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31節
那道讓謝羽統領府兵、往祁陽擒拿顏氏一門的旨意,早就送出去了。 而京中等到的,是一則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的消息。 秦胤與林繁進駐祁陽城,抓獲了唐籌等官員,又拿下了顏氏大宅,但是,顏家有人通過宅里的地道、逃出了城,不知所蹤。 皇上坐在龍椅上,聽著傳報,臉色陰沉。 地道? 從城里挖到城外? 哪怕那是祁陽城,也足以讓皇上后背直冒冷汗。 “真是可惡!”董侍郎道,“什么是反賊,這就是反賊,臣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是啊,”有人附和著,“與這等大逆不道之輩相比,永寧侯、定國公哪里像是要造反的……” 一時間,金鑾殿內議論紛紛。 黃太師手持笏板,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 眼看著皇上的臉色隨著底下議論越來越難看,黃太師橫邁一步,道:“皇上,之后要如何處置?把顏氏等人押送回京嗎?” 皇上的眉宇皺了起來。 押回來,豈不是給了林繁他們名正言順帶兵接近京師的機會? “他們既入駐祁陽,下一步,是繼續東進吧?”皇上冷聲道。 殿內有一瞬的沉默。 董侍郎亦是握緊了拳頭。 皇上還是把老侯爺與定國公看作逆臣嗎? “為什么?”他忍不住,站出來問道,“他們哪里像是造反……” 皇上陰沉沉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絕不想替林繁作證。 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咬著牙,道:“眾卿與其關心祁陽顏氏,不妨關心關心,誰來守這京城!” 隊列中,安北侯與馮仲打了個眼神官司。 他們是愿意守的,也會拼勁全力守。 如若永寧侯給出的答案不能說服他們,他們絕不會坐視大周易主。 可是,他們現在站出來,皇上肯定是不會信任他們的。 光是論把老侯爺和定國公留在祁陽這一條,皇上沒收拾他們,也是看在他們才在打西涼時立功的份上而已。 只是,除了他們,現在還有什么人能…… “臣請守城。” 馮仲正思考著,忽然聽見一人請纓。 他抬頭看去,立在金鑾殿中的,正是忠勤伯。 忠勤伯雙手抱拳,又沉沉行了一禮,再次道:“臣請守城。” 第376章 印證 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忠勤伯翁厲的身上。 而他本人昂首挺胸,十分堅持。 馮仲看著他,心里不由一聲嘆息:忠勤伯也不容易。 當年,先帝興兵時,天下還是一片亂象。 翁厲并未舉旗,只守著一畝三分地觀望了好幾年。 隨著戰局的推進,翁厲投到先帝麾下,自此立下無數戰功,在建朝時封了爵位。 先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馮仲對此萬分佩服,同時,他也十分佩服翁厲的本事。 作為一位后來者,自己沒有過硬的能力,如何能得一席之地? 對先帝的忠與勤,便是他的封號。 而落在翁厲身上的,除了功勛,還有一身的傷。 這也是他在這十幾年里,在京中安養、而不上戰場的原因。 不過,私底下,馮仲也聽其他人議論過,忠勤伯不是不能打,而是不愿意打了。 翁家出了一位榮冠六宮的順妃娘娘。 娘娘生了二皇子,得皇上寵愛,又定了與永寧侯府那金貴命的大姑娘的婚約…… 皇后娘家那兒,書香程氏,子弟都因避諱而遠離中心,只在遠地當些小官。 他們翁家,難道要反其道而行嗎? 忠勤伯若是繼續勤兵,不說打仗,隔一兩年就要練兵,那對娘娘、對翁家、對整個前朝后宮,也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如,忠勤伯借著年紀與舊傷,老老實實在京城里躺著,更能讓各方都松一口氣。 當然,這是馮仲聽來的,他也不知道準不準。 不管怎么說,忠勤伯的年紀已經擺在這兒了。 他老了,頭發都白花花了。 順妃娘娘是老來女,老伯爺前頭的女兒、兒子,從亂世里活下來還有四位。 長女早嫁了,三個兒子、并著底下的孫兒,瞅著極其一般,尤其是幾個孫兒,一股紈绔之氣。 紈绔就紈绔吧。 雖不上進,也不至于多敗家。 只是…… 馮仲暗暗搖了搖頭,終究是艱難到了讓老伯爺都不得不再復起的地步了。 順妃娘娘被打入冷宮,二殿下也失了皇上的心,出生不久的小殿下聽說還是病怏怏的,一副隨時隨地都可能夭折的模樣。 老伯爺若不努力想些辦法,翁家真就一蹶不振了。 難吶! 這么大把年紀,還…… 大殿中間,忠勤伯站得筆直,并不在意別人的打量,只等皇上發話。 良久,皇上才道:“老伯爺請纓,朕十分感動,只是你年事已高,又有舊傷在身,容朕再想想。” 忠勤伯聞言,還想再說什么,幾次斟酌間,沒有想出合適的說辭,他終是無奈又懊惱地退到了一旁。 隨之站出去的,是安北侯。 晉彷態度很是誠懇,說著“若要守城,自不會躲在人后。” 聽安北侯說了一番豪言,馮仲猛地反應過來,也立刻站出去,拱手請纓。 皇上不信他們兩人會好好守,那是一回事。 不站出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怎么忠心耿耿,在皇上以及旁人心里,都得被明確地打上“與永寧侯、定國公一路”的印子。 龍椅上,皇上看著底下請纓眾人,瞇了瞇眼。 樣子擺得都挺好,挺好,能不能信…… 他看著是一個都信不了。 如此一比,到是最先站出來的忠勤伯,看著還像話些。 想歸想,皇上沒有立刻敲定人選,說要深思熟慮,便起身退朝。 大殿內,送走了皇上,只留下一眾文武。 馮仲看向忠勤伯,下意識想說些什么,就看老伯爺繃著臉,背著手,孤零零一人走了。 另一廂,皇上去了慈寧宮。 皇太后對祁陽城內地道的事兒亦是驚愕萬分。 “據說那些地道,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挖出來的,”皇上冷聲道,“有一些甚至是十幾二十幾年前就挖開了的。” 皇太后道:“哀家不知情。” “您想的是當機立斷,與祁陽顏氏撇清關系,把秦胤他們攔在祁陽,”皇上咬牙,道,“可如果,他們說那地道還有三十四年前開鑿的呢? 您不知情,您的長兄輔國公難道也不知情? 好,你們兄妹都不知情,您的父親、朕的外祖父,他曾是祁陽顏氏的當家人,他難道也不知情嗎? 大周建朝時,他老人家有把地道之事,原原本本告訴父皇嗎? 沒有! 一直瞞到了今日! 顏氏到底是什么居心?” 皇太后語塞,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祁陽那兒,真就惹出了大麻煩。 那條地道到底是哪年開挖的,已經不由她說了算了。 秦胤與林繁說是什么時候,那就是什么時候。 “您先前說,不讓朕給林繁作證,”皇上重重哼了一聲,“您也沒有想到,讓太師寫的文章,證實了祁陽事真,也進而的,讓林繁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祁陽礦采的問題,震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