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95節
“要是兄弟和睦倒也沒什么,若是將來新君親政不順,兄弟鬩墻,豈不是麻煩更大?”他摸著下巴,“我瞧著戰蘭澤不像是想不到這些,倒像是……嘖。” “他大概是不愿將喜歡自由的鳥兒關進牢籠吧。”周璃語氣滿是欣慰,“他是懂喬兒的。” 但她又嘆了口氣,“我只擔心喬兒不明白這些,擔心日子久了他們夫妻會生嫌隙。要是能見她一面再叮囑幾句就好了。” “這有什么難的,都寫在信上便是。”顧霆尉看著周璃,“但你剛夸贊了戰蘭澤,怎么沒聽你夸夸我?” “我還要怎么夸你呀?總不好每日都把那些話掛在嘴上,豈不會叫人笑話了去。”周璃不看他,自顧自地要下床去。 “哎做什么去?”顧霆尉一把圈住她。 “當然是給喬兒寫信去,早些寫完她就能早些收到。” “你想讓她早些收到,還不快快親兩口送信的人?”顧霆尉湊上去,“先陪我睡會兒,睡起來寫了,我今晚就傳出去。” *** 除夕之前,河道一事總算解決。 戌時宮中還有除夕大宴,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個除夕,也是戰蘭澤回楚后過的第一個年,于是今年闔宮宴請的帖子中,送到重臣府上的都是蘭太后親筆所寫。 戰蘭澤回府更衣時,離闔宮宴飲還有半個時辰。 更衣出來便迎面碰上拂冬,疾風順口就問:“你不在屋里伺候王妃更衣,又瞎跑什么呢?” “稟王爺,太后娘娘命人來傳召,王妃便提前入宮了。” 聞言,戰蘭澤停下腳步。 “又傳召?”疾風問,“可聽說了是為著什么事?” 拂冬搖搖頭:“沒說是什么事,只說叫王妃去華陽宮同太后說體己話。” 戰蘭澤面色不善。兩次傳召,都是他不在的時候。若說第一回 是巧合,那么這第二回無論如何也不能用巧合二字來搪塞了。 此時的華陽宮中擺了上好的瓜果和茶水,蘭太后親自焚香,整個殿中清香宜人。 “太后。”明玉捧著幾本兵書上前,“宮中能尋得的也就這幾本了,若是不夠,奴婢再叫人去宮外尋。” 蘭太后接過那幾本兵書,翻開看了看,“也不知她都看過沒有,想來她自幼長在沙場,少有沒看過的。還是再尋些來。” “是。”明玉應了聲,她看了眼太后左手邊空空的座位,有些遲疑道:“太后不叫清盈姑娘一同陪著說說話?” 提起管清盈,蘭太后將那幾本兵書放在一邊,“上次她倒是來了,難得蘭澤也來了,可你瞧蘭澤看她一眼沒有?” 明玉搖搖頭。 “原本想著他們新婚之夜便分了房,縱然往日再有情份,經此一番也難免心生隔閡,夫妻一旦離心,便有機可乘。管清盈是個可心的孩子,若她能在蘭澤那里得些寵,總也能勸得蘭澤多來這華陽宮走走。” “可那日瞧著,這條路是走不通的。”蘭太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既走不通,還叫她來作何?” “太后所言甚是。” “再擺些柑橘上來,聽說周喬在北晉時就愛吃那個。” 話說著,便有宮女進來通報:“太后娘娘,王妃到了。” “快請進來。” 周喬沒想到太后還親自起身迎她,她連禮都還沒行,就被太后拉著坐下,“明玉,將暖手爐拿來,手這樣涼,身上也該冷了。” 周喬解了披風,明玉上前接過,又恭敬地將暖手爐奉給周喬。 “先暖暖手,吃口熱茶。”太后笑得和藹。 “多謝太后。”周喬看向手邊桌上擺著茶水和瓜果,離她最近的則是柑橘。她抬頭看向蘭太后。 “今日叫你來,是為著上次清盈那孩子口不擇言惹你不快,她是國相家嬌養的嫡孫女,又自幼才貌不凡,難免有些驕縱,不過她人不壞,你也別往心里去。” 太后若不提,周喬早就想不起那管清盈了,這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但太后這么說了,周喬還是點了點頭。 “至于她說的什么先帝指婚,不過是他們小時候的玩笑話罷了。”蘭太后溫婉道:“如今蘭澤有了你做嫡妻,我這做母親的心中自然是歡喜滿意的。” 周喬聽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么。見周喬始終不應聲,太后抬抬手,明玉見狀帶著殿中宮人盡數退下。 “周喬。”蘭太后輕喚了聲,隨后起身,竟對她行了一禮。 