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31節
此刻被女子的主動問候弄得疑惑不已,想了半天,才對一旁沉默的謝留憋出一句,“阿兄,這是什么人?” 謝慍是排外的,當初他接受胭脂就用了許久的時間,現在再來一個女子就更讓他莫名有種排斥。 然而謝留還沒吭聲,那個女子反倒先開了口。 毫不認生似的,溫聲軟語:“奴家叫云徊,與大郎君是軍中認識的。” 軍中哪會有女子?謝慍一臉茫然。 云徊知他不懂,掩面低笑往謝留那邊靠了靠,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想起過往惆悵而仰慕地抬頭凝視身前高大冷峻的男子,“奴家在營中常伺候郎君……” “伺候阿兄……?” 仿佛不想讓她說太多,又或是因為謝慍太年少,不讓他太早明白一些事,謝留蹙起了冷淡的眉頭,抬手制止女子。 然后語調沒有絲毫起伏道:“你就住在南邊小院,衣食住行會有管事幫你安排。” 云徊沒有絲毫異議,如同溫順慣了般輕輕點頭,很快被等候在一旁的管事帶走。 走時還念念不忘地回頭,入目可見她表露出來的對謝留的柔情和愛慕。 “阿兄……” 謝慍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兄長居然直接讓一個剛見過的女子登門入室了,還要收留她住在家中。 這…… 他咽了口唾沫,遲疑地問:“她是你新收的妾嗎?” 晚秋本多風雨,晴日難得,過個三兩日便開始陰雨綿綿。 胭脂坐在廊檐下玩水,吹風又貪涼,很快就感染了一場比較嚴重的風寒。 府里管事替她請了醫館大夫來治,胭脂還處于高熱不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樣子,坐在一旁渾身帶煞的謝留冷聲問:“白玉堂不是最有名的醫館?之前吃的方子怎么不起效用。” 開始胭脂只是不舒服,昨夜跟謝留歡好時就鬧著說肚子疼不舒服。 不大盡興的結束后,謝留去清洗,她便倒頭就睡著了,早上謝留出門上值,胭脂就沒醒。 沒想到等他傍晚回來,她還是這個樣子。 區別于臉龐不同于早晨,現在面頰通紅如鐵,怎么叫都叫不醒。 面對質問,大夫有種受了無妄之災的敬畏委屈,“這風寒有輕有重,去抓藥的下人怕是未能陳述清楚夫人的癥狀……” 胭脂一被留在謝府,謝留又跟她費盡周折交談一通,她就好像想通了一樣,暴露本性地做回了謝留記憶中那個嬌蠻的女子。 如今家中有錢,日子過得不錯,又有下人伺候什么都不用她做,胭脂就更加偷懶。 平常女子都會早起,她作為一家之母卻慣會賴床。 找的借口就是夜里謝留要的太多,她應付得吃力,白日不睡足覺,晚上就沒精力陪他“干活”。 胭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越過越滋潤,以前挨凍挨餓都不會生病的身子便跟著嬌氣起來,她一覺睡到隅中的次數常有,所以這次病了婢女隅中一過才發現異常。 謝留陰郁的眼神掃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婢女們,明知與她們不相干還是會免不了想要遷怒。 大夫檢查完胭脂的身體情況,時機恰好地補救道:“雖然不是尋常風寒,還是有辦法治好夫人的。” 謝留抬了抬下頷,“那就去治,不管用什么藥花多少錢,只要將她治好本君也會賞你。” 跟著,他目光停留在胭脂的腰腹上,“還有一事……” 大夫常跟達官貴人打交道,明白面前這種身份的郎君得罪不起,聽出未盡之意,躬身表示,“郎君請說。” 謝留:“我們夫妻同房多日,你再看看,她肚子有沒有動靜。” 大夫年過中年,第一面就被這位年輕男子的氣勢震懾得倍感壓力,不想他還是個關切妻子的好丈夫。 于是露出個了然都懂的微笑,主動幫胭脂仔細把了把脈。 半晌他起身回話,對上那雙墨色的平靜無波的眼珠,大夫不忍遺憾道:“郎君和夫人還年輕,子嗣之事來日方長,還有很大可能。” 謝留一聽就懂,這就是說胭脂肚子沒動靜了。 大夫親眼看到他面容出現一絲愣怔,沉默不語,像極了一個失意失落的人。 然后下一刻,謝留就道:“那……有沒有不讓她過于早孕的方子。” 大夫驚愕地呆住。 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怎會有人心思如此矛盾,剛才他還以為這位郎君十分期盼妻子懷上身孕,此刻又為何想方設法避開她懷孕的可能。 謝留對大夫幾番變化的神色置之不理,面無表情道:“只要不傷身子,將藥摻在醫治風寒的藥方里就行。除此以外,誰也不許提。” 第27章 因養病胭脂近來都被拘束在房內,出行最多也不過是在她跟謝留居所的內院。 天冷寒風肆掠,屋內暖和,怕她老是不好,下面還提前供了火盆給她烤,這樣縱容的照顧下日益慵懶的胭脂也并未想著往外跑。 “夫人,伙房燉了只雞,加有百歲小人參,奴婢給您端過來嘗嘗。” 小荷跟著她日漸臉圓肚圓,胭脂整日被困在屋里,只能靠兩個小丫頭打發陪著,除了吃就是喝,已經到了一聽藥湯就皺眉的地步。“不要了。” 小荷每日一勸,“人參大補,烏雞肥美,夫人吃點才能養好身子。是吧小菊?” 胭脂趴在榻上,屋內暖和,她穿得不多,聞聲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兩個挨坐在一塊的小婢女,一胖一瘦。“你是自己想吃吧?” 她指著瘦些悶頭干活的那個,“平時下頭沒讓你吃飽啊?你瞧小菊瘦的,是不是她把rou都讓給你了。” 小菊咬破針線,抬起一張木楞的臉,“奴婢胃口不好,有些是奴婢讓小荷幫忙吃掉的。” 小荷臉紅地點頭,挨得小菊更緊了,“是啊是啊,小菊吃不下嘛。” 胭脂記得她們剛來時就一副相依為命的樣子,本來只要了能干的小菊一個,是這小丫頭哭求,才跟著把小荷一起搭上的。 雖然不是親生,卻情同姐妹。 婢女疑惑的兩眼怔怔地看到臥榻上的夫人翻了個身背對她們。 身著秋衣,盡顯單薄。 胭脂撈起一個碗里盛滿的顏色翠綠如波的水晶棋子,抓了一把又百無聊賴地灑下。 低落的情緒緩和不少之后,才聽見她道:“不是端雞湯嗎?讓伙房撇開油沫,下回別老放那些人生,藥味太重怎么吃得出雞味。” 挑三揀四片刻,才大發慈悲地說:“rou別倒了,再回個鍋炒了吃了。” 她要求多,聽得小荷小臉皺成包子,“大夫說夫人近來吃不得辛辣的……” “誰說我自個兒吃了?” 胭脂聲音上揚道:“一半賞你們的,另一半就別炒了,留著等你們郎君回來讓他也嘗嘗。我這回生病,可不就是他害的?我要讓他知道我成日養病吃的都是什么東西,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 謝靈官在床事上就不是個東西。 婢女們年紀小,胭脂臉皮就是再厚都不好在兩個小丫頭跟前細說。 但是那天夜里要不是她起來喝水,謝留在她背后直接橫沖直撞進來,她也不至于弄灑了一壺茶水。 胭脂被謝留反手掀翻到濕漉漉的桌布上,二人就行起了好事,窗戶大開,冷風往屋里慣。 府里的下人睡得早的都蓋緊了被褥,就只有他們屋里醉生夢死的兩個人仿佛感覺不到,如一團火焰相互灼燒。 “派個人跟他知會一聲,我要吃北市街頭上的火燒,甜的,務必趁著涼了之前帶回來給我。” 胭脂驕橫道:“讓他親自買,不然今晚進不了這門。” 這種刁難放在以前,是胭脂常干的事。 現在使出來,不過屬于“舊病復發”的階段。 是謝留說過,不計較過往,愿意做她忠心耿耿的一條狗。 她走不了,留下來安分守己,就當是另一種默認彼此之間的關系。 要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還算什么謝小狗呀? 到了晚間,府里亮起燈籠,胭脂雙足從裝滿熱水的盆里抽出來擦拭干凈,套上烤得軟和的羅襪踩在繡滿錦鯉的鞋履上。 她被收拾得全身暖烘烘的,皮白細膩,眉眼含春,“謝靈官回來了吧?” 出去探消息的小菊幫她整理發髻,肯定地點了點頭,“車馬都到家門口了,郎君已經在家了。” 胭脂拿著一面巴掌大綴著寶石的鏡子,不由得先檢查自己的衣著打扮。 她笑鏡子里的人就笑,她怒鏡子里的人就跟著怒。 胭脂漸漸收斂了靈動的神色,她看起來可真像一個迫不及待期盼自己丈夫歸家的婦人。 從什么時候起,她變得心甘情愿在家里等候謝留了? “怎么還沒來?” 等了好一陣,rou眼看得出來有稍微打扮的胭脂開始不耐煩起來。 眼里閃動著嘲笑和猜測的目光,昂頭嬌聲道:“該不會是把我交代的事情給遺漏了,所以沒臉進來吧。” 她不想等了,一面惱謝留粗心沒將她放在心上,一面急不可耐地想見到人抒發自己的不滿。 干脆吩咐婢女把人叫過來。 小荷出去后又回來,胭脂在她身后沒看到人,奇怪地“嘖”了聲,“人呢?” 小荷支支吾吾,“郎君在前院。” 胭脂:“我讓你叫他過來見我,他人呢。” 她想謝留該不會是被謝慍那個煩人精纏住了吧,結果就聽婢女說:“郎君,郎君抽不開身……” 胭脂瞬間拿開鏡子,秀眉微蹙,“你一句話說完,怎么老吞吞吐吐。” 小荷表情已經糾結成一團,甚至求助地看向了給胭脂打理頭發的小菊,“奴婢不知該不該說……郎君從外邊回來后,直接到南邊的院子去了,現在人在云姑娘那。” 胭脂微微一愣,問出來的話語聲都變了,“誰是云姑娘?” “就是來投奔郎君的一位女郎,說是以前伺候過郎君,還想繼續伺候著。” “郎君安排她住在南院,當半個主子照顧著,小郎君還說她是郎君帶回來的妾,郎君都沒說不是呢。” 胭脂腦子嗡嗡作響,仿佛注水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