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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縈看著子硯的這副模樣,她知道,子硯的確不同了,所以她笑了笑,未曾。 子硯斂下眼中莫名的失落,原來如此。 見子硯這副反應,諸縈眉眼帶笑,反問了回去,君子莫不是覺得我眼熟? 子硯竟然沒有刻意隱瞞,他對諸縈如實相告,正是,頗為像某過去所見的一位故人。 這位故人同我十分相像嗎? 不,不像。子硯頓了頓,容貌不像。 子硯說著,便將目光直接落到了諸縈臉上,略微有些失禮的直視著,神色怔然,一字一字的道:神態相若。 聽到子硯這樣說,諸縈也不由有些發愣,但很快,諸縈的面色就恢復如常,她笑吟吟的說道:如此看來,我與那位故人,恐怕并非同一人。 子硯也收斂了神態,復又對諸縈拱了拱手,是子硯失態了。 諸縈也回了子硯一禮,然后道:無妨。 而后諸縈便轉身離去,身后似乎還有人說了些什么,但諸縈沒有回頭。 等諸縈好不容易回到了樹林深處,她轉過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才悠悠長抒。這里倒是清幽寂靜,別有一番靜謐,怪不得廉思老先生會選擇在此傳授學問。 可惜,此地雖好,但亦寂寞,就如廉思老先生一般,若非沉下心做學問,恐怕耐不住這一路的寂寞。 而這一切,并不適合諸縈。 她也要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諸縈施動瞬移技能,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選擇回了摘星臺,而不是前往宋國的王畿,她還是決定莫要打擾宋王,既然當初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必猶猶豫豫。 隨著諸縈做好決定,樹林間顯露出淡淡的白光,她被瞬移到了摘星臺。 而諸縈不知道的是,宋王過得并不怎么好。 宋國內憂外患是一回事,但宋王更多的卻是郁結于心。 他始終不能放下諸縈,從前若只知曉諸縈不愛慕他,他尚且可以盡力一試,不論如何道阻且長,總有希冀。 可后來,宋王知曉了諸縈的神女身份。 他便知道二人無望。 其實也不是不能繼續思慕,可宋國早有先例,那日知曉此事的人不在少數,他哪怕表露出分毫的異色,也會遭人勸諫,面對這些須發皆白,為了宋國殫精竭慮一生的大臣們,宋王怎好當面駁斥。 他若只是尋常貴族公卿,自是無妨,可他是宋王,自幼時起,耳邊便有人不斷重復、告誡,振興整個宋王室,這是他的肩上的擔子,也是他的夙愿。 為了能使宋王室重現昔日榮光,他自幼苦讀典籍,學著如何為王,如何御下,少而早慧,寬厚之名傳達天下,從不敢有半分松懈。 悅慕諸縈,是宋王規整嚴明的一生中,唯一的逾矩。 但他若表明心意,因著有先例,恐怕這些年的辛苦皆付之東流,好不容易籠絡起來的賢臣人心,都會有異。 他甚至無法面對那些為了宋國傾盡一生的老臣。 長此以往,郁結于心,本就稍顯羸弱的宋王更是時不時病了起來,有時是倒春寒引起的咳嗽,有時是一心處理政事,積勞成疾引得暈厥。 看似都不是大病癥,但湊在一塊兒,卻令得宋王日漸消瘦。 他也并非諱疾忌醫,巫醫前來診治,祭祀祈禱、苦口湯藥,他皆應了,但似乎心病并非是那么好醫的,從無起色。 宋王亦不會因為病弱,就耽誤了政事,送上去的奏章,即便是熬到油盡燈枯,也會批閱完。 除此之外,每每瞧見有關衛國的奏冊,他的目光便會多停留一番,手也會下意識的摩挲一二,但這樣的失神并不會持續太久,宋王很快便會繼續向下翻閱。 但見著有關衛國,亦或是神女的奏冊后,宋王那夜便會熬到很晚,任憑誰勸也不聽。 他也不曾聘請王后,納夫人。 縱使他從未在人前談起諸縈,看似一切如常,但唯有此事,是宋王在人前唯一的異狀。也是臣子無論如何上奏祈求,哪怕是在殿前相逼,宋王也不曾應允的。 一位以禮賢下士、寬厚仁德著名的君主,面對臣子的祈求,在此事上,卻連眉頭都未曾動過一下。 但或許這才是一位真正的君主,所謂的寬仁溫和只是其表,若沒有果決的手段與心胸,又如何能令早已落寞的宋國重現昔日的一二風光。 只是可惜了,他攤上的是從內里就已經糜爛的宋國,所能掌控唯有王畿與其毗鄰的數個城池罷了。 宋王室中,除了宋王,恐怕連中庸的貨色都未必有幾個。 這早就是一艘漏了底的破船,縱使再縫縫補補,也不過是延緩些沉入水中的時日罷了。 雖然許多諸侯國也早已沉疴,但和宋國卻又不同,在這個禮樂崩壞的時代,諸侯國們若是敢于頂住貴族的壓力,那么變法大有可為,國中自然也會煥然一新。 唯有宋國,它之所以存在,之所以還能受到一些小國的貢賦,正是因為宋國依循禮度。 若是有朝一日,連宋國都否認了依法,改制變革,那便連最后體面尊嚴都沒有了。宋國又有何存在的理由呢? 同宋國不同,衛國也將煥然一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