周喬蹭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太后這是做什么?” 再開口時,蘭太后那雙美眸已是噙了淚:“是我這做母親的不好,蘭澤當年為質時我只是區區貴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這些年蘭澤定然吃了很多苦,心中多有怨懟,自回來后,他不曾來看過我一次,更不曾同我多說過一句話。” 說到此處,她已泣不成聲。 “蘭澤待你與旁人不同,周喬,你也是女子,日后你也會成為母親,會明白做母親的心思。若你能勸蘭澤幾句,想來他是會聽的。我不求其他,只愿他也能來華陽宮走走,我們母子間能說上幾句話,便……便足矣。” 周喬沉默地看著她。蘭太后語氣懇切,甚至不惜屈尊向她行禮,只求她能在戰蘭澤面前說幾句好話罷了。 但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卻是勸他不再計較曾險些喪命的苦楚。 “太后,請恕周喬無能為力。”周喬說,“若要他做什么,太后還是親自同他說吧。” 蘭太后有些怔住,沒想到看著不計較細枝末節的周喬竟會如此直接地拒絕了她。 “太后應該知道他為何如此,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他不來,太后可以去找他不是嗎?在這宮中,又有誰人能阻攔太后呢?” 言外之意便是在問,你不去找他,是在怕什么? 蘭太后看著眼前女子,忽然明白她小小年紀便能征戰沙場,靠得并非只是莽撞殺戮。很多事她只是不在意,并不是不明白。且這個周喬……根本沒有尋常女兒家的柔軟心腸,眼淚和哭訴根本打動不了她。 女子容貌,男人心腸,拿捏不住亦琢磨不透,也怪不得會讓蘭澤那般清心寡欲之人都欲罷不能,更有北晉那位新帝對她念念不忘,登基至今后位空懸。 “若無其他事,周喬就先告退了。” 她走得頭都不回,卻沒想到一開門就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熟悉的淡香沁入鼻腔。 立時就有一只手攬在了周喬腰上,戰蘭澤低頭看她:“撞疼了沒有?” 語氣溫柔極了。 第105章 親昵 周喬沒想到他又來了,居然還如此親昵,趕緊從他懷里掙脫出來,“你怎么來了。”肅王親臨華陽宮,還來了蘭云殿,連同明玉在內的所有宮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時竟忘了通傳。“蘭澤……”太后面上還掛著淚痕,語氣哽咽卻也欣喜,可看著他冷淡的神情,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么。聽見這聲輕喚,戰蘭澤這才看向她,語氣早已恢復到平日里的冷冽:“太后若是閑來無事,不如去麓山念經拜佛。”“什么?”蘭太后怔住。麓山離建安足有上千里,他來蘭云殿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她離宮去麓山。 周喬沒想到他又來了,居然還如此親昵,趕緊從他懷里掙脫出來,“你怎么來了。” 肅王親臨華陽宮,還來了蘭云殿,連同明玉在內的所有宮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時竟忘了通傳。 “蘭澤……”太后面上還掛著淚痕,語氣哽咽卻也欣喜,可看著他冷淡的神情,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么。 聽見這聲輕喚,戰蘭澤這才看向她,語氣早已恢復到平日里的冷冽:“太后若是閑來無事,不如去麓山念經拜佛。” “什么?”蘭太后怔住。 麓山離建安足有上千里,他來蘭云殿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她離宮去麓山。 就因為……蘭太后看向他身旁之人。 戰蘭澤再未同她多言一句,只帶著周喬離開。 出了華陽宮,迎面遇上好些在宴席開始之前來拜會太后的朝臣女眷,瞧見肅王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著王妃的手,還替她理披風,神情溫柔地低聲同她說話,直叫一眾夫人小姐看愣了神。 