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50節(jié)
一旁的周喬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身旁的容華jiejie,安慰道:“容華jiejie勿怪,我大哥他就是這種冷冰冰的性子。” “嗯,我知道的。”容華聲音溫和。 “若非jiejie來了,大哥定還要訓斥我呢,你一來他就不兇了。” “真的?”容華有些詫異,又覺得不好意思,“我不過是個外人罷了,周大人是在替你留面子。” “怎么就是外人了?大哥那人最分得清里外親疏,容華jiejie逢年過節(jié)命人帶東西到胡疆給我,我都在信上告訴大哥了。他可是從未說過讓我不許收的話,反倒是叫我要待人有禮,別忘了謝恩呢。” 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思此時煙消云散。容華笑說:“何必說這些生分的話。瞧著馬上也快午時了,喬兒可要去我那里用午膳?” 周喬本想點頭,但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搖搖頭:“多謝jiejie好意,不過我還有點事未辦,先送jiejie回去可好?” “既如此,我便不強留你了。”容華也看了她身上的盔甲和佩劍,叮囑道:“公務要緊,可也別累壞了身子,知道嗎?” “知道知道!” 一路上說說笑笑,周喬陪著容華去了她的院子,又說了會兒話,出來時一抬頭就瞧見了高處的霧須閣。 那日說是要烤魚給他吃,半途匆匆離開,合該去解釋一下的。 這么想著,周喬就立刻去了。還打算表表誠意,在院子里等著主人回來。卻沒想尚未走近就聽見里面?zhèn)鞒銮俾暋?/br> 他方才不是在荷花池的亭子里嗎,怎的這么快便回來了? 蘭澤本在撫琴,只是撫著撫著便覺得有些不對,抬眸看去,門口探入了一顆圓圓的腦袋。 那樣子鬼鬼祟祟,偏又靈動嬌俏。 他立刻起身走過來,語氣仍不算熱絡:“有事?” “你方才不是在亭子里嗎,我還打算在此等你回來呢。”她仍站在門口。 “陛下召見睿王,我便回來了。”他看了眼外面愈發(fā)毒辣的日頭,“進來說。” 聽這語氣,像是沒生氣。剛剛在亭中他似乎也笑了,嗯……應該沒生氣。周喬一走進來就覺得無比涼爽,屋里漫著瓜果的甜香,叫人口齒生津。 不過她今日可不是來吃果子的。 “那個,你有沒有生氣啊?”她問。 “氣什么?”他走過來坐下,順手倒了盞茶放到她面前。 周喬歡喜地捧起來,語氣卻還小心:“秀麗山上本說要給你烤魚吃的,結(jié)果我去撿柴就一去不回了,丟下你一個人回來,你若是不高興了盡管告訴我!” 戰(zhàn)蘭澤挑眉,“我若說不高興,你待如何?難不成又要親人。” 周喬一噎,竟沒說出話來。她可是正兒八經(jīng)來道歉的,真沒往歪處想過。見她呆愣愣的,他說:“你一去不回自有你的道理,沒什么可生氣的。” “真的?”她認真地問。 “嗯。” 周喬這才放下心來,“的確是遇到了點事才顧不上告訴你的。秀麗山上來了不少刺客,倒不是沖著你我,而是沖著顧霆尉去的。當時我jiejie與他在一起,他為了護住jiejie中了一箭,那箭上有毒,險些要了他的命。” “顧公子現(xiàn)在如何?” 周喬喝完茶開始吃果子,“現(xiàn)在當然沒事了,就是賴在他那個帳子里不肯出來,嚷著腿受傷,叫我替他當值,真是白日做夢!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給他回春丸了,上回在兗州我一共也就搶來兩顆。” 提及價值連城的回春丸,蘭澤并未多言,反而問道:“刺客可抓到了?” 周喬咬著果子點頭。 “抓到了,說來是多虧了暗中相助之人,那群刺客身手高超箭術(shù)超群。拖得久了,我和顧霆尉區(qū)區(qū)兩人跟他們過招,還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說到這里,她看著戰(zhàn)蘭澤的眼睛:“真不知他們到底是什么人,竟能那么及時地出手相助。” 