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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踏枝在線閱讀 - 踏枝 第157節(jié)

踏枝 第157節(jié)

    可那樣人疲馬乏的快,明顯不適合永寧侯。

    董侍郎的建議,便是矮子里頭挑高個,選個最符合狀況的。

    沒辦法,卻也實際。

    話說回來,如今本來也就是如此。

    真不是沒有辦法了,他們何須討論讓永寧侯去邊關辛勞呢?

    龍椅上,皇上沉默不語。

    不過這么些時間,底下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永寧侯赴邊關的所有行程,都給安排好了。

    真是效率至極!

    皇上在心中冷哼了一聲,藏針的目光落在黃太師身上。

    所有因由,來自黃太師。

    那股子悲愴與哀鳴,要哭不哭的,把一整殿的人都給帶進去了。

    好一個黃曄啊,巧舌如簧,煽動人心,一等一的好本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若堅持留秦胤在京中,讓老頭子抱憾終身、郁郁而終,那全是他的錯了。

    越想越不是個滋味,皇上起身,大步往外走。

    徐公公正出神。

    他也被黃太師這翻手間、把別人的想法全部掉了個頭的本事給唬住了,身邊皇上突然離開,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退朝!”他尖著嗓子,急匆匆喊著,大步追了上去。

    經(jīng)過黃太師身邊時,皇上窩著火,還是頓住了腳步。

    他盯著黃太師,道:“老太師主張秦愛卿出征,他若在外出了狀況,你擔得住嗎?”

    黃太師皺眉。

    能有什么狀況?

    對大周而言,若秦胤坐鎮(zhèn),還攔不住西涼、南蜀大軍,那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丟城丟地,所有朝臣,尤其是他們這些近臣,都要擔責,而不是其中某一個人。

    更何況,事情是他搞出來的,他難道還能推給秦胤?

    而對老侯爺個人來說,他因勞累加重病況,甚至病故,但這是他所追求的。

    燒盡最后一絲力量。

    死得其所。

    黃太師敬佩秦胤,以與這樣熱血、忠義的老侯爺為同僚,同為大周奮斗而自豪。

    “皇上,”黃太師答道,“老侯爺需得舟車行路,路途遙遠,得早些下旨,讓他出發(fā)。”

    這么一個答案,讓皇上青了臉色。

    他吸氣又呼氣,忍了又忍,沒有再說什么,一摔袖子,走了。

    第182章 一針見血

    隨著皇上離開,金鑾殿里,大臣們先前壓在心里的話,不再是小聲的嘀嘀咕咕,而是積極討論起來。

    各種思考糾纏之下,即便有人依舊認為不應當讓永寧侯帶病出征,但大部分的人,都被黃太師的那一套說服了。

    見老大人們還在殿中站立,紛紛上前去。

    “皇上沒有應允,還要靠幾位再諫言。”

    “趕緊去御書房里,打鐵需得趁熱。”

    黃太師含糊應了幾句,沒有正面回答,叫上范太保,一塊出了金鑾殿。

    旭日初升,撒落下來。

    晨曦映在那層層琉璃瓦上,黃太師不由地,瞇了瞇眼。

    范太保落后半步,道:“這個方向,可不是去御書房的。”

    黃太師哼笑。

    兩人都了解皇上。

    先前大殿里說了那么多話,已然是在逼迫皇上了。

    此時此刻再追著去御書房里逼,適得其反。

    得給皇上一些時間,仔細琢磨琢磨這一番道理,差不多等明日退朝后吧,皇上想得差不多了,他們再過去,給皇上一個臺階,這事兒也差不多成了。

    張弛有度、軟硬皆需。

    這么淺顯的道理,范太保豈會不懂?

    太保就是故意那話寒磣他。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黃太師道,“你也別光拿我打趣了,大把年紀的人,難道沒點兒旁的樂趣?”

    范太保摸著胡子,放聲笑了會兒。

    笑過了,搖了搖頭,他嘆道:“樂趣啊,太缺了。”

    朝堂政務,日復一日,雖枯燥,但只要欣欣向榮,枯燥里也有無窮樂趣。

    他們?nèi)飧鞑煌幨率侄我膊灰粯樱ハ啻騻€配合,張弛有了,軟硬也有了,事情不難辦,也有些滋味。

    只是,近些時日,那種向榮停滯了。

    徐太傅不來朝中,戲臺子上少了個角兒,那種平衡就變了。

    尤其是邊關戰(zhàn)火起,讓人不由為此憂心。

    雖然,前回范太保與黃太師話趕話的,讓老太師應下了御前唱一唱白臉,可……

    可今兒這么慘白慘白、仿佛臉上抹了三五層白及漿子一樣的白,范太保都被黃太師嚇了一跳。

    當然,范太保也很清楚,這些話必須有人說。

    不是黃太師,就是他范太保。

    其他人來開這個口,不是這么個味道,也“逼”不到皇上。

    思及此處,感慨之情漫上。

    徐太傅與永寧侯的那些擔憂之語,范太保是聽黃太師轉(zhuǎn)述的,他不曾親耳聽見,但是,他現(xiàn)在一樣能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想法。

    后繼無人。

    能領兵打仗的,有是有,差口氣,真遇著大戰(zhàn),壓不住;能直言諫上的,還有幾個,但諫不動還容易把自己折進去,皇上不聽。

    范太保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金鑾殿的飛檐。

    真的是老了。

    若能年輕個二十歲……

    御書房里,皇上背著手,來回踱步。

    登基二十年出頭了,這還是頭一次,在早朝上,被那么多臣子緊緊逼迫。

    以前,哪怕脾氣倔強、拿先生身份壓他一頭的徐太傅,都不會在早朝時這么過分。

    有什么想法,待下朝后,在御書房里說。

    即便是說得跳起來,也不曾……

    那是金鑾殿!

    那是朝會!

    竟然、竟然敢!

    這是第一次,皇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跋扈的臣子威壓君王”。

    “可惡!可惡至極!”

    徐公公眼觀鼻、鼻觀心,這等時候,火上澆油都容易燒著自己,他并不敢多作舉動。

    外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徐公公心道,莫不是皇上不答應,黃太師追來了御書房?

    這可真是膽大。

    看了眼皇上神色,徐公公悄悄退出去。

    得把黃太師勸回去。

    黃太師自尋死路,也別連累御前伺候的他。

    沒想到,廊下站著的,既不是黃太師,也不是范太保,而是鄧國師。

    徐公公微微一怔,回過神來,他擺了擺手,小聲道:“國師還是晚些再來吧。”

    “皇上在氣頭上?”鄧國師問。

    “是,”徐公公點頭,“連朝服都沒顧上換。”

    嘴角微微一揚,鄧國師露出了一個詭異又不懷好意的笑容。

    “無妨,”他道,“你只管去稟,貧道勸一勸皇上。”

    徐公公皺眉,見鄧國師十分堅持,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里頭,皇上聽聞國師來了,沉默一瞬,道:“讓他進來。”

    徐公公去引鄧國師,壓著聲音道:“國師千萬慎重,我們這些伺候的人,可不想倒霉。”

    鄧國師睨了他一眼,心里罵了聲“沒出息”,臉上依舊淺笑著,出口一句:“你只管放心,貧道自有分寸。”

    到了跟前,鄧國師手持拂塵,與皇上行了一道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