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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士卿之才,何故拘于小吏。 那位規矩過了頭的子松,愧然垂首,對著廉思老先生道:子松受教。 而后起身的,是子硯。 子硯本來似乎并不愿起身談此,但廉思老先生的目光落在了子硯的身上,子硯不得不起身。 諸縈也很是好奇,子硯會說些什么。卻見他也如其他人一般行禮,而后抿了抿唇。 他道:惟愿天下再無冤屈之事,愿主刑訴,行事公正。 聽了子硯所言,廉思老先生僅僅是如同之前那樣淺淺一笑,不予置評。 諸縈在底下聽著,卻不由在心中想到,廉思老先生乃是儒家大賢,崇尚性本惡說,故而,比起刑訴,教化二字,或許才更符合廉思老先生所授予的。 刑訴嚴明,反倒是法家的學說了。 諸縈在底下也微微嘆了口氣,好在廉思老先生心性寬厚,胸襟開闊,故而聽聞此言,也只是一笑而過。 就在諸縈在心間感嘆的時候,廉思老先生竟點名了另一個弟子,子清,你來答。 于是,就在諸縈身旁的一位弟子,就這樣站了起來,和那些居于前列的弟子不同,并非是他的儀度不夠,恰恰相反,他風姿無雙,自在恣意,有其他人都沒有的風流意氣。 這位子清的眉眼中,有說不清的悠閑自在,他唯一一位仿佛能與竹林融為一體的人,同樣的灑脫,同樣的爽朗清舉。 風流卻又清正。 諸縈甚至覺得他有超脫這個時代的意蘊。 子清的聲音猶如玉缶相擊,脆而不鳴,同他的人一樣,渾然若天成,于竹林內講道,于溪間奏琴,譬如今昔,吾愿足矣。 哈哈哈。這是聽過這么多弟子所言后,廉思老先生難得如此愉悅的笑出聲。 諸縈知道,這應當是廉思老先生最為滿意的回答。 而這位弟子,雖然坐于末席,但廉思老先生定然對他甚為喜愛。甚至于,在見識過子清身上風流清舉的儀度之后,諸縈覺得,很有可能,他本可以坐于最前處,但寧愿坐在末席,因為隨性自在。 就在諸縈自己揣測的時候,上首的廉思老先生竟然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廉思老先生笑容和藹,這位姑娘,今日既有緣聽老夫粗陋之言,不妨一道議議,來日所愿? 被廉思老先生目光看著的時候,諸縈有一瞬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如學生時一般,上課走神,乍然被老師點名。 但這樣的錯覺僅僅是一瞬,這里不論是景還是人,都和現代不同。 諸縈回過神,低頭笑了笑,不知是惋惜多一些,還是悵然若失多一些,當她抬頭時,便又是那個眉眼燦然的諸縈。 她落落大方的起身,也如同那些弟子一般執禮,您所授的,句句皆為良言,若您所言尚且粗陋,那我所言的便連話都稱不上了。 說完,諸縈有拱了拱手,她回答廉思老先生方才的一問,吾所愿,天下安泰,黔首溫飽,世無戰亂,民,安居樂業! 諸縈只說了短短一句,但字字皆振聾發聵。 她和那些想要為官,想要做將,想要悠閑自得的人都不同,她所愿的是天下萬民。 似乎頃刻間就將立意拔高了不少。 諸縈大膽迎著所有人的注視,眉眼坦然,此乃吾所愿也,縱耗畢生心血,吾亦往。 率先做出反應的,竟然是廉思老先生,他大笑著站了起來,好,好,好! 廉思老先生從未見過有如此志向之人,或許有,但他們所言,至多不過一國得失,至偉不過兼并諸國。 只有諸縈,著眼于天下,又記著天下萬民。 這樣的人,實在令廉思老先生惜才啊! 他恨不能將這位偶然出現的姑娘收為弟子,但觀諸縈的見識談吐,恐怕并不會因為自己所謂的當世大賢的名頭,就愿為弟子。 更何況,他欲攜座下的諸多弟子在列國周游,天下何等廣闊,前行路上多為荒野,能往世間最繁盛的都邑,自然也免不了去偏僻荒蕪之地,尋常弟子尚且難挨,更遑論是這樣以為清秀貌美的小姑娘呢。 故而,廉思老先生熄了念頭,一臉的惋惜。 而位居前列的子硯,終于也將目光落在了諸縈身上。 雖然諸縈如今的面貌悉數改了,但卻仍叫子硯生出熟悉之感。 諸縈自然也注意到了子硯的目光,但她絲毫不在意,如今她的面容不同,任憑子硯如何聰明,也不能瞧出其中端倪。 更何況,諸縈早早就想好了,她本只打算看一看子硯如今過得如何,是否能消去昔日的偏執仇怨。 既然子硯如今甚好,諸縈也就此放下心。 她準備等他們散去,就趁著機會離開。 果然,廉思先生在聽過眾弟子們的言語后,眼看原本明媚的陽光漸漸消散,日頭西移,便大手一揮,讓他們自去扎營搭帳。 諸縈也趁著現在有些雜亂的時候,起身準備離去。 但就在她快出竹林的時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第103章 諸縈停了下來,她轉身看去,是子硯。 子硯身著深衣,束發而冠,和之前的模樣截然不同。 見諸縈望了過來,子硯沒有唐突,但也未曾扭捏,他對諸縈拱了拱手,謙遜有禮的詢問道:敢問姑娘,可曾見過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