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小紙人望了望寄幾的黑乎乎的小腳丫子,兇悍的點了點頭。 它尋了一處堆著的竹簡坐下,小腳丫子晃啊晃,把墨水舉起小手對桓珩指指點點,頤指氣使的讓他給自己端水。 桓珩隨之命人將水端進來,吩咐完畏畏縮縮,對小紙人十分恐懼的宮人,讓他們照顧好小紙人之后,桓珩才起身離去。 而當他踏出房門時,眼中那清淺笑意便攸然散去。 他面色清肅,喜怒不形于色,沉聲吩咐立于門外的守衛,讓他們宣召幾位大夫上卿入宮。桓珩放于寬大袖袍中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腰間佩劍,目光清明,儀度雍容,站在宮室的數層臺階之上,睥睨天下的迫人氣勢,竟隱隱展現了幾分。 宋國的夏大夫所言其實不假,奈何并無多少人意識到眼前的公子珩,鋒芒初露,所展現的治國才能和手腕氣魄遠甚那些耽于享樂的諸侯。 待及來日,也不過是悔之晚矣。 而在昭陽殿內的諸縈,此時也是神色坦然,不似方才那般緊繃著。 因為在系統的設定中,小紙人作為善解人意,能哄主人開心的玩意,從某種程度上和主人心意相通,只要諸縈在袖擺中放出一只小紙人,心中不斷默想著要吩咐小紙人的事,它們就能很聰明的記在心里,然后照著主人的吩咐辦事。 而哪怕遠至千里也不怕,她玩的游戲,是有背景設定的,類似于修仙世界,自然而然,少不了通用的紙鶴,縱使遠隔千里萬里又如何,紙鶴們定然可以在幾個瞬息將信傳達。 幾乎在小紙人見到桓珩沒多久,諸縈就有所感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紙人達成了她的吩咐,所以十分雀躍,她垂眸思索著,也不知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了結宋王宮的事宜。 本來她時常至王畿,除了透氣之外,也是為了能在岐下之學多聽聽列國學子的見聞,以及她救回來的子硯,不能就放在客舍不管不顧。 但是,如今廉思老先生發現了她不是男子,子硯又尋到了出路,等到宋王姬的病好了,她應該就少有踏足王畿了。 倒也不是,諸縈想到了出身墨家的桯儼,若是能把他拐回衛國便好了,憑借他對機巧之術的精通,若是自己想做些什么東西,實在是再方便不過。可惜這人一心想著明主,連最為正統的宋王和最為強盛的陳國,都不能叫桯儼生出投靠的心思。 盡管諸縈若是昭示出神女的身份,桯儼一定會俯首,盡心竭力的為諸縈造那些利于民生的東西。可桯儼同時精通治國之理,若是能輔佐明主,來日必可成為同他先祖一般的曠世名臣。如此一來,反倒讓諸縈猶豫了。 就在諸縈認真思索的時候,殿內的臣子已經悄然散去,宋王望著諸縈,眼中含笑,神情溫和,就在他想慢慢走到諸縈面前時,五感敏銳的諸縈一下就感受到有人在一直注視著自己。 她攸然抬頭,和宋王的目光打了個正著,也讓本想悄無聲息走到諸縈面前,再同她四目對望的宋王打算落空。 但宋王顯然是為極有涵養的君王,他沒有其他君主唯我獨尊的蠻橫獨斷,若是摒除著滿宮的寺人,再換下這身昭示身份規制的衣裳頭冠,只瞧他莞爾含笑的模樣,或許會誤認為是位風姿卓然、飽讀詩書的學子。 然而眼前這一切,都是不可忽視的,所以他是宋王,肩負整個宋王室,訾姓家人的宋王。 就這樣互相對望了有一會兒,諸縈才似反應過來,她彎腰垂身,對宋王行了一禮。 而在諸縈垂首的那一剎那,宋王攸然伸出手,穩穩扶住了諸縈。他雖看著文弱,但也六藝具通,射御不輸尋常宗室子弟,諸縈交疊行禮的手叫他攙著,縱使他看起來沒用多少力,也叫諸縈無法向下拜。 她只好抬頭望向宋王,兩人這次倒是極近,雙目所距不足兩尺,諸縈甚至能清晰的看見宋王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臉。 內室寂靜,微風涌起紗簾,竟有些無聲的旖旎在悄然糾纏。 宋王定定的望著諸縈,良久,這位如君子般端方文弱的年輕君王才一字一句的道:不必多禮。 第68章 宋王說完之后,兩人目光相對了好幾息,最終,還是諸縈先低頭垂下眼睛,宋王才似反應過來,松開握著諸縈的手。 直至將手藏進衣袖中,似乎都還余有方才握著諸縈雙手的觸感,如同被火灼燒過一般,難以安置。 宋王室一貫重視禮數規矩,宋王于這些禮數上,也素來恪守獨到。他無意冒犯諸縈,又或許是不愿怠慢她分毫,所以向后退了兩步,使兩人中間許有一尺的空余。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望著諸縈,慢慢道:你不必對我行禮。 宋王方才亦說了這句話,只是方才更顯得情急些,此刻慎而重之,竟像是在承諾些什么。 宋室之大,獨有孤王一人享有。吾欲求一淑女,珍而重之,共執天下。宋王長身玉立,較諸縈要高上不少,兩人共同站著時,卻需要宋王垂首低眸,才能和諸縈對視。 此時此刻,繞是遲鈍如諸縈,也察覺到了不對。這般濃烈的情意,一時間竟叫諸縈不知道如何推拒。宋王今日應是第一次瞧見她的女子裝扮,難不成只瞧了一眼就生了歡喜? 雖然她如今這個游戲人物的身體,的確容貌出眾,生的極美,但是依照她遇見宋王的幾次,所得的了解,她覺得宋王應當不是會為了美色便昏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