然對方亦坦然地看著她,叫人瞧不出異樣。 周喬又喝了一口茶,大約是她想多了。 這茶一喝完,又覺得口中發(fā)澀,她咋咋舌,“怎么還不傳膳,我都餓了。” 于是今日霧須閣的傳膳時間又比平日里早了一個時辰。 周喬一落座,看見桌上恰好有烤制而成的魚,“這魚……該不會是我抓的那條吧?” 那魚生龍活虎的樣子還回蕩在眼前,雖說她揚言要烤魚,可這魚真被烤了之后,她又覺得有些凄慘。 “不是。”戰(zhàn)蘭澤說,“你的那條在池中。” “你、你真的帶它回來了?”周喬跑出去看,那條肥碩的大魚竟真的在池中游得自在不已。 魚尾扇動水紋,卻是漾到了她的心里。 蘭澤公子冷漠如斯,她還以為他會連魚帶桶都給扔回到河里呢。心里泛過絲絲甜意,用膳時還笑得像朵花。 雖不知她為何因一條魚便如此高興,但那笑叫人心情舒暢,他便也不多問,由著她高興。 “你替我尋來的那三本古籍,我看完了,你走時帶回去。” “這么快啊?我一本書少說也得看一年呢。”她又多看了眼他桌上那些擺得整整齊齊的古籍,罷了,讀書人看書與她這一介武人看書定然是不同的。 “戰(zhàn)蘭澤,你是什么古籍都看嗎?若是遇上那些個種田種地,醫(yī)藥治病的古籍,你也愛看?” “古籍在于博覽,悟其中之道,解其中之妙。” “哦,原來如此。”周喬夾了一筷子魚rou,假裝聽得很懂,“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可好?” 話音未落,冰鎮(zhèn)的牛乳放到了她的面前。 周喬還覺得奇怪,誰知下一刻便覺舌尖發(fā)麻發(fā)辣,她趕緊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緩了口中的辣意,又夾了一筷子。 這定是又按照南楚的法子烤制出來的,味道雖辣,卻叫人放不下筷子。 “想問什么。” “你既然看了那么多古籍,上面一定有記載歷朝歷代的興衰迭變,或許當時的人不知如何抉擇,也不知抉擇后的后果,但后來人卻可以看得更清楚對不對?” “嗯。” 周喬問:“如若一國中有兩皇子,一嫡一庶,嫡子深受寵愛,但卻是個表面仁善明理,實則多疑又歹毒之人。庶子呢,則是一個臭名昭著,在世人眼中只知玩樂揮霍的人,不過實則卻不盡如傳言所聞,他亦有才能和分清是非之心。” 戰(zhàn)蘭澤放下筷子,靜靜地聽著她說。 “若是如此,江上社稷是該交到嫡子手中還是庶子手中?”見他不語,周喬又補充道,“你也是皇族中人,這樣的事情如果發(fā)生在你們南楚,你父皇會如何抉擇,朝中大臣又會如何規(guī)勸?” “你為何想知道這些?”他問。 “就、就是好奇罷了。或者你說說,古籍中是如何記載的,立嫡或是立庶各有什么后果?”她追問不舍。 “此事明面上與嫡庶有關(guān),實則卻是不然。嫡庶尊卑是一眼便知,毋庸置疑。但治國輔政,教民安民才是國之根本。立嫡本就是為了叫天下人心服口服,減少無端猜測質(zhì)疑罷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嫡庶雖然重要,但更為重要的其實是民心?”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二子相爭,如果其中一個為百姓所不容,那么剩下的那個,即便再不堪,也是順理成章的天下繼主。” 周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第56章 心悸 坤乾殿中,臨舟不曾想顧家父子也在此。“老六來了。”皇帝指了指旁邊,“都坐吧。聽聞云麾將軍去秀麗山狩獵受傷,你還送了藥。”臨舟頷首:“是,見有御醫(yī)往校場去,便多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將軍受了傷。”“多謝睿王關(guān)懷。”顧盛遠說,“經(jīng)年打獵的人竟不慎弄傷了自己,這么丟人的事本不該張揚的。”“太尉教子也別太嚴了,喜好刀槍劍戟的兒郎哪有不受點傷的。不過山上有毒性的野物甚多,不可大意。”皇帝坐于主位之上,“就如同這行宮的守衛(wèi),稍有大意,便出了皇子遇刺之事。”