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10節(jié)
“好。張嘴。” 胭脂花容失色:“啊!”一下驚恐地退出一丈遠。 “那不是我的簪子嗎?怎會在你那?” 她杏眼瞪得比平常還大,白著臉認出了謝留拿在手上的頭飾。 謝留從她可憐的表情上挪開目光,把玩著手里玉簪,不看他滿碗的蟲,畫面斷然會因他出眾的相貌變得賞心悅目。 可惜沒有,胭脂不僅嚇得作嘔,還擔驚受怕他會一時心血來潮,把它給折斷了。 謝留:“謝慍跟我提過,他說這是你用私房錢偷偷買的。” 他有部分舊事重提,眼皮稍稍一抬,仿佛瞧不起簪子的材質,充滿蔑視,威勢一下就起來了。 胭脂感到胸膛憋了口悶氣,道:“他胡說,昨兒你不是都看到了,那些錢我都拿去給夫君接風洗塵了,買了好酒好rou……再說我都這么大了,總不能不打扮打扮?” 說著說著還指責上了,“別人有的,我怎么不能有,夫君難道就想看著我清湯寡水,整日素面朝天,我還沒到人老珠黃的年紀呢。” 她真的很愛美,從到謝家起,有了飯吃,能好好活著,她就盡可能的想要更好的,更多的。 她是委屈誰,都不會委屈自己的。 “難得攢了根簪子,萬萬沒想到竟叫夫君給糟蹋了。” 胭脂跺腳,她快心疼死了,“你得賠我。” 謝留不僅冷眼看著她在他跟前惺惺賣嬌,更看不慣她在意一支不怎么值錢的玉簪的態(tài)度。 “有什么不得了的?” 他忽而瞇起,拿到日光下打量,語氣有些微的鄙夷,“這成色也不怎么樣,你怎么這么緊張?難不成是旁人送的。” 他最后半句才是重點。 那種感覺又來了,胭脂胸膛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不,誰會送呢。” “你最好不是。” 謝留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胭脂手指卷起胸前的發(fā)絲,故作鎮(zhèn)定道:“呸,又污蔑我。我還在等夫君送我呢,我是你妻,你現(xiàn)在發(fā)達了,總不能連我也虧待吧?” 謝留點頭:“所以我上戰(zhàn)場賣命換來的榮華富貴,理所應當都給你,這就是你的初衷?” 胭脂愕然睜大雙眼。 這是他們第一次說起這樣危險而敏感的話題。 就這么冷不丁地被謝留提了出來,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來了? 他…… 謝留彎腰把碗放到地上,嗷嗷待哺的母雞終于開始自食其力。 胭脂疑惑而警惕地看著他朝她大步走來。 “夫……” “站住。” “你是我娶回來的,養(yǎng)你也是應當。” “可昨夜你連同房都不愿意,這算什么婦人?” 胭脂被他用力護住下巴,面帶痛苦,發(fā)不了聲。 “我在軍中撒點金銀,那些營.妓還會以身侍候,給你,你打算怎么辦?” 謝留目光描繪她被捏住的臉,掃過那張巧舌如簧的嘴,一邊使力一邊調笑道:“還是,你也想賣身來換。” 他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道盤旋在耳邊的諷刺輕笑就走了。 胭脂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臉皮,怔怔望著謝留的背影,對那道陡然離去的身影心有余悸。 他,他真的變化好大,真的和以前不一樣。 恰似那活閻王,喜怒無常。 話不投機半句多,謝留在突然翻臉無情后走出了胭脂居住的院子。 謝府的破敗在白日里看著,與以前輝煌的時候對比更加鮮明,不管世道如何,只有人間萬物在滄桑變幻。 謝留冷著的臉子在發(fā)現(xiàn)了一幅被掛在墻上的字畫后,逐漸緩和下來。 那幅字上面的墨跡已經(jīng)褪色不少,邊角上還有燒傷的痕跡,大概是在大火中被遺漏亦或是被人忽略許久,才幸免于難。 那也是謝懷拙當年入仕的第一篇驚世千字社稷論。 展露了其對朝堂對仕途的野望,后來,這當然也成了他被人攻訐的把柄利器。 