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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104節

    因賢妃羸弱,無法主持大局,宴席的一應大小事務,都由大皇妃趙媛主持。

    清嘉再見這位趙姓王妃時,她一身緋紅宮裝,額上飾著一塊熠熠生輝的紅寶,切割成水滴形狀,錯落的燈火打在寶石的切面上,閃出斑駁的炫光。

    只是,清嘉老遠望去,一瞬間有種血淚懸于額頭的不祥之兆,當即皺了皺眉。

    宋星然在她旁側坐著,自也察覺,低聲問:“怎么了?”

    清嘉搖了搖頭,隱隱約約的不安,卻很難言說。

    第76章

    就在此時,有宦官高唱,是皇帝與賢妃攜手于上首落座。

    橫亙半年,清嘉再見這位寵冠后宮的賢妃娘娘,她清減了許多,夏裳又單薄,她行走間便有種弱柳扶風之態,黛眉似蹙非蹙,眼底總有淡淡的哀愁,皇帝打量她的模樣仿佛是件易碎的瓷,珍愛呵護之態滿溢。

    清嘉明晃晃帝瞧見大皇妃淺淺翻了個白眼,似乎很是不屑自家公爹于小老婆的繾綣姿態,清嘉與宋星然對視一眼,碰了一杯,但二人只是淺抿了一口,十分克制。

    反觀席上諸位,除了莫雪笙,都是一副盡興模樣,大約是這十來天的輕松日子,真是叫他們松弛了神經。

    酒過三巡,于松風秀水中忽然炸了一道火光,然后便有奔馬嘶鳴,戰士咆哮的聲響源源不絕地傳了出來。

    皇帝手中酒盞滾落在地,他雙手顫著,又驚又怒:“怎么回事。”

    有殿前親衛飛撲跪于地,回稟道:“行宮中倏然涌入許多兵衛,大約有三千來騎兵、三千來步兵,更是攜了火/槍/炮彈,勢如破竹,徑直往青雀舫中來。”

    他頓了頓:“叛軍為首的,是三皇子。”

    “逆子!”

    皇帝眉頭狠狠一壓,迸出暴怒的紅來,劈手將席上果盆砸在地上,發出乒呤乓啷的響動,卻被轟天的打斗聲掩蓋。

    在場之人皆面面相覷。

    只聽見皇帝咬牙切齒:“他真的敢!他怎么敢?”

    宋星然早與清嘉通過氣兒,知今夜會有異變,但仍被著金戈鐵馬之聲震得有些慌張,一手捏緊了宋星然的腕骨,一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軟劍。

    他卻云淡風輕的模樣:“不怕。”

    清嘉隨著他的目光一道投向金座之上的宣明帝,發現他是惱怒遠大于驚慌的,他揚聲一吼,雖老,氣勢未泯:“京畿大營將士何在!”

    此聲令下,身著黑衣黑甲的戰士于墨黑的夜色中涌了出來,他們隱藏在蒙山的山野林間,水澗深潭。

    是,老皇帝早就查明了三皇子要造反的事情,也早做準備,將隨行之人皆召集到一處,故意做了個聲色靡靡的宴席,好引狼入局。

    兵士們朝叛賊入侵的方向涌去,皇帝眸光始終死死向外盯著,表情高深。

    周遭皆靜,唯恐觸了皇帝霉頭,只有大皇妃,倏然起身請命:“父皇,此處人多雜亂,不若臣媳招呼諸位娘子退去偏殿中等候。”

    既是皇帝早有準備,女眷們也無需擔驚受怕,將青雀舫騰出位置來,方便老皇帝與諸位臣工議事,此舉應當是十分合宜的。

    果然皇帝沉吟片刻,揮手準許。

    但趙賢妃卻一把扯住皇帝衣袖,星眸含淚,不勝嬌弱的模樣:“陛下,臣妾不走,要與陛下在一處。”

    仿佛到了生死離別的境地。

    清嘉分明瞧見,大皇妃揪著衣裳,斜著眼打量賢妃,顯然不大耐煩。

    皇帝反握著賢妃的手,低聲,已是那種妥協的口氣:“愛妃……里頭清凈些,也很安全,朕將那逆子收拾了,便去陪你。”

    賢妃眸中的淚珠子墜了下來,她抬起眼眸,淚眼朦朧的:“不……陛下在哪兒,臣妾就在那兒。”

    清嘉扯了扯自家夫君衣角,學賢妃的口氣,低聲問:“那我是不是也要與夫君呆在一處?”

