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49節
*** 周喬白日里已經睡了很久,方才周璃幫她沐浴,她支著一條胳膊,還跟jiejie說笑不停,一點也不覺得困。但周璃回房歇息后屋里就靜了下來,周喬原本歪在榻上看話本等他,莫名困勁兒上來,頭一偏就又睡著了。 直至有人開門進來,周喬忽然驚醒,看見門口的人。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竟一如當初她從胡疆回京再遇他之時,如今想來竟恍若隔世。 “吵醒你了。”他溫聲說著,關上門朝她走過去。 聽說她等得不耐煩了,戰蘭澤回來時還真想了想該如何哄,可尚未走近床榻,就見她已張開雙臂,淚汪汪地看著他。 戰蘭澤心顫不已,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擁入懷中。 纖瘦的身子與他身體緊緊相貼,柔柔的,熱熱的,剛好暖了他的心。他越抱越緊,舍不得松手。 周喬被勒得快喘不過氣,哎呀一聲推開他,“你別抱我抱得這么緊,我又不會跑,你自己還有傷呢。” 傷?她不提,他都忘了。 戰蘭澤見她手腕和肩上都已包扎好,看她那樣子也知白日里吃飽喝足睡得不錯,連面色也紅潤許多,怎么看都覺甚是好看。 “聽說你在府上等得不耐煩,生氣了?”他捏了捏她的下巴。 “廢話,當然不耐煩了。唐烈云都說了你的傷比我的傷重,箭尖卡在里面太久,內里傷得嚴重,要按時涂藥的。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回來上藥,那些事再重要,還能比這事重要?”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還只知看著她笑,周喬嘖了聲,下榻穿了鞋:“你在此等著,我給你涂。” “好。”他坐在榻邊,寬了衣裳。 周喬在屋里找了一圈,沒找到。她擰著眉頭,“咦,莫不是方才收桌子的時候一并被收走了?是哪個小女使來收的桌子來著?” 說著她找了件外衫套上,“算了,我再去拿一瓶。” 說完也不等戰蘭澤應,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殊不知身后男人只要聽上幾句擔心的話,那傷自然就好了,怕是比涂藥都有用。他脫了衣裳,聞見身上沾著宮里的熏香和血腥味,微微皺眉。 唐烈云本在院里觀摩他新種下的藥草,只等著此藥草成熟之后再加入回春丸,能使之效用再增一倍。 就是這草實在長得太慢,水澆多澆少都不成,太陽大了也不成,雨水淋了還是不成,嬌貴得很。他養得這般辛苦,將來必要賣個好價錢,斷不能又被人拿去當大米吃了。 這么想著,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唐烈云看見周喬出現在院門口,心道這可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喂,你瞧瞧這都什么時候了,戰蘭澤不在你就往我這里跑,叫他知道了你是沒事,但我有事曉不曉得!出去出去!” “我是來找你拿藥的!” 周喬哪是那種讓走就走的人,她瞇眼打量了下唐烈云身后的藥草,“你這個草以前怎么沒見過,新種的?這個能治什么?” 唐烈云眼角一抽:“少管閑事。要什么藥?你把我一瓶金創散都用了,還要什么藥?你那肩膀是金子做的不成?” “不是我的藥,是戰蘭澤的藥。也不知原先那瓶放哪里了,你再給一瓶唄。” 唐烈云嘖了聲,“麻煩。在這兒等著,不許進屋。” 周喬果真站在門口,不過卻探進半個身子使勁兒瞧。這才多久沒來,屋里多了好多她不認識的瓶瓶罐罐。 “哎你那個勾玉小盒里是什么呀?是不是新的回春丸,疾風說你又在制回春丸呢?” “那是鶴頂紅,要嗎?送你一盒拿回去放在湯里調個味。”唐烈云取來個小瓶往周喬手里一塞,“拿去,再丟了就讓他傷口爛掉好了!” “幾日不見,你這嘴還是這么毒。”周喬看了眼手里的瓶子,“那這個多少錢,到時候一并給你。可別說我們占你便宜。” “不必!”唐烈云不耐煩地補充:“叫他切記,傷口不能沾水,藥多涂點沒事,但是一定要按時涂。” 周喬原本都要走了,聽見這話又來了興致,“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們兩人的性子天差地別,是怎么成朋友的?你還對戰蘭澤這么好,稱得上是隨叫隨到啊。” “哼。自然是命不好!生在個破爛醫官之家,祖祖輩輩在太醫院侍奉那群貴人,后宮女人爭寵弄死了一個皇子,最后倒了霉的太醫就當了替罪羊。整個家族年滿十二的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就剩下個不滿年歲的小孽種,被抓進宮要處閹刑。