早起的謝伯卿在不遠處,就發(fā)現(xiàn)一道佇立在門口的蕭瑟如霜的背影。 近看已經(jīng)認出是謝留。 拂曉過半,正是黎明之際。 謝伯卿走到他身后道:“還以為是在塞北?” 謝留面容微訝地回頭側首。 謝伯卿:“你啊,煞氣太重,該收一收。” 謝留眼瞳很黑,周圍一圈又白,雖是桃花眼,卻是下三白不說不笑,光是斜眼掃過來都像一記鋒利的刀刃。 看著相當寡情,陰唳得要人性命。 謝伯卿:“怎么起得這么早?昨夜歇息得不好,還是跟胭脂吵架了。” 謝留:“……” 瞧他的樣子,謝伯卿自知是一語猜中了。 他有些詫異地道:“還真留宿在一個屋?沒將你趕出來?” 謝留沉默了片刻,倏然揚起嘴角,他剎那間就像變了個人,“阿翁,想不想早日抱上重孫子?” 第10章 胭脂還沒進門就聞到一陣撲鼻的rou香。 她本是在房里打扮,直到謝慍不甘不愿的聲音在院子外響起,說是買了早食回來問她吃不吃的。 她才匆匆趕到堂屋。 發(fā)覺早上剛鬧掰過的謝留就坐在桌前,居然也在等她時,胭脂不免大吃一驚。 想到他發(fā)的那頓不明不白的脾氣,胭脂進來了,不像昨天那樣對謝留主動諂媚,反而挨著謝慍坐下。 這惹得對她十分排斥的謝慍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他瞪著胭脂拽著他衣角的手,嫌棄到臉都憋了個通紅,“咦,做什么啊你,快放開我。” 胭脂低聲說著好話:“你別走啊,就這么坐著,算我求你的,傍晚回來帶你喜歡的東西行不行。” 他們兩個是相互看不順眼,但好歹一起生活了好幾年。 比起謝留,胭脂更覺得謝慍無害多點,有事就拿他來擋災,沒事就是愛闖禍的壞東西。 總之,她前腳才惹惱過謝留,她不想再去招惹他第二次發(fā)怒。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謝慍眼珠一轉,他又不是傻的,“你得罪我兄了?” 他語氣聽著有些躍躍欲試,恨不得替他兄幫他把胭脂打五十大板。 胭脂心底翻了個白眼,“才沒,快吃你的。” 她覷著端著碗喝粥的謝留,那修長的大手用力扣住她腰身時,像是要把她捏碎了,那么大力氣,指腹那么粗糲。 不想謝留直覺相當敏銳,胭脂偷看觀察的視線不過頃刻間就被發(fā)現(xiàn)了。 那道濃黑的眉梢不悅地挑了挑,胭脂趕忙垂下眼眸。 “謝慍。” 謝留倏然開口:“阿翁說你還不曾進過學堂,想不想讀書。” 謝家以前是有自家學堂的,族學那種,頗負盛名。 現(xiàn)在自然沒了,跟著出事的謝家湮滅成了過往云煙。 “想。阿兄,我什么時候去?學堂在哪?” 放在其他世家里,謝慍這個年紀就跟其他小郎君待遇相同,只管潛心讀書,周圍有人伺候,錦衣玉食不說,前途一片繁花光明。 哪會像這些年,孤兒一樣,三餐混個溫飽,衣著久不添新。 倒是他身邊的年輕嬌影,衣裳不說十分時興,卻也沒怎么縫縫補補過,腦袋上……哦,那支被他玩把嫌棄過的簪子不見了。 她沒戴它。 胭脂聽著謝留安排謝慍讀書的去處,等他們說完才插上話。 胭脂:“小犢郎去學堂了,是不是就不住家里了啊?” 她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讓人格外起了戒備心。 “我的意思是,家里要是少個人,還挺冷清的。不過屋子還是得常有人住才行,夫君要不要給小犢郎換張大些的床,這樣夜里你同他一塊睡著才方便,兄弟間誰也不用擠著誰。” 謝慍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他兄體格修長強健,兩個人是不太夠睡。 胭脂想的是,既然謝留對她意見那么大,抬頭不見低頭見,還要同一間房同一張榻。 多尷尬。 她決不承認是在因為早上的事心生別扭。 謝留猝然有針對性地打破沉默。 “冷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