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81節
馮仲還不知道秦鸞的打算,便道:“饒是借助風力,弓箭也無法夠到城中。” 秦鸞頷首,道:“不用弓,只借風。” 說著,她從腰間取出一瓷瓶,輕輕晃了晃。 眾人豎著耳朵聽。 瓶中晃晃蕩蕩,似是裝了幾顆藥丸。 “這種香料點燃之后,不止催眠,還能讓人驚夢,”秦鸞說道,“香氣不明顯,只要能順風飄入城中,能亂兵士心神。” 話音一落,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有這種事? 道家的人,果然是高深本事。 反正再有八百年,他們都想不出來這種辦法。 “拿煙熏人,我倒是聽說過,寧神靜氣的香料,家里也用過,”安北侯咋舌,“可把這兩者結合起來,還是亂神的香料,確是初聞。” 劉賁的眼睛緊緊盯著那瓷瓶:“這丹藥真有如此效果?就這么一瓶?” “我那兒還有幾瓶,”秦鸞道,“當然,隨風而去,自不如一個屋子里燒著效果好,但多加份量,亦能有些作用。” 林繁站在一旁,不禁抿著唇,彎了彎眼。 他知道秦鸞的本事,自然相信她說的話。 走到秦鸞身邊,林繁在地圖上比劃了幾下,道:“隨風吹過去,越過城墻后最先接觸到的是東北角的兵營。 夏季夜間,軍帳不會緊閉著,容易飄進去。 雖然秦;雖然秦姑娘說,效果不會太好,但只要能有些許效果,對我們如今施展的策略,就是助力。” 這番話,說到馮仲心里去了。 他們眼下用的辦法,就是“施壓”。 給西涼兵士壓力,也就是給余柏壓力。 余柏是在咬牙扛著,可一旦壓力的那根弦崩了,底下兵士、百姓們不愿意扛了,余柏孤掌難鳴。 睡不踏實、做噩夢。 西涼兵們眼前最大的噩夢,不就是救援遲遲不到,糧草日漸不足,大周的進攻腳步,壓到城下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做幾天餓著肚子守城的夢,他們就會喊著讓余柏投降了。 馮仲一拍大案,道:“秦丫頭你只管去燒,嚇死他們最好。” 嚇不死,也不費自家一兵一卒,穩賺不賠的買賣。 毛固安是個急性子。 看了眼外頭天色,他道:“不如現在就去,趁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繞過去。” 秦威道:“我點幾個人,與阿鸞一塊去。” “烏起碼黑的,你認得路嗎?”毛固安道,“記得點個認路的。” 林繁聞言,主動道:“我認得路,我去。” “多帶幾個人手,安全最要緊,”馮仲說完,又攔了攔秦威,“知道你關心女兒,但我們也不能閑著,聽我的,等西涼兵做夢做得云里霧里時,我們去城外擂鼓吹角。” 秦鸞一聽,莞爾道:“馮將軍這主意妙。” 馮將軍發話,秦威自不好堅持。 等秦鸞回去取丹藥的工夫,秦威與林繁一塊點了人手,又仔仔細細交代道:“千萬千萬要小心。 兩軍交戰時,不會有馬賊來湊熱鬧,若遇著人,倒有可能是西涼的斥候。 斥候人少,好好應對,自能取勝。 只是要千萬顧著我們阿鸞,她那點拳腳,我不放心。” 林繁沒有打斷秦威絮絮的交代。 等秦威說完,林繁才道:“您放心,我一定護好她。” 秦鸞準備好了,馬匹也牽了來。 點出來的人都是信得過的,秦威這才把他們送出駐地。 黑夜里,為了隱藏行蹤,沒有點火把。 很快,那六七匹馬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威直到看不見了,才依依不舍轉身,心里依然牽掛不已。 安北侯見他那牽腸掛肚的樣子,打趣道:“令嬡是去點香料布陣,天明前就回來了,你怎么弄得跟她遠嫁幾千里,數年見不著似的。” 秦威哼了聲。 遠嫁? 從前,是顧慮阿鸞的命格,關心她的身體,他這個做父親的才不得不壓著心中牽掛與不舍,把她送上泰山,幾年不見一面。 將來,尤其是等阿鸞十六歲之后,再不用遠離血親,他才舍不得讓女兒離家遠遠的。 不是眼皮子底下,想都別想。 只是這一晃眼,阿鸞已經長大了。 小時候盼著她長快些、順些,現在倒是又覺得太快了。 為人父母,就是如此了吧。 秦威抬起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 阿矜,你可得保佑她順利平安。 第319章 營嘯 黑暗里,馬蹄陣陣向前。 西州城一帶的地形,林繁自小就在沙盤上反反復復看,自是牢記在心。 有了玉沙口因地動而產生變化的前車之鑒,這次駐扎之后,林繁按著心中印象,又在附近比照了一番。 秦鸞指出來的城北的高處,林繁之前繞上去過,也記得路。 為了更穩當,先前點人,也點了一個認路的。 因著北風陣陣,這一趟頂風而行。 而天色昏暗,看不清腳下狀況,便壓著馬速,不快不慢。 行了差不多小一個時辰,他們到了地方。 站在此地,秦鸞眺望西州城。 城墻上,火盆燃燒,在夜色里清晰極了。 而城池之中,只零星點點。 秦鸞取出幾張符紙。 請林繁等人并排站著,擋住西州城方向,秦鸞點了火折子。 符紙燃燒,化成了灰,全落在了林繁手中的瓷碗里。 吹滅火折子,秦鸞打開水囊往瓷碗里倒,而后接過瓷碗,微微晃了晃:“一人一口,即便聞到了氣味,也不會受影響。” 說完,她仰頭就是一口。 林繁把瓷碗接過去,二話不說,也是一口。 馮靖對秦鸞的本事自是萬分相信,可他依舊記得,去年把那許道士給鄧國師送過去之前,林繁也喂那臭道士喝了一碗符水。 當時怎么說的來著? 傀儡?血偶? 反正聽起來一個比一個嚇人。 “秦姑娘,”馮靖接過了碗,問道,“這符水不會錯吧?” “我都喝了,你怕什么?”秦鸞笑道,眼珠子一轉,又道,“放心吧,之前還有別人也喝了,沒受這香料一點影響。” 馮靖眨了眨眼。 呦,已經有個先行之人了? 他好奇地想再問幾句,見林繁睨他,頓時不敢多言,仰頭來了一口。 也是。 現在要一門心思對付西涼人。 有意思的故事,等打完了仗,他再跟秦姑娘打聽。 等幾人都喝完了,秦鸞挖了個坑,里頭點火,瓷碗往火上一架,香料丸子微微碾開后倒進去。 淡淡的煙,裊裊而起。 眾人退到一旁,風吹來,裹著煙,吹向西州城方向。 林繁仔細觀察了一番。 火藏在坑中,即便從西州城看過來,也不會發現光亮。 就是不知道這煙,能不能順利進城。 秦鸞知道林繁在想什么,道:“會散開些,但總體問題不大。” 這香料化成煙后,凝聚力不錯,不會散著散著就沒了,可以堅持到吹進城中。 林繁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