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39節
“當時聽著,確實有些道理,”烏嬤嬤道,“現在想來,這味兒就不對了。徐公公這是讓我們故意挑皇子妃的脾氣呀,是了,若皇子妃與秦大姑娘鬧起來,有了什么狀況,徐公公就能……” 后頭的話,烏嬤嬤沒說下去。 皇太后氣得重拍了下幾子,把她嗓子眼里的話,都嚇得咽了下去。 原來,這就是皇最初設計的。 再后來,聽了姓鄧的那妖道的鬼話,指使徐六去發難。 結果呢? 徐六至今還沒有下落。 鄧妖道被趙啟打了一通,活該打! “這事兒啊,”皇太后嘆了聲,“你們出發前,我若知道了,可能也沒有后頭的事兒了。” 烏嬤嬤不由地,抿了下唇。 昨日,淑妃娘娘問起時,她們原原本本都說了。 是淑妃沒有與皇太后提。 她原想這么說的,轉念還是都咽了下去。 不知后來事,只聽徐公公那幾句話,她與鄭嬤嬤沒聽出不對勁兒來,淑妃娘娘同樣沒聽出來,也很正常。 淑妃是皇太后跟前的紅人,靠的是她性子溫和、懂事,又不是靠傳話、編排。 聽了一嘴,沒有提及,這不稀奇的。 淑妃娘娘不止對溫和,對她們這些嬤嬤宮女亦十分和善。 既然皇太后沒有責怪她們,她又何必把淑妃娘娘再牽連進來呢? 烏嬤嬤垂著眼,道:“是奴婢沒有想周全。” 皇太后自不怪罪。 她在思考別的其他的。 到現在,皇那兒的線索理順了,但她依舊不曉得,到底是在哪一步被永寧侯府看出了端倪,以至于所有人都撤走了。 思來想去,皇太后懷疑這個、排除那個。 反復幾次之后,一張漂亮的笑臉留在了她的腦海里。 淑妃。 皇太后問:“淑妃去后院尋的徐六?” “是,”烏嬤嬤道,“皇回御書房了,徐公公沒有跟著,淑妃娘娘便來知會他。” 皇太后又問:“淑妃聽見徐六交代你們的話了嗎?” 烏嬤嬤一愣。 淑妃沒有聽見,但淑妃問了。 可她前腳才想好不提,現在當然不會多嘴。 烏嬤嬤說了真話,半截的:“淑妃娘娘從月洞門一過來,奴婢們就看到了她、與她行禮。 徐公公背對著,見奴婢們往那廂問安,也就不再說了,轉身過去問安。 娘娘走過來,說了皇離開的事兒。 徐公公聲音壓得低,以奴婢們來看,那個距離,娘娘不可能聽見。” 聽烏嬤嬤這么說,皇太后的心落了下去。 淑妃的嫌疑能暫時排除了。 這讓皇太后舒坦許多。 畢竟是她寵愛了這么多年的人,若是個心思陰險的jian細,她情何以堪! 讓烏嬤嬤退出去,繼續去晉舒兒那里照顧,皇太后問夏嬤嬤道:“常寧宮走水的原因,查出來了嗎?” 與皇說的不查、查也只能查個替罪羊,但皇太后不會真就不查了。 她在后宮里,伸出手能掌握的,也只有后宮。 皇不同,皇能做的事情多得去了,輕重緩急,常寧宮則是最緩的那一項。 夏嬤嬤答道:“皇后娘娘在查,進展不樂觀。” 大火燒了一通,撲救時又亂哄哄的,后半夜大雨磅礴,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有線索,也被沖刷得差不多了。 確實不是容易事。 皇太后按了按眉心:“讓皇后來一趟。” 沒有等候多久,程皇后到了慈寧宮。 恭謹行禮后,她抬起頭來,皇太后在她的面看到了nongnong的疲憊。 都是一夜未眠,程皇后的狀態比她好不了多少。 “身體也是要緊事。”皇太后客套了一句。 程皇后從善如流應了,也不與皇太后多寒暄,開門見山說常寧宮:“目前并未發現人為的跡象。” 皇太后擰眉:“皇后的意思是……” “極有可能是落雷引起的。”皇后道。 落雷燒宮,不祥至極。 更何況,那三府潛逃,造反之相擺得明明白白。 這個時候,讓文武官員、讓京畿百姓知道,常寧宮走水是因為落雷…… 絕對不行! “查,繼續往下查,”皇太后沉聲道,“查不明白,讓三司使人來!” 替罪羊就替罪羊,好歹得拎出來一只! 程皇后不與皇太后爭論,讓她查,她就繼續查,嘴全應下,而后起身告退。 皇太后揮了揮手。 等程皇后走到落地罩旁,皇太后突然喚住了她:“林宣的遺孀,是你的堂姐還是堂妹來著?” “堂姐,”程皇后答得十分坦然,“原是同宗,但在傳到我與她這一輩之前,早就已經出了五服了,兩家也沒有什么來往。 我幼年到江陵拜訪時,曾見過她,認過姐妹。 當時就是在您跟前。” 這么一說,皇太后也就想起來了。 一位是丈夫給她兒子挑的妻子,一位是趙瑰的手帕交,兩人見面就在她眼前。 后來,程皇后回家去了,再要見面,也是在她完婚成為中宮后。 印象里,林宣的妻子很少進宮,尤其是寡居后,更是幾年也不來宮里。 這對堂姐妹,應是極其生疏。 第274章 借人 陰沉沉的天,臨到快下衙時,厚厚的云層才散開些,露出清亮的天色。 黃太師站起身來,活動下筋骨。 外頭,急急邁進來一內侍。 黃太師看向他。 這人是御前做事的,不怎么起眼,姓郭。 徐公公不見蹤跡之后,御書房里的事由紀公公掌著,出來跑腿的人都跟著換了臉孔。 這也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一種了吧。 小內侍的起伏都這么快,反倒顯得他黃太師腳下跟長了釘子一樣。 他輔佐了先帝,輔佐了皇上,以后 老歸老了,但他的心,還是很想再為大周效力幾年。 郭內侍與黃太師行禮,原原本本傳了皇上的口諭。 皇上想知道,交代了抄沒一事,為何這都傍晚了,還不見動靜。 黃太師的心沉了沉。 對皇上那些不合適的抉擇,黃太師已經不會再一味去勸了。 本以為,皇上一意孤行,這么多年的君臣情誼下,他還是會感到痛惜。 可事實上,在聽郭內侍說話時,黃太師的心境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不是痛惜皇上,而是惋惜那三府。 華貴如長公主府,清凈如定國公府,熱鬧如永寧侯府,不管宅子大小布局,一家人在里面生活過,就會留下各種痕跡。 家,是主人性情的體現。 他們離開了,但總有一天,他們還要回來。 回來后,面對的還是熟悉的宅子高墻,院落排布,可里頭,卻是陌生的。 那些記憶里的物什,都變化了,不見了。 推己及人,黃太師惋惜至極。 如果可以,他打心眼里舍不得動。 不過,這事兒他說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