震顫起來。

    一雙蒼白的手握緊劍尖,掌中滲出殷紅鮮血,他卻仿佛感覺不到分毫疼痛一般,神情漠然:“閉嘴?!?/br>
    澎湃、興奮著的黑氣便如同陡然被冷泉澆在了身上,忽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