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趙芳出去時帶上了書房的門。 黎承業仰倒進漆黑的老板椅里,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過了會兒,他點了支煙,默默地抽了小半根,最后將煙捻滅在了玻璃缸里。 他想起來黎天兩歲時候的事情。 那時,妻子還沒過世,他還在一個小公司當著銷售員,每個月掙點微薄的工資,每年最期待的就是年終領績效獎。 但公司那年因為經營不善,春節前一周,他被迫失業了。 恰好老丈人生病需要用錢,他把全家唯一的車賣了給老丈人治病,春節也順便在老丈人家過的。 春節過得兵荒馬亂,所有人都忙得幾乎腳不離地,連頓餃子也沒吃上。 黎承業忙著四處籌錢,妻子既要照顧走路還一搖一晃的黎天,晚上又要伺候老丈人,累得人都憔悴了好幾歲,頭發白了好幾根。 幸運的是,老丈人熬過了那個冬天。 安排好老丈人,一家人收拾好行李決定搬到南城來尋找新的工作機會。 他還記得離開的時候,天氣已經轉暖。 鄉間小路在一場春雨后有些泥濘,小土狗在水坑里撒著歡,糊得全身都是泥巴。 迎春花開得放肆又熱鬧,送了他們一路的淡香。 他左手推著行李,右手牽著妻子。 黎天已經不喜歡被人抱著了,抓著他的褲筒,歪歪扭扭地走著小碎步 想到這里,黎承業鼻子微微發酸起來。 他摸了摸胸口,感受到那個十幾年前出現的空洞依然存在著。 早已沒什么痛苦的感覺了。 只有無法被填滿的思念和空虛。 他要永遠帶著這個空洞活下去了。 第36章 中秋 我今天就讓它開口叫爺爺! 秦斐跟趙芳中秋要回去住三天, 最后一天晚上才能回來。 貓帶不回去,秦斐只好讓黎天暫時照顧。 他詳細地講了喂多少雞胸rou,摻多少貓糧, 什么時候換水、鏟屎, 怕黎天忘記, 又把東西都寫在了一張便簽紙上。 秦斐還給小貓取了名字叫「小金」,結果被黎天說沒有心意。 你們取名都好無聊,上次在動物之家也是, 那只叫大黃的。人家小時候叫小黃,長大了就叫大黃,太沒意思了。 秦斐:那你取個有創意的。 黎天撫著下巴,略加思考,道:橙咬金? 蛤?秦斐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名字不能說一模一樣,可以說是跟實貓毫不相干了。 也許是秦斐嫌棄的眼神太過明顯,黎天又想了會兒。 要不黎天道,橘又金? 呃 橘又金吧。黎天果斷地拍板決定,這個酷一點。 行吧,橘又金就橘又金,秦斐放棄了掙扎。 放假前一天晚上,秦斐就跟著趙芳坐高鐵去連城了。 秦斐走后, 黎天還有些不太習慣。 晚上寫作業時, 邊上少了監督他的人,他反而覺得有些空虛無聊,沒寫了兩筆就把作業撂下了,看了兩部電影, 凌晨三點才睡下。 睡下前, 他突發奇想地給秦斐發了條消息。 黎天:干嘛呢? 按理說, 秦斐這個點早就睡下了,黎天也沒想著能等來回復,但就在他準備關燈時,看到了秦斐回的消息。 秦斐:打掃衛生。 黎天:大晚上打掃什么衛生? 秦斐:房間太久沒住了。 黎天準備回句「晚安」就睡了,結果抓著手機的手滑了一下,摁成了視頻通話邀請,就在他手忙腳亂地準備叉掉時,秦斐接通了。 秦斐大約是站在窗戶口接的視頻,黎天看到他背后晃動著一片晶瑩而細碎的白光,看不清是什么。 秦斐:怎么了? 黎天「啊」了一聲:剛剛手滑。 秦斐:那我掛了? 等等。黎天道,你窗戶外面是什么? 秦斐愣了下,隨即轉過身,將鏡頭一轉:海。我外公家在海邊。 黎天看到了那片海。 夜色中的海溫柔而朦朧。 月光的碎片化作亮銀色的粼粼波光,在幽暗中星星一般閃耀著。 黎天輕輕「哇」了一聲,感嘆道:真漂亮啊。 秦斐道:不過海邊很潮濕,屋子經常發霉。他足足收拾了一晚上,才讓屋子里的霉味沒那么重。 秦斐的臉重新出現在屏幕里。 他剛洗完澡,頭發還有些濕地垂落在眉間,臉水洗過的干凈得發亮。 窗外半明半昧的光偶爾從他半垂的眼里滑過去,像是淺淺的流星。 黎天心頭一動,鬼使神差地截了個圖。 第二天,黎天坐著黎承業的車,回了趟他爺爺家。 黎天爺爺住在一個很老舊的小區的筒子樓里。 黎承業曾好幾次要把老頭接到別墅里住,但老頭兒說什么也不愿意,表示自己就喜歡老小區里的環境,因為左鄰右舍都是老朋友。 幾個老頭兒沒事兒就一起喝喝茶、散步、侃大山,在樓下搬兩張凳子拼個桌子就能過把棋癮,不像住在別墅區,感覺孤零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