顧盛遠面色一變,立刻帶著顧霆尉起身謝罪:“夢林苑闖入歹人乃燕林軍失察,幸得四皇子無礙,但臣難辭其咎,請陛下降罪!”“好了,朕也沒有要責罰的意思。經(jīng)徹查,是老四自己宮里混入了jian細,他多次替朕平亂,得罪了不少人。你們就是想查,想來也是不會將老四身邊的人一一帶去問話的。但這夢林苑走水,燕林軍救火不力,反倒與院內(nèi)的侍衛(wèi)亂做一團,太尉回去可要好好馭下才是。” 坤乾殿中,臨舟不曾想顧家父子也在此。 “老六來了。”皇帝指了指旁邊,“都坐吧。聽聞云麾將軍去秀麗山狩獵受傷,你還送了藥。” 臨舟頷首:“是,見有御醫(yī)往校場去,便多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將軍受了傷。” “多謝睿王關(guān)懷。”顧盛遠說,“經(jīng)年打獵的人竟不慎弄傷了自己,這么丟人的事本不該張揚的。” “太尉教子也別太嚴了,喜好刀槍劍戟的兒郎哪有不受點傷的。不過山上有毒性的野物甚多,不可大意。”皇帝坐于主位之上,“就如同這行宮的守衛(wèi),稍有大意,便出了皇子遇刺之事。” 顧盛遠面色一變,立刻帶著顧霆尉起身謝罪:“夢林苑闖入歹人乃燕林軍失察,幸得四皇子無礙,但臣難辭其咎,請陛下降罪!” “好了,朕也沒有要責罰的意思。經(jīng)徹查,是老四自己宮里混入了jian細,他多次替朕平亂,得罪了不少人。你們就是想查,想來也是不會將老四身邊的人一一帶去問話的。但這夢林苑走水,燕林軍救火不力,反倒與院內(nèi)的侍衛(wèi)亂做一團,太尉回去可要好好馭下才是。” “是,是,臣定當盤問當日詳情,查清來龍去脈,違反軍紀之人絕不姑息!” “說到底,這涼州行宮到底是不如皇城守衛(wèi)森嚴,過兩日便啟程回去吧。路上不要有差池。” 顧家父子相視一眼,點頭應是。 “朕還有事同睿王說,你們便先退下吧。霆尉的傷好好養(yǎng)養(yǎng)。” “多謝陛下關(guān)懷,臣等告退。” 離了坤乾殿,顧霆尉這才低聲說:“爹,夢林苑之事——” “是喬兒。” “您知道了?” “箭矢數(shù)量不對,當日調(diào)兵去夢林苑的又是楚淵,他已自行來請過罪。當日的人都已一一叮囑,不會多言。但四皇子那邊查出的jian細,恐怕只是替罪羊罷了,天下沒有這么巧的事。” 顧霆尉疑惑:“爹的意思是,四皇子知道是周喬卻沒有聲張,他會有這么好心?” “個中細節(jié)便是不得而知了。”顧盛遠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坤乾殿,“自睿王從兗州回來,陛下就多有召見,朝中以往不待見睿王之人,現(xiàn)如今都同他漸漸熱絡起來。連我們都能瞧出來,也難怪四皇子會如此坐不住地對你出手。” 夏日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幾聲雷鳴,天就已徹底暗了下來。烏云密布,欲又狂風大作之勢。 顧盛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神情肅然,“朝中風云變幻,只怕是要變天了。咱們可要步步小心,喬兒義氣,卻也就此得罪了皇后母子。與周家結(jié)親不知是好是壞,你自己選的路,日后不可怨懟旁人。” 顧霆尉亦認真道:“是,父親放心。” *** 雨后的院內(nèi)漫著淡淡的草葉清香。 書齋內(nèi),門輕輕打開,來人是周府小廝的裝扮,低聲喊了句“公子”。 書案前的男人抬起頭來,“如何。” “信已按公子的命令盡數(shù)發(fā)出,一有發(fā)現(xiàn)便立刻來稟公子。” 周慕白揉了揉眉心,“探查要小心,不可打草驚蛇。” 這話倒讓小廝模樣的人有些不解,“公子要查之人身處深宮中,又走動不便,咱們探查宮外之事,又如何會驚動他?” “你當真以為他在北晉這些年,會是孤身一人么。” 那人怔了下,恍然大悟,“屬下明白了,請公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