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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只想活下去,像七歲之前,安靜普通的生活便足夠了。 看見別人作死時,她會制止、會幫忙、會救人 她一直是七歲時那個柔軟活潑的小姑娘。 她會盡力幫助每一個人活下去。 可是、可是。 原來,她才是這些數不盡災難的源頭。 害那些人去死的罪魁禍首。 她曾經高高在上的俯瞰那些普通人。 看他們什么都沒有經歷過、所以對待突如其來的災難張皇失措的模樣,卻冷漠地想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她以為自己盡力救人,便已經是善良。 可一切的元兇都是她。 她害了那么多條鮮活的性命,讓世界扭曲,讓無辜人經歷這些 她卻以為自己隨手救個幾人,便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西黛爾輕輕垂頭,埋首于腿間,整個人發(fā)著抖縮成一團。 她有什么資格 以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姿態(tài),去施舍般拯救那些作死之人的生命? 一切災禍都是她帶來的。 她曾經自以為是的善良,在此刻化為利刃,狠狠揮刀捅回自己的心臟。 以前的她就像無情劊子手假模假樣的憐憫自己手下的亡魂。 如果一切都是她帶來的 那么,自己死掉便好了吧。 她模糊地想,已經感受不到身體上的冷暖和疼痛,只是木然的冒出這個念頭。 死在這里。 反正,也沒有人會需要她。 她只是一個假惺惺的劊子手。 恍惚中,西黛爾好像聽見了自己身后傳來一聲莫名的得意的冷笑。 但她沒有多余的能力去思考了。 她只能木然地抱住自己,安靜垂下頭。 十七回到土屋時,天色隱約生變,似乎要下雨了。 空氣潮濕起來,只是冷風吹來的氣息中夾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心中生起不詳,幾乎是霎時便加快步伐。 十七看見西黛爾。 少女身形纖薄,垂著頭,安靜蜷在土屋的一角。 她金色長發(fā)狼狽凌亂地散落在身側,手指和衣服上是細小的沙礫,看上去像是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似得。 十七心中一緊。 他抿了抿唇,快步上前,在離少女半米遠的地方停下。 青年猶豫數秒,輕輕蹲下,試圖和西黛爾面對面。 他道:你 這個字剛剛出口,他便看見西黛爾整個人倏然開始微微發(fā)抖。 但她只是短暫的發(fā)抖了一下,很快鎮(zhèn)靜下來。 少女慢慢抬起臉,對向十七的方向。 十七看見西黛爾滿臉干涸的血跡。 少女的蒼白臉上的血色濃重,覆蓋了四分之三的臉,粗粗看上去詭異的讓人觸目驚心。 撲通撲通。 因為太過震驚,十七渾身僵硬,懷中的菌菇灑了一地,一個圓滾滾的小蘑菇滑到西黛爾身子旁側。 西黛爾淡淡的說:我瞎了。 現在,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眼前一片漆黑,只是憑借輕輕的呼吸聲判斷十七的方位,她把臉對準十七的方向,笑了一笑:所以,你一個人走吧。 說不定離開她,這人就能直接找到出去的路。 女孩抬起的眼睫下,兩顆曾經無比粲然的幽藍眼眸像是破碎的冰藍色玉石,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霾,碎紋從眼瞳向眼白擴散。 看上去極其瘆人。 又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西黛爾聽見十七的呼吸似乎停了一瞬。 此刻,她思維緩慢,只能吃力地回想自己在這處里世界經歷過的事情 哦,對了。 她是不是說過 會帶十七離開? 只要你聽話,我保證,會帶你離開。 這句話現在聽起來是如此的可笑。 西黛爾覺得很好笑,可是她沒力氣笑了,只能很疲倦地彎了彎唇角,她分不清是世界在愚弄她,還是她在愚弄別人。 只是想起那時自信滿滿又驕傲的女孩,仿若在看一個滑稽的舞臺劇上的小丑。 她扯了扯唇,輕輕道:抱歉啊。 我走不出去了。她說:也不能帶你離開。 一個瞎子怎么能從這種地方活著離開呢? 她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可是西黛爾明白,她失去的不止是戰(zhàn)斗的能力,她已經沒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她的信念碎掉了。 可是十七畢竟還想離開。他也能離開,只要離開了她,不會被她拖累 所有人都是如此。 只要她死了就好了。 這個世界就會恢復正常。 她漠然地想,說出口的話卻是無比溫和。 西黛爾知道十七提議在此休息是在照顧她的狀態(tài),他是個很好的隊友。 是她遇見過,最好的隊友。 于是,她輕輕的說:你離開吧。 你一定可以出去,可以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