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經常打你嗎?”顧放調整了坐姿,語氣溫和了許多。 “我不聽話,她就打我,我考試考差了,她也打我。她說我要考大學,可我不想考大學,我只想她不打我不罵我,像別人的mama一樣?!?/br> “是因為她打你才殺……打她的?” “我沒想打她,可她太可怕了,她罵我沒出息,是個窩囊蛋,說要不是因為我,她就不會跟我爸爸結婚,要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連戀愛都不敢談,我還不爭氣,考試只考了第二?!?/br> 楊大偉記錄的筆頓住了,抬頭詫異地看著他,“考第二還要挨打?”他兒子要是考第二,他做夢都笑醒。 “我mama說要考第一,必須考第一,考了第一她會給我做紅燒rou,紅燒排骨,炸帶魚?!毕氲胶贸缘?,謝偉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顧放呆愣了一會兒,目光飄忽,很快又恢復正常,“所以你就用花瓶砸了她?” “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沒用勁,可她倒了,花瓶掉在了她的頭上,她流了好多的血?!敝x偉杰的神情突然癲狂,“血……血會弄臟地板,mama愛干凈,弄臟了地板她會生氣。她說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她犯錯了,必須接受懲罰! 我就踢她,打她,是她的錯,她必須付出代價??晌覠o論怎么打她,她都不動,她也不起來收拾。 我必須把血收拾干凈,如果她醒來看到血,她會生氣,她會認為是我弄,她會打我。 我用拖把,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洗不干凈,越洗越多。我生氣了,又打她。她不但不起來,連聲音都沒有了。 可血是從她身上流出來的,血不能再流了。我記得電視里演過,冰凍可以止血。我就拿了錢,對,錢,何令虎總是跟我要錢,我沒錢,只能跟我mama要,我mama給了我錢,讓我省著點花。 何令虎越要越多,我mama不肯給我錢了,她問我錢用來買什么,我答不出,她就打我,罵我是小流氓,不知道她掙錢辛苦,跟我爸爸一樣,是個沒心肝的。 哈哈,我怎么能跟爸爸一樣呢,我爸爸早就死了,早就爛完了。 不不,我不能讓我mama爛,我必須去買冰箱,不不,冰箱里占不下她,得買冰柜,專門放雪糕的冰柜。我買來冰柜,把mama放進去,血果真不流了,哈哈。 我把地板清理干凈,給mama洗干凈血,這樣她醒來就不會罵我了?!?/br> 沈星言聽得陣陣發冷,她本以為謝芳身上的淤青是兇手報復性泄憤,沒想到會是這樣。也沒想到,致命傷是這樣來的??伤窒氲揭粋€可能,也許在之前,謝芳的心臟病就發作了。 老陳唏噓不已,嘖嘖嘆息。 顧放走到謝偉杰跟前,擼起他的袖子。他胳膊上的淤青相互交錯,怪不得柜子里都是長袖和長褲。 謝偉杰不安地看著他,“警官,我可以回去了嗎?回去晚了我mama會生氣的。” “你暫時住在這里,我跟你mama講過了,她不會生氣?!?/br> “可是……” 顧放按住他的肩膀,“沒有可是,我是警察,她必須聽我的。” 謝偉杰長舒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從審訊室出來,顧放吩咐楊大偉,“去找個心理醫生,給他做個鑒定。” 一抬頭,看到老陳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女孩子穿著一身警服,頭發挽在腦后,眼睛清亮,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顧放眼眸中的陰沉隨即消散,笑意爬上臉,“這位就是小沈吧。” 沈星言點點頭,“顧隊好。” “顧隊的辦案水平不錯吧,跟著我,保準讓你接觸到各種案件。我跟你說,咱們辦案在抓到嫌疑人的那刻,是最有成就感的,這種成就感跟你在后勤部門是不一樣的?!?/br> “顧隊就是因為這種成就感做的刑警?” 顧放頓了下,“那是?!?/br> 沈星言笑,可笑容里明明白白的告訴顧放,你在撒謊騙我。 顧放戰略性咳嗽一聲,“調令這幾天會下來,你準備下?!倍笫┦┤蛔吡?。 沈星言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她無意探究未來上司的心思??墒悄苷{到市局做法醫,她很高興,她總覺得穿到筆記里不簡單,呆在派出所,恐怕終其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 謝偉杰的精神鑒定出來了,抑郁癥 躁狂癥 妄想癥,相當嚴重。 可是顧放抓到他的時候,他還在學校上課,跟正常人一樣。 沈星言不禁唏噓,可她更在意謝偉杰提到的父親。他說父親早就爛完了,那當初謝芳帶著謝偉杰離開的時候,到底是離婚了,還是因為丈夫死了? 跟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顧放,顧放這幾天一直在查。 謝芳的丈夫叫蔡海山,戶籍所在地是平原市,距離南阜市一千多公里。顧放發了協查通報,希請平原市警方協助。 一個多星期后傳來消息,蔡海山在八年前就死了,時間跟謝芳母子遷到南阜市吻合。 因為時間太久了,當年發生了什么只能靠著人們的只言片語猜測。 蔡海山是護林工人,跟誰都客客氣氣的,一旦喝了酒就像變了個人,打起老婆孩子都是往死里下手。估計是在酒后,蔡海山又打老婆孩子,謝芳才殺了他。 蔡海山的尸體被埋在他曾經看守的林子里,只剩一具白骨,挨著胸口的骨頭上有一塊很大的刀疤,推斷當時是一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