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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頂事先精工細作的鷹頂金冠被左賢王攣鞮絳賓小心翼翼地捧出,被薩滿接過,口中念念有詞,戴上冒頓的頭頂。 蘭佩近在咫尺,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頂她在前世曾見過的金冠。 金冠的頂端,一只由綠松石雕制的展翅雄鷹立在一個刻有狼羊咬斗紋的圓頂上,俯瞰大地,金冠額圈由三條半圓形金條榫卯插合而成,上有浮雕臥虎,臥式盤羊角和臥馬造型,中間為繩索紋。 戴上金冠的一瞬,冒頓耳邊不斷縈繞著薩滿碎碎念唱的咒語,眼前驀地一片漆黑。 金冠像是帶著無數細密尖銳的細針,深深扎進他的頭皮,他的頭頂一時像是炸裂開了似地疼。 在這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他明明看見了那個饒樂水冰封千里的雪夜,蘭佩被東胡王綁架在身前,在他的鳴鏑射向東胡王前一秒,慘死在了東胡王的刀下。 不! 他無助地叫喊著,發了瘋似地狂奔過去,抱起的卻是她已然癱軟冰冷的身體 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他幾乎咬碎了牙根,忍受著身心拉扯撕裂的劇痛,慌張地轉過頭,死死盯住一直站在他身側的蘭佩,確認她活著,就在他身旁,那么完好,那么無暇的她,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旁。 你怎么了? 蘭佩察覺到他的異常,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將他從地獄拉回人間。 他自那無邊無際的無助和苦痛中回過神來,凜了凜神:無事。 他喃喃道。 定是他近日沒休息好,產生了幻覺。 那一切,只是場可怕的幻境罷了。 ...... 盛大的分封典禮過后,慶祝活動一直持續到深夜。 各懷心思的人們面上堆笑,單于庭內熱火朝天的氣氛,幾乎消融那冰封千里的原野。 頭戴金冠的大單于像是件無比尊榮的貢品,自始至終端坐在王位之上,不茍言笑,不發一言,接受著眾人潮水般的跪拜。 只有距離他最近的蘭佩看出,大單于自從戴上那頂金冠之后,便一直情緒不高,心事重重。 只不過他那張不怒自威的面具臉已然在眾人心中有了定式,除了她,誰也未去多想罷了。 席間,雕陶閼氏一臉的春風得意,領著小女哲芝從左賢王身邊走來向她敬酒,一番恭維之后,轉身對哲芝說:還不快叫jiejie! 論輩分,哲芝叫蘭佩一聲jiejie倒也沒錯,只不過今日這場合,眾人莫不喚蘭佩一聲國母大閼氏,雕陶此時強加這一出戲,未免有些小人得勢,不長眼。 相對于自己強勢的母閼氏,哲芝的姿態倒是低微入塵,她并未理會雕陶的命令,仍舊畢恭畢敬地一福身,喚了聲:國母大閼氏。 雕陶的鼻子差沒給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女兒給氣歪了,臉上掛著假笑,攥住女兒的手狠狠掐了一下。 哲芝咬牙忍住疼,連吭都沒吭一聲。 蘭佩佯裝不知,對哲芝點了點頭,笑道:左賢王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雕陶閼氏和哲芝meimei身份更加尊貴,我瞧著大王終究還是戀舊的,對他這個叔叔真是實打實地好! 這話在雕陶聽來甚是順耳,不禁放過女兒一馬,笑盈盈地接話道:大單于胸懷四海,年輕有為,是我匈奴萬民之福!說起來,大閼氏更是福厚綿長,嫁得如此如意郎君,著實讓人艷羨!我領小女敬大閼氏一杯,也向大閼氏討討喜氣! 雕陶本是刻意討好,可聽在蘭佩耳中卻變了味道。 前世,雕陶便是艷羨她能嫁得如此如意郎君,待她與冒頓成親后不久,生生將自己的女兒也塞了進來,又因哲芝的不得寵,繼而對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的她千般刁難。 不知若今生雕陶仍做此想,大單于還會如前世那般,納了她的愛女嗎? 帶著不確定,蘭佩悄悄將眼神投向正在她右側上位端坐的冒頓,不偏不倚,正碰上他遠遠暼來的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深棕色雙眸,像是要看進她的骨血里,毫不避嫌地直登登盯著她,倒叫她耳根子一紅,匆忙間避開。 他這是,怎么了? 蘭佩趕忙仰脖喝下雕陶敬來的酒,用以掩飾心中不可言說的異樣感覺,眼角余光卻定在了王座,好像他的目光能穿透重重人墻障礙,一直緊追著她。 見蘭佩心不在焉,雕陶也未再多話。 她領著女兒來,本意是想替女兒拉近與蘭佩的關系,雖然她打心底里厭惡這個融著中原血脈的雜種,但日后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讓大單于納了哲芝做閼氏,蘭佩這關怎么也得過。 她想,大單于如此年輕,就算他再寵蘭佩,為了王族的人丁子嗣興旺,納她十個八個閼氏再正常不過。 想到這里,她不禁暗自打量起自己的女兒,已然出落得高挑勻稱、溫婉清麗,因不喜外出交際,免了不少風吹日曬,皮膚白而細膩,雖比起蘭佩那狐媚子略顯遜色,但放眼整個單于庭,怎么也算得上上乘的姿色了。 加之如今絳賓做了左賢王,左賢王的女兒要給大單于做閼氏,那還有什么可說得! 大單于和蘭佩都沒有母閼氏,蘭鞨的官階又比絳賓低,誰又能說得好呢,興許在不久的將來,她樸須雕陶,才是這整個單于庭最尊貴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