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17節
謝留癡癡地道:“小鳳凰。” 當沉浸在擁抱中的胭脂聽見那道熟悉的稱呼時,她渾身一震,驟然驚醒,有些不可置信地朝依舊閉眼擁吻她的謝留看去,“你叫我什么?” 謝留唇上溫度一散,榻上胭脂撐著他的胸膛,二人分開了些距離,能夠彼此看得清雙方剛剛差點走火的迷離神色。 胭脂:“你剛剛叫我……” 她話音未落,被迷惑的謝留也徹底清醒了,他臉色有一瞬間變得很難看,眼里一閃而過的愛恨交織到最后變成了單一的痛恨眼神,讓胭脂悄然噤聲。 謝留從意.亂情.迷中快速抽身,就像剛才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冷笑著道:“什么鳳凰,我叫你了?你耳鳴了。聽錯了。” 就如極力否認過去般,他不肯承認。 但胭脂在他要冷漠地起身離開時,趁機抓住了他散亂的衣襟,“你叫了。我沒聽錯,你叫的就是我,你是不是以前的事都想起來了?” 謝留從她手里抽走衣角,一把將她推倒在床,冷酷的面容滿是嫌惡,“找死嗎?” 胭脂吃痛哀叫一聲,她迫切想要知道謝留到底是不是都想起來,不然他怎么會知道那個只有兩個人少年時,偷偷耳鬢廝磨才曉得的稱號。 “你忘了?你以前還沒去從軍的時候,你總是要找我廝混在一起,我們每日都背著阿翁出去,或是在宅子里每個角落偷玩,就像你抱著我吃嘴那樣!” “小鳳凰是你給我取的,因為我老是說自己生得好看,應該有個好家世,結果落地的鳳凰不如雞,生在了個背時的人家,你就從此私下里叫我‘小鳳凰’來哄我。” “你現在說你沒叫,又怎么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本是要走的謝留一下頓住腳步,胭脂滿眼緊張期盼地望著他的背影。 是的,他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畢竟她來家里來得早,又一直被謝伯卿吩咐單獨照顧謝留一個。 在他沒去戰場之前,他跟胭脂幾乎是日日夜夜相對。 那些個小花樣從他們年少起就在背著大人偷偷摸摸相互探索了,只是胭脂從來沒讓他碰到最后一步。 五年一過,他回來時說不記得她了,性情不同以往,二人你恫嚇我裝傻這樣膠著,仿佛真是兩個頭回認識的陌生人。 只有到了今晚,從謝留急不可耐碰到她,兩人糾纏得密不可分才找回從前的熟悉感。 親吻的方式,吞咽的節奏,撫摸的力氣,明明她都有印象,謝留怎么敢說他真的什么都忘記了? 胭脂用力地捏著拳頭,幾乎咬著牙道:“你就是叫我了!” 以前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的謝留不僅學會了偽裝,還對她提刀相向,“大傻子,你這個大傻子!”她氣得在榻上跺腳。 被緊盯著的人動了動,謝留終于轉身,情動過后的臉恢復冷清,“隨你怎么想。我不僅叫過‘小鳳凰’,還有‘大鳳凰’、小鳳仙、小勺花……多的是!” “騙子!你說過‘謝靈官只喜歡胭脂’!” “已經不喜歡了。” 胭脂驚愕在原地。 謝留笑了笑,目光玩味而隱晦地打量她周身一圈,誠實地道:“就是對你身子更感興趣。” 謝留一走,孤坐在的胭脂還惡狠狠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捏緊的雙拳松開,緊跟著壓抑許久的胸膛緩緩泄出一股郁氣,“這個混賬東西。” 第16章 當夜,謝留走了就沒回來過。 胭脂再次嘗到了獨守空房的滋味,上次之前,還是謝留被她送去戰場的時候。 白日里她也沒有見到謝留,但謝慍看她老在張望門口,和盯著外面的風吹草動,難得跟她說了謝留的行蹤。 謝慍:“我兄不想見你,為了跟你避開吃過早飯就走了。” 這還不如不說,胭脂氣得直翻白眼。 明明做得不對的人是謝留,他憑什么不想見她啊? 再聯想到那人還說已經不喜歡她了,只喜歡她的身子,胭脂就想沖到謝留跟前對他“呸”一聲。 以前跟她躲在角落偷偷耳鬢廝磨,一口一個“小鳳凰”的時候怎么不說不喜歡她了。 現在來裝腔作勢了? 對謝留拋下的宣告,胭脂無疑是惱怒的,這種惱怒還帶著些許被愚弄的憤慨。 他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一直瞞著她不說,還要殺她,有沒有天理。說實在,他謝留能有今日的成就,實際上離不開她胭脂那關鍵的一步。 若不是她哄他去參軍,他能帶回這樣的好日子? 