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65節
秦治愣愣看她。 季氏壓著聲兒道:“老夫人訓話,你別多事!” 趕緊叫老夫人說說其中事由,說明白了,秦治就不會瞎cao心了。 秦治一聽,也坐直了。 父親就是這么逞強的性子,倒不如早些說完事,他們都離開了,父親就不用硬撐著了。 “茲事體大,”侯夫人壓沉了聲音,道,“事關我們秦家與大周的將來,往后要走的路,我希望你們都有數。侯爺這一次奔飛門關,不止是打西涼、南蜀這么簡單。” 短短兩句話,屋里的氣氛重了又重。 “當年皇太子于泰山墜馬,太子妃帶著遺腹子不知所蹤,”秦胤把話接了過去,“先帝很清楚,皇太子的死是兄弟相殘。 他駕崩前,曾交代過老夫,若繼任的皇上越走越偏,讓老夫找到遺腹子,若是男兒,扶他登基,若是女兒,就從趙家族中挑一合適的孩子。 皇上這幾年的行事,你們多少都看在眼里。 老夫是時候兌現對先帝的承諾了。” 隨著永寧侯的講述,屋里落針可聞。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季氏連呼吸都極不順暢。 等到憋不住,喘了一口大氣,她才發現,其他人的反應,都差不多。 “您……”年幼的秦渺遲疑著,問,“您找到那位殿下了嗎?您確定,他能比皇上做得好嗎?” 永寧侯把目光落在小孫兒身上,眉宇一彎,笑了。 真是一針見血。 比起他是誰,最重要的,就是他能不能擔起大任。 永寧侯沒有立刻回答,他把目光落在了長孫身上。 秦灃一直靜靜聽著,置于膝蓋上的雙手握緊了拳頭。 風雨,比預想中的還要大。 大到他一時間顧不上去細想,祖父做出這樣的選擇時,其中經歷了多少掙扎與猶豫。 只是,他那霧蒙蒙一般的思緒里,有一處漸漸清明了起來。 那里站著一個人。 他認識,也打過交道。 定國公林繁。 “您指的是定國公嗎?”秦灃抬頭,望著祖父。 永寧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秦灃從這個笑容里得到了答案。 拳頭緩緩松開,他道:“是他的話,應該能做得很好?!?/br> 第191章 手到擒來 那位的身份,確定了下來。 眾人若有所思。 只季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茫然。 畢竟,在剛剛得到訊息的這幾人里,只有她沒有與林繁打過交道。 名字倒是經常聽說,但模樣、性情,季氏一無所知。 茫然來、茫然去,季氏干脆暗暗一嘆氣,放棄去想了。 兩眼一抹黑的,能想出什么來? 既然老侯爺與老夫人敲定了主意,大公子也這么說了,她無憑無據地,唱哪門子反調? 跟著其他人一塊往前走就行了。 永寧侯老夫人把晚輩們的反應都看在眼中。 平日里,她說一不二,今兒個,在與老侯爺商量之后,還是決定仔細與他們說說明白。 越是重要的事,越要講清楚關卡。 光出兵,不說明白怎么打,那是阿鸞的“壞習慣”。 老夫人在孫女兒身上吃過一虧,絕不會讓自己再犯這種錯。 “此番助力,是先帝爺的遺命,我們秦家,作為先帝麾下最勇猛的先鋒,不能辜負了他的托付。” “這事兒不容易,一旦處理不好,會把全家都折在里頭。” “不過,這也是為了自保?!?/br> “很早以前,皇太后就在懷疑定國公的真實身份,這兩年,皇上也越來越懷疑?!?/br> “定國公長得像他的母親,但眉宇之間,隨著年紀增長,也漸漸有了先太子的模樣,皇上遲早有一日會斷定。” “阿鸞的命格受皇上和皇太后忌諱,我們秦家不可能置身事外?!?/br> “太子妃還在世,有人看顧著,長公主亦知情,她支持定國公的選擇?!?/br> “助他奪回一切,是忠義,也是護家?!?/br> 一條條的,永寧侯夫人說得很簡略,意思倒也明明白白。 最后,她問:“事關全家人,還有什么疑惑,只管說出來?!?/br> 沒有人開口。 這一切太過突然,連疑惑都很難梳理。 好像有些什么,又好像,這都不需要問。 秦鴛不喜歡這樣別扭的氣氛,直接道:“您決定好的事兒,我們照著做。” 永寧侯微微頷首,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道:“都是一家人,點頭了,不管成敗、順與不順,都要互相扶持,決不能放馬后炮。 出了門,這事埋在肚子里,萬不能往外走漏一個字。 今日說與你們聽,一是齊心,二呢,個人有個人的路子,外頭聽到些什么,心里有數,亦能早些反應過來。 雖說暫時穩住了皇上,但隨著戰局推進,會有各種狀況需要你們隨機應變。 你們都要有所準備,聽從你們母親、祖母的安排?!?/br> 眾人起身,鄭重應下。 確定都交代妥當了,侯夫人沒有再留他們,讓各自散了。 出了院子,秦治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眼主屋方向。 見他神色凝重,季氏亦不由停下來。 “老爺,”季氏問,“你這次去不去?” 這事兒,先前候在廊下時,季氏沒有顧上問。 在她看來,去也行,不去也行,就不是個事兒。 現在想著就不太一樣了。 如此大事攔在面前,家里需要一個主心骨,老夫人當然是,但、但季氏不太踏實,外面總得要一個能說話的吧? 不然,阿渺還小,只靠大公子,缺個點底氣。 自家老爺雖然猶猶豫豫、缺點挺多,但至少,能撐個門面。 “還不確定,得看圣旨上怎么說,”秦治并不知道季氏的想法,答了,又問,“你看父親身體如何?” 季氏道:“老侯爺不是說他沒有病嘛,都是裝出來的?!?/br> 秦治皺著臉,搖了搖頭。 父親怎么會沒事呢? 那體重能是沒事? 厥過去能裝,喘不過氣能裝,瘦也能裝? 他不怕旁的,就怕老父親逞強。 季氏觀他神色,剛要再寬慰兩句,瞧見秦鸞和秦灃從院子里走出來,忽然間,悟了。 他們家里這位大姑娘,手上都是真本事。 一張小小的紙人,能蕩秋千,能懂人話,讓老人家裝病裝得瞞過太醫,很難嗎? 還不是手到擒來! 大姑娘眉眼兒彎彎,笑意盈盈的,讓季氏一看著,也忍不住想笑起來。 秦鸞沒有急著走,與季氏道:“我先前畫的那些平安符,不用特特使人送了,祖父往飛門關去,讓他捎帶上。等祖父啟程后,我日課畫了新的,就拿些給汪嬤嬤。” 季氏一聽,心花怒放。 哎呀。 大姑娘修道,修得真是太可靠了! 有平安符護著,她還會怕那些魑魅魍魎? 連妖魔鬼怪都不怕了,活人、活人怕個頭??! 皇上、皇太后,在季氏眼里,比看不見的妖怪,弱了十萬八千里。 心里充滿了勇氣,她拍了拍胸脯:“大姑娘放心,老侯爺出征后,京里有老夫人坐鎮,我們該打先鋒的打先鋒,該擂戰鼓的擂戰鼓,一定能得個大捷?!?/br> 秦鸞道:“有您這句話,我放心極了?!?/br>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