那時候七皇子路過,被小孽種拽住了袍子。” “最后小孽種的命和命根子都保住了,還被送出宮繼續學醫。學成出師本來逍遙自在,誰知某一日月黑風高就被抓回去,到現在也沒逃掉,約莫要一輩子做牛做馬。還不如當公公算了!” 周喬聽得直發楞,她本是隨口一問,竟沒想還聽到這樣一番舊事。 見她一臉憐憫地看著他,唐烈云擺擺手:“你不必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瞧著本公子,我堂堂烈云藥王——” 話還沒說完就見周喬點點頭:“原來戰蘭澤小時候這般善良。” “……”唐烈云總算知道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婦倆眼里除了對方就沒有旁人。明個兒他就收拾這些花花草草,趁早逍遙快活去,省得日日瞧著煩人。 *** 周喬拿著藥回去時,推開門就聞到一陣清香。 戰蘭澤已沐浴完,換上了干凈的里衣,聽見推門聲他一邊系帶子一邊走出來,“怎么去了這么久。” “戰蘭澤,你這傷不能沾水的!”周喬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裳,果然腰上纏著的白紗全都濕透。 “無礙,反正換藥也是要清理傷口的。”戰蘭澤看見眼前這張擔心的小臉,心里莫名舒暢,握住她的手往床榻走。 不知為何,周喬覺得他怪怪的。 戰蘭澤又不是第一次受傷,明知傷口不能沾水,還偏偏要沐浴。她一邊幫他解開腰間白紗,一邊悄悄打量他。 周喬其實大概能猜到他入宮是去處置什么事,但他回來之后只字不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殊不知男人的目光本就習慣性地跟隨著她,平日里周喬是正眼看他還是余光瞥他,戰蘭澤都一清二楚。眼下這種偷瞄實在不能再明顯,他勾起唇角,“好看嗎?” “啊?”周喬輕咳一聲,不知他問的是臉還是那……赤裸的胸腹,她模棱兩可:“還行。” 戰蘭澤知道周喬想問什么,他低頭看著她給他擦干傷處的水跡,“他們死了。明日起,會連續三日鳴喪鐘。” 周喬倏地抬頭,“是小陛下?” “嗯。”他頓了頓,“還有她。” “蘭太后?”周喬立刻皺眉,小陛下患病她略有耳聞,但戰蘭澤一回來,蘭太后就死了,這絕不是什么巧合。縱然她偏心至極差點害死長子,但周喬卻不信戰蘭澤真的會弒母。 “那……”她欲言又止。 戰蘭澤順手將她拉到腿上坐著,俊顏埋在周喬頸間。 “小十一死于麻疹,而她是自戕。”他聲音很低,聽不出情緒,“喬兒,我只有你。你明白嗎?” 周喬當然明白。她明白今日宮中定然發生了很多事,但他從不愛長篇大論,短短兩句話的背后,該是藏著鮮血、秘密和傷痛。她亦明白這些年他如履薄冰,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能相信任何人,唯有她,是個例外。 戰蘭澤說只有她,周喬知道,那是他只相信她的意思。 對于刀尖舔血的人來說,信任是這世間最難給予和得到之物。曾經的她,除了親人,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同袍戰友,其實誰也不相信。 她知道一份信任有多不易,既然收到了,當百般珍惜。 想到這里,她主動環上他,輕輕拍拍他的后背,“戰蘭澤,我永遠都在。” 男人摟緊了她的腰,兩人抱在一起久久沒有說話。末了,還是周喬先開口:“那舅舅呢,你怪他嗎?” 周喬也是醒來后才聽說,虞靖的確被困在了宮內,但也想辦法跑出來了。他急得調兵來援卻晚了一大步,看見馬車中昏迷的人,虞靖那般性子竟不顧威風面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哭出聲來。 后來,他便一直跪在肅王府外請罪。 戰蘭澤醒來后,不知同他說了什么,便再沒見過虞靖。 聽她話里有話,戰蘭澤一笑,“我從沒怪過他,我知道若他能來,定是最先趕到。所以也沒想過要處置什么,是他自請率兵鎮守邊關三年。如今沒了胡族在南北之間,眼下諸多事端,舅舅能親自守在那邊,我也更放心,便答應了。” 周喬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兩人離得很近,周喬清晰地感覺到男人身體的灼熱,她這才想起重要的事都還沒做完,趕緊扯開他的手,起身將放在小桌上的藥瓶打開,“上藥有點疼,你忍著些。” “嗯。”他看著藥瓶里的藥緩緩流出,流到她的掌心,又看見她干凈纖細的手指沾了一點,輕輕涂在他的傷處。 那是一個不大的血窟窿,因著先前唐烈云的診治,里面血rou已經粘合到一起,唯有外面瞧著還有些駭人。這些藥要涂于整個傷處,每碰一下,都能看見他結實的腹部微微顫動。 原本涼爽的屋子,不知怎的漸漸變得熱了起來。 周喬自問,她給自己涂藥都沒這么仔細過,感覺到他今日心情不佳,她便刻意輕柔了些,還不時體貼地問:“疼嗎?