大概是因為開始去學堂讀書了,近日氣態上多了一兩分穩重的謝慍還斜眼睇著她,替謝留警告胭脂,“你不要再闖禍惹我兄生氣了,小心他不要你。好好同我兄過日子不行嗎?” 胭脂想說不要就不要啊,她多招人稀罕,還不缺謝留一個呢。 沒了謝留,還有張留、李留……哪個不比現在對她瞧不入眼,冷酷無情還要殺她的人好。 可惜謝伯卿來了,胭脂只好閉嘴。 這樣的情況持續沒多久,很快中秋就到了,恰逢謝家要祭祖,胭脂這才見到那天甩臉就走的謝留。 祭祖對任何一戶人家來說都是件頭等大事。 放在曾被抄過家,大起大落又東升的謝伯卿這,亦是如此。 胭脂不是頭一回參與,但意想不到的,因為這個她刷新了對謝留一介武官的認知。 是在前兩天,家里來了一群工匠,說是聽從謝大人的命令來幫忙修繕謝府的。 首先是將祭祖的地方收拾出來,確保中秋那天能被用到。 其次是當天過后,除了工匠,還逐漸多了些被官府親自送來的仆人。 開始是灑掃干些粗活的,后來就是照看院子的護衛、婢女。 就連胭脂也分到了兩個年歲比她還輕的小丫頭,一個叫小菊一個叫小荷。 多新奇,胭脂還是頭一次被人伺候著過。 在祭祖的當天,謝留休值,他們終于能正面碰上了。 猶豫之前老見不到謝留的人,想找說法的胭脂無從下口,這回看到以后,當時的余怒已經不多了,她還主動朝謝留殷切笑了笑。 結果呢,這人比她還記仇,站在正在上香的謝伯卿的身后,不茍言笑,陰涼涼的朝她投來漠然的目光。 接著高傲地抬起了他的頭顱,對她不屑一顧。 胭脂緊咬著唇,又氣又羞。 什么人嘛,好些天了,家不回,也不去見她,一見面就給她臉色看。 要不是看在他讓人給她派了兩個小婢女的份上,她才不會主動服這個軟呢。 “靈官。” 謝伯卿的聲音打斷了暗地里較勁的他們,“和胭脂一同,去給雙親上柱香吧。” 謝留當下皺著眉向胭脂瞧去,俊臉上rou眼可見的不贊同。 他沉聲拒絕道:“不用,我一個人就夠了。” 正打算跟在謝留身后上香行禮的胭脂愣住了,“這是什么意思?” 她都祭拜過謝留父母多少回了,怎么這時候不讓她去,那她參與這個祭祖做什么? “我是長媳啊,理應跟夫君一起才對。” “我說不用。” 謝留就如路邊的硬石頭,堅持道:“我一人就夠了。” 胭脂呆呆問:“是分開嗎,夫君你上香以后,我再” 她話聲被打斷。 謝留排斥道:“你也不用上了,外邊待著還是旁邊看著都隨你,就是不需要你來面見我的雙親。他們興許也不想看見你。” 胭脂:“……” 謝留驟然表露出的nongnong的指責與嫌棄,讓胭脂這種慣會自我排解的人都免不了露出受傷的神色。 燦爛嫵媚的笑容消失了,她怔忪的眉間增添了一絲憂郁,“那我就在旁邊看著吧。” 謝留兀自上前接過謝伯卿遞來的香,因為胭脂是他的婦人,作為一個長輩管不到子孫的房里事,謝伯卿除了目光略微不贊成地看了謝留一眼,搖了搖頭,還是沒說什么。 這個家里已經交給了謝留做主,他怎么對胭脂都是他的選擇。 年紀最小的謝慍更沒有插話的資格。 氣氛較為尷尬,但不影響祭祖的進程。 說實在剛才的事,叫胭脂心里一傷,往年祭祖都有她的份,代表她是家里的一份子,更承認了她是謝家長媳的身份。 現在謝留不讓她去,就相當于不想讓她在祖宗面前拋頭露面,還透露出不承認的意思。 他殺也殺過了,罵也罵過了,到底還想怎么樣? 而這時,在謝留對著牌位三拜九叩之際,門口忽然來了探頭探腦的下人。 胭脂見狀過去詢問:“怎么回事?” 下人還在瞟著里頭情況跟,“郎君……” 胭脂:“瞧不見郎君在忙?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說?”她在謝留那受了氣,憂郁不過片刻,在旁人跟前也裝模作樣擺起臉子來,好找回自己作為夫人的臉面。 “說的說的。” 下人感受到她的怒氣,趕忙道:“是府外有客人求見,奴不知道他是哪位貴客。” 謝留的客人?胭脂印象中只有渺渺幾個。 她跨過門檻,直接做主,“郎君忙著呢,別擾了他們,你說那人姓什么,我去見見。” “說是姓盛……” 胭脂腳下一崴,差點腿軟。 謝留磕完頭起身的瞬間,正好回頭一瞥屋外,捕捉到一道顏色嬌嫩的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胭脂聽完下人來報,心都快跳出來。 趁著屋里面的人沒察覺到外邊的情況,她囑咐好下人不要輕易去打擾郎君他們,于是幾乎用上了逃命的速度來到謝家前庭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