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66節
等到機會合適時,虎子近在咫尺。 “您說得極是,”林繁拱手,“臣明日就把那道士給鄧國師送去。” 皇上道:“西涼、南蜀,沒有一個老實!一旦派了jian細入京,定不止一人,不能叫他們得逞。” 林繁附和。 “朕遲早要把失地都收回來!”皇上雄心壯志,深深看著林繁,嘆道,“若林宣還在就好了。以他的能力,朕何愁失地難收?當年真是可惜,若不是他病故,西州城肯定已經打下來了。只要西州在手,朕進可攻、退可守,哪里會讓西涼人上躥下跳這么多年!” 提到林宣,林繁呼吸沉了沉。 “父親未盡之志,”林繁道,“臣與眾位將士定將赴湯蹈火,為大周披荊斬棘。”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繁退了出來,看了眼陰沉沉的天,重重抿了下唇。 時至今日,皇上依然時不時把林宣掛在嘴邊,提起時也從不吝嗇溢美之詞。 也正是因此,林繁對自己的身世存疑,卻從不懷疑父親的死因。 皇上至始至終都不想要林宣的命。 第77章 每一個都是她 在林繁看來,皇上是一個性情十分復雜的人。 近幾年,皇上多疑,寵信鄧國師,與幾位老大人時常有意見相佐的時候,但這并非皇上的全部。 林繁曾聽徐太傅說過幾句。 皇上年輕時勤勉、刻苦,與同齡人相比,他更穩重,也十分愿意聆聽身邊人的話。 認真聽,認真想,認真做。 偶爾,皇上會耍年輕人脾氣。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雅興”,溜出去打獵,或者喝得酩酊大醉。 徐太傅不喜歡他那樣,又因著“先生”的身份,重言訓斥。 皇上會聽,聽完了也知錯。 錯過了,他不喜歡別人再提。 徐太傅有一次氣急了翻舊賬,皇上更惱,惱得把皇太后都驚動了。 那些皇上心虛的事,是他的死xue。 他自己絕口不提,也不會讓別人提。 如此來看,皇上在林宣的病故上,沒有一丁點的心虛。 不止私下與林繁說,朝會上面對百官,也講過“先定國公如何如何”,言語之中,滿滿惋惜。 況且,皇上只是多疑,不是愚蠢。 即便皇上當時對他的身世存疑,也不該去動林宣。 父親領兵在外,力圖打下西州,西州對朝廷太要緊了,而主將的病情無疑會導致出征的失敗。 妻兒都留在京中,尤其是被林家保護著的年幼的林繁就在京城里當活蹦亂跳的小霸王,皇上根本不用擔心林宣。 “管”著林繁,讓林宣為大周收復更多的土地,才是最符合皇上利益的事。 因此,林繁不質疑父親的死因,除了與秦鸞說的“相信永寧侯”,還有皇上的利益與性格。 冷風呼嘯,夾雜著積雪,看著就冷。 林繁呼出一口白氣,快步往宮外走。 回到衙門,林繁寫了張字條,找了方天來:“從我上次過墻的位置丟進去。” 方天撓了撓頭:“大白天容易被人發現,小的待天黑了……” “現在就去,”林繁道,“急事要請她幫忙。” 方天忙應下。 是了。 定是因為那臭道士。 他們爺才為了這案子去御書房,一定是皇上提了什么,爺才想請同是修道之人的秦姑娘幫忙。 唯有公事才這么著急。 方天動作快,行事也謹慎,往紙條丟過東墻,頭也不回地走。 “誰也看不到我。”方天念念有詞。 墻頭上,冒出個紙腦袋,又很快消失了。 錢兒瞅著符靈,與秦鸞道:“奴婢也以為國公爺又翻過來了。” 秦鸞失笑:“大白天的,一個大活人翻墻?” “也是,”錢兒點頭,“再俊的功夫,也會被人看到。” 秦鸞打開了紙條。 上頭寫著,請她盡快到生花閣。 如意坊。 常玉大街今兒的生意依舊很淡。 聞客上門,劉杉趕緊起身,問了聲安。 “前回勞煩東家替我們往府里傳信,”秦鸞笑著道,“還有那筆架子,我很喜歡。” “您喜歡就好,”劉杉忙道,“樓上空著,您自便。” 秦鸞抬步上樓。 劉龔氏備起了茶點,她已經記住了秦姑娘喜好的口味,又搭了些前回不曾上過的。 “秦姑娘沒有穿道袍,你竟然認出來了。”劉龔氏打趣著。 “夫人別笑話我了,”劉杉清了清嗓子,“做生意,這點眼力還是要有的。” 劉龔氏彎了彎眼,捧著茶盤上樓。 劉杉看著妻子背影,暗暗感嘆:得一賢妻,太可靠了! 要不是妻子觀察仔細,國公爺使人來問秦姑娘有沒有看上什么東西,他都答不出來! 劉龔氏奉茶,不禁多看了秦鸞兩眼。 真好看啊。 上次她就琢磨著,這姑娘道袍英氣,換回姑娘們日常的裝扮,定十分漂亮。 這次一看,比她預想得還要漂亮。 不知道這身裝扮,國公爺看到過沒有? 正琢磨著,樓下傳來動靜,劉龔氏往樓梯口一看,就看到了林繁。 生花閣前鋪后屋,林繁走的是沖小胡同開的后門,從屋子進,過一道木門,就能上樓梯了。 這么走,便是有人從鋪子外頭經過,都看不到有人上去。 劉龔氏與林繁讓了道。 下樓后,她站在大堂里左左右右地看。 晚上關鋪子后,要把陳設稍稍挪一挪,弄出個隔斷來把樓梯口擋住,那么就算人就站在大堂里,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上次她猜八成借光,府里取走筆架后,劉龔氏劃去了八,改成了十。 國公爺要用這鋪子與秦姑娘悄悄說事,那他們就得辦妥了。 二樓雅間。 林繁邁進去后,倏地愣了愣。 眼前的秦鸞,與他腦海里的樣子相差很大。 鵝黃襖裙,領口圍了一圈狐毛,將人襯得嬌俏起來。 臉上也抹了些胭脂,戴了兩簇精致又小巧的絹花。 林繁的心跳慢了一拍,后又急切起來。 他從來沒有在秦鸞身上,看到過這些明亮鮮艷的色彩,初次一間,他便發現,這些色彩一樣適合秦鸞。 樸素的道袍襯她,鮮艷的裙裝也襯她。 每一個都是她。 也都叫他心動。 思及此處,林繁啞然失笑。 他先前若是沒有想通,那么今時今日,再后知后覺,也會有所悟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不傻,一旦那念頭落于心間,生根發芽,他就會發現他還喜歡秦鸞的性子、喜歡與她相處時的感覺。 對的那個人,無論那一刻的心動因何而起,也一定會在后續的接觸中發現越來越多的優點。 秦鸞見林繁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笑道:“國公爺是覺得陌生?不瞞你說,我也還沒有適應。” 林繁故作鎮定:“先前確實沒見你這么穿過。” 秦鸞笑道:“先前回京時才做的衣裳,我完全不知京中喜好,全是叔母給做的主。” “很襯你,”林繁說完,又覺得差了點意思,補了一句,“不是客套話。” 秦鸞一怔,而后笑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