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38節
周慕白看了她一會兒。 “算了?!彼似鹚莸哪潜瑁蛄艘豢冢跋虏粸槔?。” 周喬一聽忽地側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再有下次,一并罰過。”周慕白把面前那盤瓊花芡實糕往她面前一推,“再吃些,瘦成這樣如何拿得起兵刃。” 周喬立刻笑嘻嘻地又拿起一塊,“大哥可別小瞧我,我只是看著瘦,其實可有力氣了。軍營里那些個兵器可沒有我使不動的,別以為我只會射箭呢?!?/br> 兄妹倆在書齋里吃著東西飲著茶,聊了快一個時辰。最后周喬一擦嘴,從袖中拿出張皺皺巴巴的紙遞給周慕白:“大哥,幾本古籍你有嗎?” 周慕白接過來,看見上面遒勁字跡微微皺眉,“你幫誰問的?” 剛才挨過訓,周喬可不敢說是幫戰蘭澤問的,誰不知道南楚質子同睿王走得近,若是叫大哥知道她還跟這些人私下有過不少交集,指不定又要如何罰她。 于是她眼睛一轉,說:“是幫太傅借的,我剛回宮不久皇后娘娘便讓我多去太傅那里讀書,偶然間說起,我便一口應承下來了。 周喬說完趕緊喝了口茶,又悄然看了眼周慕白,應該……沒察覺吧? 周慕白聽完她的說辭倒是沒說什么便起了身,從一墻的古籍中找出了紙上寫下的三本,回身遞給周喬:“太傅是愛書之人我不擔心,倒是你,路上別弄壞了邊角。” “知道知道!”她把衣襟下擺一掀,形成了一個簡陋的布兜子,“大哥放這里!” 好歹是及笄的女子,怎好在兄長面前這般掀衣裳,周慕白別開視線:“像什么樣子,去凈手,好好拿著便是?!?/br> “哦。”周喬四處看看,走過去凈了手,又拿起周慕白桌上的錦帕擦干凈,這才接過古籍,還悄悄附上一句:“你們讀書人可真麻煩。” 話畢她又高高興興地走了。 周慕白將她隨意放在桌上的錦帕疊好,回憶著周喬剛才那句話。 她雖大膽,卻不是無禮小輩,絕不會在背后這般說太傅大人??磥硭@幼妹口中的讀書人,只怕是另有其人。 第42章 起意 午膳時分,難得顧家父子都沒在軍營里用膳。顧盛遠正同顧夫人說著話,就瞧見顧霆尉腳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顧盛遠一瞪眼:“你巡營這么快就巡完了?你小子要是敢偷懶,我——”顧夫人不動聲色的碰了碰他,“少說兩句?!敝幽裟福櫡蛉艘磺凭椭獌鹤邮怯惺乱f。她命人添了碗筷,招手叫顧霆尉坐下。顧霆尉莫名其妙差點挨了訓,哼了一聲:“堂堂主帥,幾百挑子的事都丟給副帥,我這做兒子的忙得腳不沾地,你這做老子的就知道在家同夫人卿卿我我?!边@下輪到顧夫人一愣,“你這孩子越說越不像話?!?/br> 午膳時分,難得顧家父子都沒在軍營里用膳。 顧盛遠正同顧夫人說著話,就瞧見顧霆尉腳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顧盛遠一瞪眼:“你巡營這么快就巡完了?你小子要是敢偷懶,我——” 顧夫人不動聲色的碰了碰他,“少說兩句。” 知子莫若母,顧夫人一瞧就知兒子是有事要說。她命人添了碗筷,招手叫顧霆尉坐下。 顧霆尉莫名其妙差點挨了訓,哼了一聲:“堂堂主帥,幾百挑子的事都丟給副帥,我這做兒子的忙得腳不沾地,你這做老子的就知道在家同夫人卿卿我我?!?/br> 這下輪到顧夫人一愣,“你這孩子越說越不像話?!?/br> 夫人有言在先,顧盛遠不好發作,他也冷哼一聲,待回了軍營再收拾這個沒大沒小的混賬羔子。 “兒子,你鮮少在家用午膳,特意回來一趟,可是有事?” 顧霆尉點頭,看了眼自家老爹:“我要成親!” “好啊?!鳖櫡蛉诵老?,“你馬上也要及冠了,爹娘這些日子也在替你物色。你若是心里已經有了人,那豈不是正好?” 顧盛遠看顧霆尉那樣子就覺得不靠譜,他溫聲:“夫人切莫高興得太早,他哪里同女子接觸過?貿貿然便要成親,過家家呢?!?/br> 顧夫人嗔怪地瞧他一眼,“你這做父親的就不能盼他點好?”她柔聲問:“兒子,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有多少年歲?” 顧霆尉一揚下巴:“周家!” 顧家父母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問:“哪個周家?” “自然是護國將軍府的周家!” 