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85節
大周建朝時間短,重臣都是當年跟著先帝打拼的,彼時年輕的皇上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可他們對大周忠心。 這在皇太后看來,足夠了。 皇上剛提到了林宣,皇太后也知道林宣與皇上不可能一條心,但那又怎么樣? 林宣有才有能力,他會為了大周竭盡一切去奮戰,這樣的人就可以用。 皇上首先要保證的,就是穩穩地坐在那把椅子上。 如今,二十年了。 皇上覺得坐穩了,他開始不滿指手畫腳的徐太傅,不滿只忠大周而對他本人有些腹誹的老人,他想要的是一個個對他赤誠一片的臣子…… 這種對“忠心”的要求無可厚非。 只是,在皇太后看來,皇上太急切了。 都忍了二十年了,何不再忍些年? 三十六而已,不是六十六、七十六! 難道還會活不過老臣們嗎? 而讓皇上急起來的,毫無疑問,就是鄧國師那jian佞! 另一廂,皇上回到了御書房。 徐公公奉上茶水,皇上一口都沒有用。 “太保大人還候在宮門外,”徐公公觀察著皇上神色,道,“勸都勸不動?!?/br> “隨他去?!闭f完,皇上往后一靠,閉目養神。 徐公公見狀,退開了。 不多時,外頭小內侍探頭探腦。 徐公公出去問了聲,啐了一口,又回到御前。 皇上聽見聲音,問:“又有什么事?” 徐公公道:“黃太師與三孤三位大人也到宮門口了,說今夜是大殿下五七,他們來給大殿下上香?!?/br> 聞言,皇上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里,一片陰郁之色。 “哪個老家伙想出來的主意?”皇上罵道,“讓他們去!” 宮外,范太保重重咳了兩聲,與其他幾人交換信息。 “永寧侯與我提了一句,我趕緊叫上其他人,”許少保與范太保道,“不管怎么樣,先進宮再說,宮里消息總比外頭多些?!?/br> 范太保問:“老侯爺沒有來?” “我們與大殿下近些,”許少保道,“侯爺來了,不太合適?!?/br> 范太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先問問老太傅到底是何事惹了皇上生氣吧?!?/br> 第99章 家書 夜色沉沉。 范太保等人上了香,自不會老老實實回去,堅持要面圣。 徐公公幾次稟報,眼看著皇上的郁氣越來越重,才明哲保身,不再提了。 這就夠了。 再添把火,燒著的就是他了。 老大人們沒有見到皇上,宮門又關了,只能在大殿下的宮室坐著,等待天明。 夜最深時,一人通身黑衣,出現在了徐家不遠處。 御林軍守了一天,大冷的天,半夜最是心思放松。 黑衣人動作迅捷,潛入隔壁宅子,又一個鷂子躍起,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了徐家大宅。 前院里,書房并未熄燈。 黑衣人走到此處,輕輕敲了敲門。 里頭那人舉著燈來開門,見來人這幅裝扮,不由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那人驚訝不已,壓著聲音道:“國公爺怎么來了?” 黑衣人正是林繁。 “徐大人,”林繁道,“深夜叨擾,實在是不得已?!?/br> 徐忱搖了搖頭,請林繁進去。 他是徐太傅的長子,外放當了個知府,轄地離京師不遠,趁著衙門封印,特特趕回來陪老父過年。 沒想到,老父進宮后沒有回來,自己一家老小又被御林圍了。 偏偏,上上下下的,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緣由。 “家父還好嗎?”徐忱憂心忡忡,急著問,“外頭到底是怎么一個狀況?” 林繁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聽說是太平府徐況那兒的問題,徐忱連連搖頭。 “這事兒真是……”徐忱懊惱極了,“家父看得透徹啊,他當初就說過,不能因著同在太平府,就與涂家走得太近,這不是什么好事。 我卻覺得家父太謹慎了,幾個孩子往來而已,家父既是大殿下的師長,又怎么會有二心?皇上不會以此懷疑家父。 現在想來,姜還是老的辣,家父想得對?!?/br> 林繁聽他這么說,便問:“老大人早前就知道太平府的事?只說過,并無證據,不知是否有什么書信?” 徐忱眼睛一亮。 “有的!”徐忱忙道,“我當時收到家父來信,說他去信訓況兒了,讓我也督一督況兒,叫他約束幾個孩子,我有給父親回信。” 一面說,徐忱起身,一面往外走。 林繁跟上去。 徐忱引他進了徐太傅的書房。 老太傅這兒東西不少,擺放很整齊。 伺候書房的管事被徐忱找人叫醒了,披了件衣裳趕來,把太傅收攏的家書一疊疊找出來。 徐忱從中找到了自己的那封回信:“這就是我當時寄回來的,按說況兒也會回信?!?/br> 管事蒙著頭找,很快,把徐況的信也翻出來了。 林繁一一接過來,打開看其中內容。 徐忱的回信如他自己說的,雖答應了會叮囑徐況,但字里行間也透了幾分“老父親您杞人憂天”的心情。 而徐況的回信恭謹許多,許是老太傅去信時言辭更激烈,這位次孫回得戰戰兢兢,直應會管好自己的幾個兒子。 “有這兩封信,因能解太傅燃眉之急,”林繁想了想,又道,“不知太傅的信……” 徐忱犯愁。 他收到的信都在任上衙門里,可他現在回不去。 徐況手里的信當然也在太平府,也不知道現在那兒是個什么狀況。 聽徐忱一說,林繁便道:“這就不勞徐大人了,我使人去取?!?/br> 徐忱長長松了一口氣。 京中大大小小官員都嫌林繁煩,事多,但在徐忱看來,林繁做事很靠得住。 只要是行得正站得直的,根本不用怕林繁。 連他老父親都感嘆,林繁年紀輕輕就這么有能耐,再多歷練幾年,更是朝廷棟梁。 林繁吃虧就吃虧在父親早亡,朝中無人引路、也缺人指點,不似他們徐家,子孫多人入仕,對的、不對的,都有徐太傅掌握著、教導著。 徐忱備了紙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給留在任上的管事,讓他配合去取家書的人,另一封給徐況,簡單說明京中狀況,讓他把家書交出來。 信上落了印,蓋上火漆。 林繁收下,道:“老太傅在宮中并無危險,府上千萬不要著急,外頭其他老大人們也在想辦法?!?/br> 徐忱連連應下。 趁著夜色,林繁離開徐家。 待天亮城門開,兩匹快馬離京,奔赴兩地。 在宮內等了一夜的老大人們最終還是沒有見到皇上,只能無奈又難過地回府。 畢竟都不年輕了,總不能徐太傅還未脫困,他們其中就有誰倒下了。 好在,離開印沒兩天了。 金鑾殿上,皇上總不能不見他們了吧? 至上朝那日,三呼萬歲后,范太保第一個發難,不管如何,總得有個理由。 皇上坐在龍椅上,聽底下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眉宇緊皺。 每一個急切的面容都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化作了涌動的波濤,讓他情緒難以平靜。 他沖徐公公抬了抬下顎。 徐公公會意,上前一步,把原因說了一遍。 底下所有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