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43節
不用展開說,林繁就能想象得到了。 娶兒媳婦,原是喜事,但皇上應是高興不到哪里去。 御前當值的,不管是侍衛還是內侍,都得小心。 黃逸原本休沐,就因這值不好當,有同僚軟磨硬泡要換,他才頂了上去。 “萬幸沒出什么岔子。”黃逸道。 當值有當值的規矩。 御前做事,聽見什么,看到什么,按理不能與人說。 比如,今日中午,皇上特特把二殿下叫來,沒有訓也沒有罵,罰他在廊下站了半個時辰。 那處是風口,冷風吹得二殿下臉都青了。 他們幾個御前侍衛,眼觀鼻鼻觀心,根本不敢對上二殿下那氣惱的視線…… 那半個時辰,二殿下遭罪,他們幾個也沒好到哪里去。 豈會不憋得慌! 但黃逸懂規矩。 一字不說,他難受,點到為止,再添兩盞酒,也就舒緩了。 換作其他人,聽這么一個話頭而沒有后續,問也不多說,一次兩次就算了,再多幾次,朋友都沒得做。 也就只有林繁,曾做過御前侍衛,不會追著問。 只要黃逸不酒后失言,或者不小心踩進了林繁話中有話的坑,就是安全的。 “全須全尾坐在這兒了,你……”林繁想揶揄幾句,說到一半,忽然聽到了隔壁貴香樓里傳來的聲音。 “呦!永寧侯身體抱恙,你不在跟前伺疾,怎么來了?” “不是你們下帖子讓我來的嗎?” “我們也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啊!” 那廂幾人應是格外熟悉,說著說著就樂呵呵大笑起來。 黃逸見林繁豎耳在聽,也聽了幾句,道:“永寧侯府的二老爺,與他幾個損友,上回跟你提過。” 林繁記得。 當時說的是秦治無故爽約,猜測與秦鸞回京有關。 而雅間里,秦治握著酒盞,被好好問候了一番。 “真不要緊?老侯爺氣得夠嗆……” “我知道了,府里悶得待不住,才借著帖子出來吃酒吧?” “你那大侄女也是倒霉,婚事被人……” “我記得她十五了吧?都能上轎的年紀了,侯夫人有的頭痛了。” “夫婿人選,再選也不是個皇子……” 秦治只聽,不說。 都是多年好友,他知道他們都沒有惡意,僅是好奇與關切。 可不管如何,秦治都不能說。 他們秦家根本不稀罕什么皇子,能將親事作罷,老父高興得紅光滿面、精神奕奕。 這話若是出口…… 前腳厥過去被抬出來,后腳生龍活虎,他那老父等著被參上一本吧。 秦治只能擠出苦哈哈的笑容,端起酒盞:“不提了、不提了,走一個、走一個!” 損友們交換了個眼色。 看吧,坐實了的! 這廂,隨著那陸陸續續傳過來的話語聲,黃逸也能想到其中狀況。 “秦大姑娘,確實倒霉。”黃逸嘀咕著。 林繁一愣,險些失笑。 秦鸞那手排兵,成效真不錯。 明明她是一心要退親的那個,借著二殿下與晉舒兒的私情,愣是成了個不在局中的倒霉孩子。 倒霉,也意味著臉上無光,但能達成所愿,光不光的,也不是最要緊的。 是一步好棋。 酒菜用得差不多了,林繁正要開口告辭。 酒盞才剛放下,突然間,一句“堂而皇之給安國公府送禮物,二殿下真是太胡來了”傳了過來。 那廂許是吃多了幾杯,酒氣上頭,又與秦治交好,頗為義憤。 “為走門路送禮的,見過;為道謝送禮的,也見過!二殿下這么送禮的,送得永寧侯府、安國公府都丟臉了的,沒見過!” 聽著聽著,林繁心念一動。 道謝需送禮,很有道理。 彼時他請秦鸞幫忙,只是想從忠義伯世子夫人那兒了解一二,是秦鸞主動提出來、探一探永寧侯的口風。 眼下得的結果,已是預想之外了。 他是得給秦鸞送禮道謝。 只是,該送什么,林繁毫無頭緒。 放下的酒盞又拿了起來,林繁道:“我要與人送禮,你替我參謀參謀。” 黃逸筷子未停,隨口道:“官大官小?” “不是官身。” 黃逸又問:“男的女的?” 林繁答:“姑娘家。” 黃逸送食入口,上下牙一碰,咬在了筷子上。 姑娘家? 姑娘家! “哪、哪家姑娘?”黃逸驚奇不已,“你天天在赤衣衛當值,你上哪認識的姑娘家?” 不僅認識,還發展到了要給人送禮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繁只當沒有聽見他的問題,繼續道:“合適些的,不顯輕浮。” 黃逸的臉上寫滿了“沒出息”三個大字:“你禮都送了,還……哦!我知道了,你怕她不收!” 為何不收? 定然是人家不領情。 他的好兄弟林繁還任重道遠。 這么一想,黃逸憋著笑,讓自己瞧起來正經些:“那你就別直接送給她,可以拐個彎,比如,她可有什么愛寵?” 第53章 學以致用 林繁想到了符靈。 薄薄一張紙片,能飛能跳,還能表露出高興、不高興的情緒。 那勉強是個愛寵吧? “算是有吧……”林繁道。 黃逸一拍掌,提議得十分有信心:“這就好辦了。 若是只貓兒,你送個精巧些的鈴鐺,她抱貓時能看到,貓兒跑跳時叮叮當當響,她也能聽到; 若是只鳥兒,綁腳的各色繩子,精細的鳥食,喝水的小盆,你進鋪子里去挑,準能挑到滿意的; 若是只狗兒,耍玩的球也不錯。” 竟然有這么多的花樣,他真是開了眼界! 不過,符靈不戴鈴鐺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綁腳,黃逸的建議是一點也用不上。 可他又不能據實告知黃逸。 符靈讓秦鸞行事有了多種變通的可能,算是師門秘術,需得保密。 林繁只能勉強點頭,道:“我做個參考。” 見林繁一副多有斟酌的樣子,黃逸不由皺眉,幾個念頭一轉,真正正經起來。 “有幾句話,我就這么一說,你也就這么一聽,若聽得不順耳,你就當我酒后醉言。”黃逸坐直了,端正道。 林繁難得見他這么嚴肅,便道:“你只管說。” 黃逸清了清嗓子:“老國公爺走得早,你不得不早早肩負起國公府。 別人說你能承爵全靠祖輩恩澤,自身并未功業,但我知道,這幾年為了攢些功績,你十分辛苦。 御前侍衛就是混個日子,混不了什么功勞,所以你才主動任了赤衣衛指揮使。 沒有機會上戰場,只留在京中,這活兒是得罪人、卻也是最快的路子了。 撐起門楣,除了立業、還需成家。 你今年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