顧盛遠皺眉:“你不是說拿喬兒當meimei嗎,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顧夫人思忖片刻,“霆尉莫非是心悅于周二姑娘?” 顧霆尉咧嘴一笑:“還是母親最懂我!” “二姑娘?叫周璃是吧?!鳖櫴⑦h跟著回憶了下,倒也不是沒見過周璃,只是那孩子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溫婉得不行,他還從沒想過兒子會喜歡這樣的。 “璃姑娘不錯,”顧夫人點頭,“容貌姣好,又知書達禮,心細如發,周家公子尚未成親,府上的一應事務她也是料理得妥妥帖帖。上次對詩便看出來,文采斐然卻不張揚。想不到霆尉竟有如此好眼光。” 顧夫人夸了一通,顧霆尉心里又穩了幾分,繼續說:“昨日周慕白回來,我今早便去拜訪了一番,也同他提了此事!” 聽聞此言,顧盛遠當即一拍桌子:“這么大的事你說去就去,也不知道跟我和你母親商量一番?!” 顧霆尉想都沒想:“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想娶周璃,自然要去拜訪她大哥了,這有何不妥?” 眼看著兩父子倆又要嗆起來,顧夫人忙拍了拍顧霆尉,“兒子,你先聽你父親說完。他的考量也都是為了你。” 顧霆尉問:“娘也覺得我不該去?這又算什么大事?!?/br> 顧夫人說:“早前我們便問過你,要不要跟周家結親,你一口回絕。我們便也不再做這樣的打算。你說喜歡璃姑娘,母親也甚是欣慰。但如今你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去周家,還要與之結親,恐是會惹來麻煩?!?/br> 顧霆尉看向顧盛遠。 “你去兗州之前,為父就同你說過朝中多有朝臣想要與咱們結親,你不愿意,我同你母親明里暗里不知拒絕了多少,恐是已經得罪了一批人。但到底不能亂點鴛鴦,咱們還是在理的。” 顧盛遠看著他,“可你早不去晚不去,偏等著周慕白順利查完鹽稅之事,陛下大悅,他入主督查院升任御史一事板上釘釘了,你立刻就去了周府還要提親。這叫那些被咱們拒了的朝臣知道了,他們會怎么想?顧家表面中正不結黨營私,實際上卻是上趕著巴結御史大人?!?/br> 顧霆尉悶著頭不說話。 顧夫人看看顧盛遠,又看看兒子,溫聲說:“霆尉,你父親說的是有道理的。咱們顧家世代從軍,最高的官職也就是如今的督軍太尉了??芍苣桨撞哦鍤q就當上御史,與你父親同級,焉知日后不能位列國相?屆時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br> “你聽見了吧?你母親也是一樣的意思。軍政分開,相互掣肘相互平衡,才是陛下最想看到的局面。咱們兩家若是在此時聯姻,陛下雖不會插手臣子的家事,只怕心里也是很不悅。聽懂沒有?” 顧霆尉沉默半晌,最后開口:“所以你們是不同意我娶周璃是吧?!?/br> 看他興高采烈地回來,被這一席話打擊得像霜打的茄子,顧盛遠也不再吼他:“你喜歡性子溫婉的,就叫你母親照著周璃那樣的替你相看,你看行不行?” 顧霆尉蹭地站起來:“不行!” “道理都跟你說明白了你還?;?,欠收拾了是不是?!” 顧霆尉顯然不怕挨揍,氣沖沖地便出了門直奔軍營。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顧夫人嘆了口氣,“從小到大,霆尉不管想要什么都是自己搏自己掙,長這么大難得朝我們開回口,就這樣拒了他……我這做母親的心里真是難受。那璃姑娘確實是個好姑娘,我也喜歡得緊?!?/br> 顧盛遠握住了她的手,“咱們也是為他斬斷后患,現在局勢不明,萬不可叫霆尉卷入奪嫡之爭里去。” —————— 午后的日光照在行宮庭院中的鶯桃樹上,映得鶯桃更加飽滿紅潤。 周喬一見到又感嘆一番,這樹大約是成了精,竟能長得這么高。就跟它主人一樣。 此時院里人不多,許是到了午憩的時間,便沒有人在庭院里走動,怕驚擾到里面的蘭澤公子。 然周喬沒有午憩的習慣,亦不明白大白天的有什么可睡的。她大大咧咧推門就進:“戰蘭澤我來了!” 