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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縈狀似思考,沉吟一番,依汝的根骨,若是潛心修行,或許大道能成。可惜,汝常年行騙,犯下孽債,又未曾好生研習經典,虛度光陰至今,恐已難成大道。 老道士如遭雷擊,臉色一白,短短的數息內,乍然經歷大喜大悲,心情的起伏簡直難以言說。 突然,他瞥到諸縈始終淡然的面容時,心情一震,是極,眼前之人乃為神女,觀她言行間的底蘊,定然在天界也屬地位極高的神邸。 神女一定會有辦法的,如果,神女愿意伸手相救。 老道士猶如被點醒一般,滿含希望的看向諸縈,小人自知犯下大錯,這些年來游歷各國,行了坑蒙拐騙之事,小人愿重尋過往的這些人,一一致歉,將錢財歸還,想盡法子彌補多年所為。 再者,小人雖有欺瞞之為,但從不曾傷人性命,若有貧苦的平民,小人則從不取半枚圜錢,符咒盡是贈予對方。逢年遇之,為其祭祀先人亡靈,亦不過取斗粟米。 大jian大惡之事,小人、小人從不曾為之啊! 神女能否再予小人一次機會,小人定當珍惜,為您當牛做馬、灑掃庭除,做個傳信小童,絕無二話。 諸縈看著老道士苦苦懇求、滿目誠心的模樣,像是略微被打動,搖頭輕嘆,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稍有難度罷了。 得知尚有希望,老道士一瞬間精神了起來,煥發生機,求神女告之,但凡有半息機遇,小人都不愿放棄,一定竭盡全力而為。若是仍舊不成,只能怪小人無此機緣,但神女的恩德,必定永世銘記。 諸縈似乎拿他執拗的態度沒辦法,才道:汝可聽聞縱橫家? 誰料老道士愣了愣,遲疑道:恕小人孤陋寡聞,敢問神女,何謂縱橫家? 間老道士的反應,諸縈在心中肯定,看來此處時空,是沒有縱橫家的存在了。但是無妨,恰好可令她發揮。只見諸縈鎮定自信,泰然自若地繼續道:所謂縱橫家,即為合縱連橫之意,憑借自身機敏和不凡的口舌之利,以一己之力縱橫天下諸國。內辯群臣,外間大國。可憑借辯才,令弱國得存。 其之兵刃,利在口舌。且猶勝于百萬大軍。 這一番話,令老道士聽的一愣一愣的,眼前似乎有什么大門被緩緩打開,一個新的世界顯露出來。只懂得在各個諸侯國間游走行騙的老道士,眼界心胸,似乎在一瞬間豁然開朗。 他是不是,也可以做這所謂的縱橫家,想想那樣的場面,以一己之力,阻攔百萬大軍,這是何等的恢弘不凡,定然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壯舉。 諸縈看著老道士遐想的神情,微微一笑,此亦為君的成仙之道。 這話一下子點醒了老道士。是了,方才諸縈神女提及的幾位由凡人之身成仙之人,都俱非修道之人。 他們何以成仙? 是功德,是利于天下萬民的累世功德。 他區區一個道法不精之人,身無所長,唯一可憑借的便是這口舌之利,他游走各國,三六九等之人,不知接觸了多少,哪怕是王孫貴族,亦能由他忽悠的發愣。 縱然有人生出疑心,也從不曾辯得過他。 這般一看,這世間還有比這更適合他的嗎? 老道士連忙起身,他站起來,朝諸縈緩緩一拜,神情鄭重,多謝神女指點,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難忘。 諸縈仍舊跪坐在席上,坦然接受他這一拜。 但是有了明確的想法之后,老道士又遲疑起來,他胡子一翹,望著諸縈,欲言又止。 敢問神女,即為縱橫,小人又該依從何國,可是為弱國而行?猶豫良久,老道士還是問了出口。 諸縈卻搖了搖頭,是為百姓,明面依附何國無妨,重要的是為民生謀福祉。今日侍齊國,他朝侍陳國,其間有何不同?只不過心向百姓,為之籌謀,足矣。 老道士連連受教,他似乎得了什么啟發,慢慢起身,又逐漸跪下,朝著諸縈緩緩拜去。 謝神女教誨,小人明白了。 嗯。諸縈點頭,汝自行去吧。 恭敬虔誠的拜別諸縈,老道士從院子里退出去。侍奉在外的仆從們,隱隱約約間便聽到里頭的交談聲,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既然是在諸縈神女的院子中,那么憑空多出一個人,似乎也不稀奇了。便有仆從引著老道士出府去了。 諸縈飲著蜜水,其實她也不清楚這個老道士會否能做出一番大事,但試試總是無妨。主要是她瞧著老道士一身的神棍氣質,兼之竟能將偌大的一個鄭國忽悠住,除卻他有一二分裝神弄鬼的本事在,自身的見識和應變能力都是不可否認的。 很難不讓諸縈想到歷史上的方士們,即便是威名震震的偉大君主,也常有被他們糊弄欺騙。而若真的說起此道,又不免想起那些靠辯才和應變的機敏,在各諸侯國間游走,以口舌之利逆轉局勢、全身而退的縱橫家們。 十分奇異的,諸縈在這個老道士身上,找到了那種感覺,即便他只是一個擅長坑蒙拐騙的神棍。也許很荒謬,但諸縈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想試一試。 待老道士走了之后,諸縈重重嘆了口氣,伸直了腿踞坐著,用手捶著自己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