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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無數次預想過,若是遇上對方應說些什么,然而真的遇上了,出于種種顧忌,宋王的千言萬語都澀于喉間,只余幾句看似再尋常不過的詢問。 沒關系,只要知曉她是誰便可,還有那么多的時日,他們可以慢慢相處,他會像婉約多情的吳風中記載的那般,認真追求諸縈,只求與之琴瑟和鳴。 宋王心中所想,諸縈自然不知道,她雖有些訝異宋王為何會問這些,但怎么也比她之前所猜測的要好了不少。 所以她答到:稟王上,小民姓諸名滎,衛國人士,并無師承。 宋王接著問諸縈,他的聲音清潤,既然是衛國人士,緣何到了浥城? 諸縈應對自若,因為游歷,小民雖未曾讀過萬卷書,卻盼望能行萬里路。 她這話說完,宋王就不自覺彎唇,眼中滿含笑意。 正當他還要說什么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寺人著急忙慌的帶著一個傳信的將士進了殿內。 那將士一見到宋王,就立刻下跪,神情嚴肅,甚至顧不得周圍有人在場,稟王上,衛國出事了,恐怕大亂將生。 第30章 剛還嘴角不自覺揚起,滿臉含笑的宋王,此時神情一怔,立刻就嚴肅了起來,他看向傳信的將士,究竟發生了何事? 將士流著淚,因為連日風塵仆仆的趕路而致灰頭土臉,本該板正的四方髻散落了不少發絲,嘴唇干裂脫皮,他朝著宋王一叩首,聲音哽咽,稟王上,桓越公子,他、他去了。 宋王一臉不可置信,蹙著眉頭往前連走了兩步,到送信將士的跟前,情急詢問,怎么會,阿越才及冠不過數年,孤數月前見他時,明明身體康健,怎么可能就此過世。 你、你給孤說清楚! 送信的將士朝宋王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咬著牙道:是公子桓昤和如今的衛王后齊姬,公子桓昤罔顧人倫,與齊姬這毒婦密謀,竟趁著衛王前去宗廟祭拜,將我家公子召入宮中,堂而皇之的囚禁。 幸好公子聰慧,察覺到不對,私下派隨從往宮外向衛國宗室大臣求救。 沒料到,待那些宗親大臣們趕往宮中時,齊姬與公子桓昤竟倒打一耙,稱我家公子蒸了庶母,犯了忤逆人倫的大罪,硬生生把宗親們攔在了宮外。 送信的將士說到此處,簡直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啖其rou,飲其血。 宋王也面有怒色,用手重重的捶了數下自己的大腿,豈有此理,阿越一向寬厚平和,最是恪守禮法,如何會行此等luanlun之事。 宋王雖然著急,但眼中仍待一絲期望,按你所言,阿越應是尚無性命之憂才是,蒸庶母雖為大罪,但不致死,且待衛王歸來,著人細查,怎么也能還阿越清白。 誰料聽了宋王的這番話,送信將士突然嚎啕大哭,此正為齊姬母子的歹毒心腸啊,為了讓我們公子擔此惡名,竟不惜在飯菜中投毒,害死了桓越公子啊。 得知桓越的確死了,宋王不由踉蹌兩步,面有哀色,竟跟著落淚,他扶住額頭,宋室子息衰弱,孤唯有云華長公主一位嫡親姑母,未料她年華早逝,僅留下一子。 孤與阿越親如手足兄弟,怎料阿越竟因宮闈穢事,被謀害至此,嗚呼哀哉,嗚呼哀哉啊! 現下已經沒人能注意到諸縈了,即便是諸縈自己,也滿臉震驚。她自己就曾去過衛王宮,雖然當時桓越去山林中拜訪賢能之人,所以諸縈沒有見到過她,但是她是聽聞過他的。 而且是在那些曾在衛王宮伺候過的婢女寺人的口中所知曉的,怎么說呢,雖然衛王遲遲不立太子,但是沒人想過太子會是其他人。按禮法,桓越為嫡長,按賢能,雖則桓越不擅兵事,但他為人寬容,友愛手足,待下和善,凡是見過他的人,無不稱贊他的賢能和仁義。 更何況,他的生母還是宋王室尊貴的嫡公主,雖然宋王室衰弱,可在守舊的宗親們眼中,桓越的血脈尊貴,是其他公子都不能比擬的。 然而這樣的人,卻死了。 而且,是被誣陷,帶著罪名死去。明明他生性寬厚,一心向往舊時的賢良君主。 當真是可惜。 在整個殿內彌漫著哀傷氣氛時,泣涕橫流的送信將士,從懷中掏出一張帶血的布帛,還有一塊玉佩。他雙手捧著,舉過頭頂,王上,此為公子死前絕筆,他已料到齊姬母子不會放過他,所以寫下了這信,以證清白。 末將曾深受公子大恩,然而宮中并無人知曉,故而從公子手中取得此絕筆后,便悄無聲息離開了王宮。末將本是想前往宗廟,尋衛王,來為桓越公子做主。可齊姬母子似有察覺,竟然在宗廟四周布下人馬,可疑之人根本無法靠近。 末將是在沒有法子,只能來王畿尋您了。能夠還公子一個清白的,只有王上您了! 宋王含淚接過布帛,緩緩打開看下去。 越是看,情緒波動就越是大,滴落的淚水打濕布帛,他胸口起伏,到了最后,統統轉化為怒氣,一手握拳,將布帛攥得緊緊的,眼中隱有血絲,咬牙道:孤絕不會放過這些人。 他的目光落在送信的將士身上,爾所為堪為義士,這些時日辛苦了,孟奉,先送這位義士下去休息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