要不要再輕點?” 問了三回,他都說疼。 武英將軍面上沒表現出來,心里開始不耐煩了。能有多疼?她也中過箭,再疼也就忍了,不然多丟面子。但她屬實是沒想到,威名在外的肅王殿下竟是半點面子也不要。 可一想到他深陷危城險些喪命,周喬心又軟了,耐著性子說:“那我給你吹吹。” 她本就是半蹲著的,這么說著,她又湊近了些,一邊上藥一邊給他吹傷口。戰蘭澤默不作聲不再說疼,看來這招有效。 就是沒想到吹著吹著,竟把某些與傷處不相關的地方……吹出了古怪的反應。周喬對著眼前那硬起來的東西有點愣,那物隔著薄薄的里衣,輪廓粗大猙獰。 “喬兒……”他喚了她的名字。 周喬當沒聽見蹭地站起來,扯過白紗就胡亂往他腰上纏,纏好立刻撒手,“我今晚要跟jiejie睡!” 結果人還沒走開,就被扯住了衣角。 第159章 情意 周喬低頭,看見扯住她衣角的那只大手,連帶著還有一張略帶蒼白,卻仍好看得無可挑剔的俊顏。男人那雙明眸望著她,帶著絲絲期冀。他們的上一次,已是很久之前了。正所謂飽暖思yin欲,戰亂過去暫得平靜,周喬這吃飽喝足又有戰蘭澤在身邊,說沒有一絲動搖是不可能的。若是平時,她定然沒什么扭捏的。雖然手腕肩膀受了點傷,但涂了藥之后也沒什么感覺,況且……反正又不用她出什么力氣。可戰蘭澤身上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血窟窿呢,眼下還是不要冒險的好。然見他那樣望著她,周喬說不出什么狠話,于是學著他的樣子哄說:“要不,還是等你傷好一點了再說,那時你想怎么就怎么,我定是沒有二話的。”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有過二話。這榻上的事,她懂的真沒有戰蘭澤多。也不知他整日在書齋里究竟是不是真的處理政事,若沒有刻苦鉆研,為何在那事上三天兩頭就能生出新花樣?但周喬不知的是,戰蘭澤早就想了。從以為她選擇了周慕白,以為她拋棄了他,卻又在極度失望絕望之際等來了她之時,身體里的欲望就開始叫囂。那種不可置信的欣喜,那種失而復得的珍視,他實在很想與她一起體會。“我沒事。”他低頭看了眼,“你瞧,它沒什么不妥。” 周喬低頭,看見扯住她衣角的那只大手,連帶著還有一張略帶蒼白,卻仍好看得無可挑剔的俊顏。 男人那雙明眸望著她,帶著絲絲期冀。 他們的上一次,已是很久之前了。正所謂飽暖思yin欲,戰亂過去暫得平靜,周喬這吃飽喝足又有戰蘭澤在身邊,說沒有一絲動搖是不可能的。 若是平時,她定然沒什么扭捏的。雖然手腕肩膀受了點傷,但涂了藥之后也沒什么感覺,況且……反正又不用她出什么力氣。 可戰蘭澤身上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血窟窿呢,眼下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然見他那樣望著她,周喬說不出什么狠話,于是學著他的樣子哄說:“要不,還是等你傷好一點了再說,那時你想怎么就怎么,我定是沒有二話的。” 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有過二話。這榻上的事,她懂的真沒有戰蘭澤多。也不知他整日在書齋里究竟是不是真的處理政事,若沒有刻苦鉆研,為何在那事上三天兩頭就能生出新花樣? 但周喬不知的是,戰蘭澤早就想了。從以為她選擇了周慕白,以為她拋棄了他,卻又在極度失望絕望之際等來了她之時,身體里的欲望就開始叫囂。那種不可置信的欣喜,那種失而復得的珍視,他實在很想與她一起體會。 “我沒事。”他低頭看了眼,“你瞧,它沒什么不妥。” 周喬一噎,差點脫口而出,不妥的是他這個人!戰蘭澤怕是忘了自己瘋起來是什么樣子,她幾次都擔心這床榻究竟結不結實,若是經不住那橫沖直撞,豈不是白瞎了一張好榻。 “不行,”周喬堅持,“你傷口會掙裂的。” “那……”他認真思索過后,提議:“我不動,你自己坐上來可好?” 周喬倏地睜大了眼睛,這、這人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地說這么下流的話的?她心里驚駭之時,男人的手已不知不覺地握上了她的手,“喬兒,我會小心的。” 他語氣溫柔極了,周喬覺得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掌心一路漫延至全身,一時心軟,就被人拉到了榻上。 細碎的吻不斷地落在她的臉蛋、脖子、肩頭,他護著她的傷處,親吻周遭微微泛紅的肌膚,從肩頭到手臂,從手臂到細腕。 周喬怕碰到他傷處,一動也不敢動,這可正合了戰蘭澤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