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04節
可誰也沒有想到,雖無薪,長公主卻備下了炸藥。 別說燒個釜了,把整間廚房都能一并炸它個灰飛煙滅。 誠然,他們還不知道具體狀況,可是,但凡牽扯到“礦”,那后頭的狀況,就絕不可能小。 林繁定了定神,道:“我若記得不錯,顏家是靠采礦發家的吧?” 這消息,秦鸞是初次聽說。 永寧侯倒是知情,應道:“是。” 祁陽產礦。 前朝初年起,祁陽發現了礦產后,就一直在發展此業。 當然,是朝廷設立的,開采后的礦石亦由官府,上交給朝廷。 國泰民安時,底下的官員、礦場的主事,都不敢大張旗鼓地中飽私囊,頂多是在銀錢上稍稍做些買賣,但即便如此,也是肥差了。 顏家的祖輩便是當時的一座礦場主事,以此,一點點攢了本金。 等到了前朝末年,小皇帝們一個接一個被輔佐登基,各地亂象一片時,哪里還管得住祁陽? 顏家握住了礦場的話語權,經過幾年光景,幾乎整個礦山都在掌握之中。 以至于,祁陽官府得反過來看顏家的臉色。 待真正進入亂世時,各地軍閥豪強亂作一團,眼中早就沒有了名存實亡的朝廷,各自壯大自家。 祁陽顏家,手握礦山,是亂世里誰都不敢得罪的存在,也是誰都想咬一大口的存在。 懷璧其罪。 也正是因此,當時的顏家族長、也就是皇太后的父親,挑中了先帝。 這就是一場交易。 顏家需要靠山,也要搏一份權勢趙揮打天下要兵器、糧草,要大量的銀錢。 兩方自然是一拍即合,結親便是紐帶。 祁陽顏家雖不能沖鋒陷陣、但他們能讓趙揮麾下的兵有好的武器、能吃飽飯,而顏家能得到的是鳳位、是新朝初建后的外戚身份。 兩廂合宜。 這項交易,永寧侯作為先帝的先鋒大將,當年自是全程參與了。 此時林繁提起來,老侯爺當然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林繁聽完,遲疑著道:“建朝后,礦山出產應是都歸了國庫。” “照規矩當然是這樣,”永寧侯摸著胡子,道,“可具體事實上,可能是出了些偏差,所以才會被抓到把柄。” 至于這“具體”,他們就得去問文定鄉君了。 飛門關沉在了夜色之中。 等秦鸞等人走到鎮子里時,已是夜深時了。 畢竟還是“反賊”身份,哪怕營中從將領到兵士都對那道圣旨頗有意見,拿下西州城后更是對京中陷害忠良嗤之以鼻,但是,行事還是低調些為好。 白日里人多眼雜,出去一趟都會被看在眼中。 等入夜了,就沒那么打眼。 秦鸞帶路,把秦威與林繁引到了那條胡同里。 走到宅子外,林繁上前拍了怕門。 里頭,錢兒來應門。 打開木門,看到迎面的林繁,錢兒倏地瞪大了眼睛:“您……” 林繁往邊上讓了半步,露出身后的秦鸞父女。 錢兒抬手緊緊捂住了嘴,眼眶頃刻間就紅了。 秦鸞見此,湊上前去:“不讓我進去?” 她臉上含笑,眼睛彎成月牙,聲音輕輕的,卻很親切。 錢兒忙不迭地,用力點頭:“國公爺、世子、大姑娘,快些進來吧。” 說完,她轉身就去里頭報信了。 報完了,也不進去,又轉過頭來,一瞬不瞬看著。 之前得的消息,大姑娘活蹦亂跳,沒有磕著碰著,錢兒的心早就放下了。 再說,大姑娘早些年一直在泰山,錢兒一人留在東園,比起這半年跟著姑娘,錢兒甚至更習慣等著。 可直到親眼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大姑娘,錢兒才知道,她真的很掛念對方。 