周喬想把手從他手里扯出來,可扯了兩次紋絲不動,她不禁抬頭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以前沒發現他手勁兒如此之大,不去挽弓射箭當真是可惜了。 從華陽宮到正宴的集英大殿還有段路程,周喬的手都被握得熱乎乎的。 兩人安靜地走著,南楚皇宮之大毫不遜色于北晉皇宮,好在跟著戰蘭澤倒也不必擔心走錯路。只是這路……似乎越走越靜。漸漸地,便不大再遇得見陸續進宮的朝臣官員,最后干脆走上了一條幽靜的小道。 天色已黑,小道兩側零星掛著幾個燈籠,映著地上的雪。 “仔細些,這里路滑。”說著,他便攬上她的腰。 隔著披風,周喬都覺腰上一熱。她低頭看了眼這條小道,鵝卵石鋪就的路本不會滑,但沾了碎雪就是另一回事。不過冰面上的仗她都打過,這點滑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這個,反倒是腰上這只手箍得太緊了。 “知道了,滑不了。”說著她便想兀自往前走。 可下一刻身子一輕,整個人都被攬到男人懷里,兩人身體緊緊相貼,周喬先是一怔,而后恍然覺出兩人走上這條小道像是他故意而為。 他的胸膛很熱,也很硬,遠遠望去,他的披風將她攏在里面,成了幽靜小道上的一副曖昧畫景。 方才在蘭云殿外聽到那些話時,他就想這樣做了。 周喬心地善良,而華陽宮那位一貫是以柔弱溫婉之貌示天下,她所求的不過是叫周喬說幾句話罷了,只要周喬答應,便不會給自己招來麻煩。至于他聽了那幾句勸慰后會作何感想,戰蘭澤以為,如今的她是不會在意的。 可他站在門口,卻聽見了周喬的拒絕。沒有分毫猶豫,甚至還反問了那句“他不來,太后可以去找他不是嗎?在這宮中,又有誰人能阻攔太后呢”。 那晚的故事,她都記得,縱然裝作不在意,可他的話,她全都相信。但凡有半分質疑,也不會那般痛快地拒絕華陽宮里聲淚俱下的請求。 吻不禁落在了她的發間,周喬一驚,當即推開他:“你做什么?” 昏暗小道,四下無人,那張好看的臉蛋上滿是警惕。這模樣,倒是比前兩日處處隱忍不言的樣子好看多了。 “你我夫妻,做些什么又有何妨?”他步步逼近,言語之中意味明顯:“此處也僻靜,不如……” 周喬倏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戰蘭澤口中說出來的。這是哪門子的讀書人,她以前當真是年幼無知還眼瞎,居然覺得他清風皓月,不敢輕易褻瀆? 殊不知上回一吻,戰蘭澤便發現她在情事上空占一張嘴,實則是白紙一張,什么也不懂,偏還不懂裝懂,真到了能做些什么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幅紙老虎的模樣。 而此刻周喬正用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瞪著他:“你想都不要想。” “哦,想都不要想。”戰蘭澤挑眉,從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這從顧家來的信,你也想都不要想了。” 周喬不可置信:“什么從顧家來的信?難不成是jiejie給我寫了信?” 戰蘭澤雖未回答,但周喬已經面露欣喜,剛伸手想去拿,就見他從容地收回到衣袖中。 周喬立刻皺眉,隨即心生搶意。 唐烈云說了,戰蘭澤尚不能輕易動武,所以疾風才每日都跟在他身邊,眼下疾風不在,她雖肩上有傷,但比起不能動武,還算是有點贏面? 那點心思戰蘭澤瞧得清清楚楚,他湊近,溫熱的氣息將她包圍:“往后還會有很多封,王妃想做什么,可得三思而行。” 驟然湊近的俊顏看得周喬心頭顫了下,又聽到“很多封”三個字,當即涌上驚訝和歡喜,但轉念一想,這自然不能回回都用搶的…… “那你想做什么,就、就做吧。”她干脆眼睛一閉,一臉決然。 “做什么都行?” “……嗯。” 戰蘭澤輕笑一聲,毫不客氣將人攬進懷里,覆在她耳邊道:“那今夜來書齋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