    宋星然啞聲失笑,又顧及著尚在御前,勉力克制著表情,在無人窺察之處揉了揉她手腕內側的肌膚:“別鬧,不是都同你說好了么?”

    三皇子起兵叛亂,李炎與宋星然沒少在其中煽風點火,更也趁職務之便,與三皇子提供了不少便利,所以他才能順利召集馮氏舊部入京起事。

    也是宋星然與李炎與皇帝透了風,皇帝才能早早設局,來個甕中捉鱉。

    但總歸刀劍無眼,宋星然自詡聰明,也擔心會有變數橫生,早安排人手隨身跟著清嘉,無論何時不能將她置入險境,確保萬無一失。

    叛軍的目標一定是皇帝,所以與皇帝呆在一處,才是最最危險,清嘉與女眷一道避開,倒很符合宋星然心中規劃。

    “你乖乖在偏殿待著,我自有安排人手護著你。”

    夫妻二人咬著耳朵,他用氣聲說話,溫熱的吐息便系數灌入清嘉耳廓,熏得她半邊面頰都燙了,她佯裝不耐地揉了揉耳朵,白他一眼:“知道了,你都翻來覆去嘀咕十天了,你當我是個傻子不成?”

    宋星然沉沉地凝她一眼,嘆聲而笑。

    沒辦法呀,放心不下。

    他也知道,她非但不傻,還有八百個心眼子,是剔透聰慧之人,但兵行險境,他又脫不開身,哪怕做了重重部署,也怕有錯漏。

    心里更幼稚地埋怨起了三皇子,發兵就發兵吧,為何偏選在這個時候?

    這念頭浮現時,連宋星然都覺得自己好笑,他輕微地搖了搖頭,與清嘉十指緊扣,耐心地看起了金座上皇帝與妃子依依惜別的戲碼。

    皇帝竟真有幾分鐵漢柔情,一副拿賢妃沒辦法的模樣:“罷了,隨愛妃去吧。”

    賢妃在皇帝身側坐定,胸膛筆挺,脖頸似玉,雖眼角泛著淚花,眼神卻是很堅定地望向正前方,清嘉順著她目之所及掃視而過,也只是六部臣工所在之位。

    她不是在看誰罷?

    大約只是自己多想了。

    此時,皇帝正色道:“大皇妃,你做主,將諸位夫人安頓好。”

    “兒媳遵旨。”

    在座的命婦皆起身而立,清嘉也不例外,她倒還算坦然,與宋星然憂心忡忡的眼神對視,還有心情挑眉,嘴角微彎地安撫他。

    宋星然壓著眉,神色溫柔地擺了擺頭。

    就在清嘉準備離去時,身后傳來莫雪笙不卑不亢的聲音:“陛下,臣愿留在此地,誓死拱衛陛下與娘娘安危。”

    皇帝無有不應。

    莫雪笙原來便是勇冠三軍的將軍,武力一道,與尋常弱質女子有天壤之別。

    在場皆是文臣,有莫雪笙在場,皇帝也心安許多,拂須贊:“大善。”

    清嘉回身,與莫雪笙對了一眼,終于跟在大皇妃身后,離開了青雀舫。

    大皇妃卻一派與清嘉感情甚篤的模樣,親熱地挽起她的手臂,淺笑著安慰道:“宋夫人,不必驚慌,父皇早有部署,很快便能打退三弟的叛軍。”

    清嘉只在心中冷笑。

    宋星然曾說,三皇子反叛,皇帝有部署這件事,乃是機密中的機密,更是連趙嚴都密令瞞緊的,大約大皇子都不知曉,大皇妃是如何得知的?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清嘉淺淺笑著,恭維道:“您安排穩妥,臣婦不勝感念。”

    大皇妃更得意了,將扯著清嘉遙遙走在諸位夫人之前,低聲道:“我瞧著你甚好,處處都比你那meimei要強。”

    meimei?