做日課的大姑娘、站在木墩子上練身法的大姑娘,逗符靈玩的大姑娘,看話本子的大姑娘…… 跟在姑娘身邊,那可真是太有趣了呢。 幾間屋子里,一時間迎出來好些人。 秦灃三步并兩步出來,看看meimei,又看看父親,確定他們一切無恙后,才咧著嘴露了個笑容。 定國公老夫人也坐不住,見了林繁,緊緊握住他的手,千言萬語的,卻都無從說起。 窗戶半開著,永寧侯夫人的聲音從里頭傳來。 “屋里說話吧,要不然,寒暄都得寒暄到天亮去。” 秦威聽見老母親聲音,便往里去。 待見了她,他忙不迭要跪下行大禮,被侯夫人攔住了。 “知道你孝順,”她道,“這兒人多,擠得滿滿當當,騰不開地方,免了免了。” 秦威便道:“這一路上,辛苦您了。” 他們邊關打仗是困難,但京中牽扯也絕不容易。 侯夫人扛住了壓力,指揮得當,沒有看錯、看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才能讓所有人都全身而退。 這是母親的大功績。 再者,阿鸞當日被困在安國公府,若不是母親親自去救,可能…… 即便說,一家人血濃于水,相助相救,原也不是什么謝不謝的事兒,但是,秦威依然萬分感激。 同樣的,他也感激秦治兩夫妻。 在他打西涼、顧不上一家老小時,就是靠著秦治與季氏這兩個得力副將,讓一家人能在此團聚。 “他們夜里出營不容易,”侯夫人請了林芷上前,“我們先說要緊事。” 林繁問道:“我聽說長公主沒有到?” 林芷頷首,道:“長公主去了祁陽。” 秦鸞眨了眨眼。 永寧侯說獨獨長公主沒有到時,她就有過猜測。 那位絕不是什么“掉隊”,她一定有重要的事需得去做,也只能由她做。 十之八九,會與顏家的礦山有關。 可秦鸞并沒有想到,長公主竟然會深入虎xue。 她是去搶虎子了嗎? 在顏家的眼皮子底下,以一個“反賊”的身份,大搖大擺去搶? 真是藝高人膽大。 第345章 準備了很多很多 屋里,林芷從頭到尾,仔細與他們解釋起來。 當日莊子上一別,秦鸞等人坐馬車西行,其余人則要想其他法子。 平陽長公主與永寧侯夫人商量之后,選擇了孤身奮戰。 她的身份在此,甭管圣旨上怎么說,只要她不認,祁陽上下誰都拿她沒辦法。 反倒是,她可以去牽制住顏家與唐籌。 借著長公主折騰祁陽,府兵人手不足,別說上山找了,連官道上都周轉不動了。 永寧侯夫人等人小心謹慎、再次出發,繞出了祁陽地界。 而后,便是走走停停。 林芷對長公主私下的產業十分熟悉,方便他們于各處落腳。 不著急趕路的好處,隨著時間推移也慢慢顯現出來。 那些州府的官兵耗不起。 而等邊關捷報傳來,想要回鄉的百姓也多了起來,他們順勢混在其中,也算是“大隱隱于市”了。 “最重要的是,鄧國師是個很好的切入口,我們知道,皇太后也知道,”林芷說到這里笑了起來,“為了穩妥起見,我們還需要一個隱在暗處的由頭。” 事實證明,他們很有先見之明。 鄧國師被殺。 “您是指礦山?”林繁問,“祁陽開礦,章程都是全的。” “先帝在位時定下的,立額,抽稅三分,七分拘買,”林芷問,“這你知道的吧?” 林繁頷首。 彼時百廢待興,國庫也沒幾分銀錢,朝廷拘買的價格并不高,因此,后來的二十幾年里,提過兩次價格。 林芷道:“應該是在八年前,第二次提價時,還順便改成了不立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