屋里的人正拆開一封書信在看,聽見外面的喊聲抬眸看了眼,正巧周喬推門進來,她眨眨眼:“猜我給你帶什么了?” 還用猜? 戰蘭澤看到她懷里的三本古籍,這才起身:“你借到了?” “借到了!”周喬小心地把古籍給他,“我可是一路抱著過來的,連邊角都沒折一下,你可要小心看啊,若是弄壞了我大哥要生氣的?!?/br> “好,替我多謝周公子。”雖不知周慕白為何會同意借他古籍,但回想那日初見時他對周喬的態度,想來他肯借大概也是因為磨不開周喬的面子。 他寵幼妹,不是空xue來風。 周喬見他桌上有信封和信紙,好奇地越過他,自顧自地坐到了主位上,拿起信紙:“有人給你寫信啊?!?/br> 忽然她想到什么,側過頭來望著身旁立著的男子,“該不會是哪個女子寫的情箋吧?!還寫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許是來的路上走得太快,她額上微微薄汗,周喬隨手拿起他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說吧,是誰呀?” 一副審訊的模樣逗趣得緊。 他拿出袖中的白色錦帕,遞給她,“先擦擦?!?/br> 周喬心里一喜腦子一轉,懶懶地靠到了椅背上,還抱著胳膊,“這幾本古籍可重了,我抱了一路,手臂酸軟無力,實在是抬不起啊……” 這幅耍賴的樣子也不是頭一回見了,蘭澤公子未多言,拿著那方柔軟的錦帕碰到了周喬的額頭。這樣看去,她的臉蛋便顯得更小,未有妝飾,少女肌膚特有的光澤彈嫩觸到了他指尖,微微發熱。 那雙眼睛水靈靈地望著他,里面含笑,即便什么也不說,也足夠漾起男子心中異樣漣漪。 戰蘭澤倏地拿開了手,將錦帕收了起來,“好了?!?/br> 才草草擦了兩下,周喬撇撇嘴,她又不是什么山妖鬼神,碰一下就要吃人似的。目光又落回到信封和信紙,她一手撐在桌上支著下巴,“這信封上什么也沒寫,還挺神秘?!?/br> 說著她又坐直了身子仔細伏在案上看那封信,上面的字她都認識,就是連在一起便讀不通了。她扯扯戰蘭澤的衣袖:“這信上說的什么???不會真是情箋吧?!?/br> “睿王遠在兗州辦事,應該沒有閑心給我一個男子寫情箋?!睉鹛m澤低頭看著那顆圓圓的腦袋,“隔行隔字地看,便能看明白了?!?/br> “是睿王???我說怎么都沒瞧見他呢,敢情是不在上京。不過寫個信怎的還搞得這般復雜?!敝軉棠檬种冈谛派现竵碇溉?,最后嘖了一聲,有點惱:“還是不行啊,怎么隔行隔字?。堪堰@字也太多了看得我頭暈?!?/br> “那不看便是了?!睉鹛m澤說著就要將那封信收起來。 “哎哎,別呀,他去兗州做什么我還是很好奇的。你教我一下不就好了,我這么聰明肯定一學就會?!?/br> 這話聽著耳熟,當初某人學琴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結果彈了一次就沒了蹤影。 信紙被她拿了回去平鋪在桌上,周喬擺出一副好學的姿態,手上還拿了支筆:“來吧?!?/br> 那顆腦袋把桌上的信遮得嚴嚴實實,蘭澤只好俯身靠近,一手撐在桌上,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這樣一來周喬就像是被他圈在了懷里一般。 書墨香氣包圍著她,手腕還叫人握住,頭頂傳來好聽的聲音:“這樣看,隔行后,再隔兩字?!?/br> 他手心很熱,還有些干燥,握在她手腕上叫周喬覺得有點灼人。她眼看著自己手里的筆被他帶著,在信上一字一字地圈出來。 然后驚奇地發現這些字連起來竟能成句了。 “咦,他居然算得這么準,竟知道有人會在半路截殺那個盧知府!嗯……早知道會有這種事,還不如我們回來的時候就一并帶著他呢。三萬燕林軍護送,我看還有何方歹人前來送死?!?/br> 戰蘭澤低頭看她一眼:“私處沈家父子,又擅押犯人,那便更是將你們北晉律法踩在腳下了?!?/br> 周喬笑嘻嘻地放下筆:“我說笑的嘛?!?/br> 她側頭看他,臉蛋碰到了蘭澤公子垂落的青絲,蹭得她臉蛋癢癢的,心里也癢癢的。周喬輕輕拽了拽那許發絲,“戰蘭澤,你真好聞?!?/br> 他一僵,隨后直起身子,發絲從周喬指尖劃走。 戰蘭澤睨著她,很明白周小將軍這是又見色起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