    清嘉也是愣了一晌,才明白她是在嚼祝清萍的舌根。

    “那可是個矯情貨色。”

    “說什么身體不適,死活不愿與我祖父同行。也是個不爭氣的,做了首輔夫人,也不曉得惜福,日日吵著要死要活,這不,引得祖父厭煩了,卻——”

    大王妃的話狠狠頓住,隱晦又不恥地笑了笑:“罷了,不說那些下賤人。”

    清嘉聽得心里難受。

    祝清萍的事情,宋星然耳目探得的消息,皆系數奉上了,其實她很清楚:被祝滿關了小半年,祝清萍看似老實了,其實是患了癲癥,其后張蘭休尋了名醫,勉強算好了,但很快又出嫁了,趙嚴本來看中的便不是她,便變本加厲地折磨人,嚇得祝清萍躲回娘家去了。

    但祝滿素來不做人的,很快又將她送了回去,大概是張蘭修與她說了什么,竟很是討好了趙嚴一段時日,頗得愛寵,但也被折磨得傷痕斑斑。

    也就是清嘉回京后,在太后宮里見到祝清萍的模樣,神情恍惚,但大致還好。

    后來……

    趙嚴很快也厭了,竟轉手將小妻子送給趙世鴻褻玩。

    真是的……趙嚴個老不修,方才在席面上,清嘉也多次收到他審視的目光,明晃晃的侵犯打量之態,宋星然擋在她身前,壓著怒氣沖他舉杯,趙嚴還樂呵呵地受下了。

    真是一家子變態。

    這些事情,還是趙世鴻喝花酒時,得意洋洋地告知那些花魁妓子的。

    大約此事,大皇妃是清楚的,所以言語中對祝清萍才多有不屑。

    祝清萍受趙氏父子磋磨,鎮日瘋瘋癲癲,日子十分凄慘。

    這也是為何,清嘉早產那日,張蘭修在外見了孟其珊,會如此激動,以至于不在意在外丟丑,也要當眾廝打,將孟其珊甩入水塘的緣故。

    前一日,正是祝清萍被趙世鴻欺負的時候,她大半夜逃回祝家,又被祝滿打包送走。

    張蘭休簡直愁斷了腸,不僅恨毒了祝滿,也恨孟氏。

    說起來都是一盤亂賬,清嘉此時已很難說明孰是孰非,只扯了扯嘴角皮rou,潦作回應。

    邊走邊說,一眾命婦已到了偏殿,清嘉選了個靠窗的邊角位置坐下,目光在外頭逡巡的守衛打量。

    不知這些人,有幾個是宋星然安排的人手呢?

    她們坐定片刻,竟然還有宮女端著菜肴奉上,上首的大王妃氣定神閑,笑道:“諸位不必驚慌,吃些酒菜,不過頃刻,叛亂也該歇了。”

    諸位夫人舉杯之時,卻聽見外頭有兵士凄厲地叫喝:“不好!”

    “叛軍有增援!”

    有膽小的夫人手腕一抖,“嘭”聲將杯盞打碎,卻見大皇妃眼神渺遠地盯著外頭的烽火,仰頭灌下一杯,笑得愉快又猖狂。

    “好極了。”

    第77章

    暴怒過后,皇帝拂了拂胡須,竟已是鎮定模樣,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樣,未有多久,便傳叛軍增援的消息,登時臉上的表情都崩裂,身軀狠狠一顫,跌回金座上:“什么?”

    三皇子的兵攏共不過兩萬,都是馮家的舊部,除此之外,他哪里還有兵?

    趙賢妃擁住皇帝臂彎,眸中有破碎的恐懼,柔弱的:“陛下!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