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0節
周喬見他半晌無話,以為他是看不清楚那字,于是她把東西捧到月光之下,還順帶著拽著戰蘭澤的衣袖拉他一起看:“你看,是不是個念字?” 借著月光,戰蘭澤看到的不是什么念字,而是周喬手上的傷痕。 他俯身,更清楚地瞧見她側腕的傷痕是新的,似乎是被什么給劃傷了。 這樣一來兩人便離得很近。近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頸間,甚至沐浴過后的濕濕的熱氣也將她環繞。 周喬側眸偷偷看過來,那張精致的俊顏就在眼前,離近了看,便更要驚嘆于這高挺的鼻梁,纖長的眼睫,眉眼俊逸薄唇勾人…… 周小將軍向來是見色眼開的。 不僅見色眼開,還膽大包天。 戰蘭澤隱約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下一刻驟然臉上一熱,軟軟的觸感轉瞬即逝。留下的,只有靜謐屋中一聲大大的“啵”! 周喬頭一次偷親人,沒控制好力度,聲音搞得太大,大到她自己都嚇到了。 戰蘭澤僵了一瞬,隨后直起了腰,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似是在等一個解釋。 周喬覺得他那眼神很復雜。 但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她實在顧不上去想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周喬耳垂紅紅的,只想快點離開。 情急之下她反倒惡人先告狀:“干什么干什么,你這般看著我干什么?是你自己不設防,正所謂兵不厭詐,下、下次可要注意啊。” 周喬說完把琉璃花樽往地上一放,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堪比顧霆尉那匹名喚飛鴻駒的大戰馬。 人是跑得無影無蹤,但那淡淡的香氣還殘留在屋內。 直至那道矯捷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戰蘭澤才收回視線,看向了地上的琉璃花樽。 修長又干凈的手,將它拿了起來。 而后便隨手放到了角落中,沒再多看一眼。 周喬回到護國將軍府時,周璃還在等她。 看見周喬滿頭大汗,她驚訝不已:“喬兒,你這是做什么去了?” “沒事沒事,jiejie別擔心。我就是沒坐張伯馭來的車乘,一路走回來有些熱!jiejie怎么還沒歇息,是在等我嗎?” 周璃拉著她的手,兩人往周喬的房里走。 “自然是在等你。喬兒——” 周璃話還沒說完,就見周喬東張西望:“jiejie,我贏回來的彩頭呢?” “都清點了放在庫房,想要什么就跟張伯說,他自會取來。” 周喬笑瞇瞇地拉著周璃進了自己的屋子,“今日多虧了jiejie替我圓場,不然我還真被問住了!” “喬兒,我正要同你說此事呢。”周璃走到屏風后,替她試了試沐浴的水溫,“今日之事可不許再有第二次了,若不是陛下和娘娘寬容大度,替你遮掩——” “啊?陛下和娘娘都瞧出來啦?” 周喬剛脫了外衣,一聽這話,只穿著里衣跑到周璃身邊。 “你還說呢,哪有人一對詩就喝茶,還平白要猜字謎的?也就打量著那書生看不出來。橫豎也是因為大宴上輸給區區小國不好看,不然啊,陛下肯定是要訓責的。” 周喬不以為然:“反正彩頭我都贏來了,沒叫咱們北晉在那些個小國面前失了面子。” “對了喬兒,你去送琉璃花樽,怎么去了這么久?” 周璃這一問,周喬立刻想起某人那冷冷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解釋:“他住的行宮也太偏了,叫我好找呢。” 這理由倒是尋常,周璃沒多問:“你沐浴后記得把頭發擦干再睡,濕發枕了要頭疼的。” “知道啦jiejie,后日還要打馬球呢,這兩日我必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養精蓄銳!對詩作曲非我所長,但這馬球,我周喬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 三月廿七,寒風漸暖。 今年初春的草生長茂密,經宮人打理后軟厚得宜,馬蹄飛奔也不會揚起塵土。 馬球場就在上京城外的皇家圍獵場內。春季馬球,秋季圍獵是祖宗立下的規矩。但各家嬌生慣養的小姐們受不住馬背顛簸,又不喜滿身是汗塵土飛揚,個個都不下場。 反倒將觀看馬球場上誰家公子最瀟灑當成了趣味。說是打馬球,不如說是變相的相看大會。 適齡的小姐公主們不光自己相看,連家中女眷都會一同跟來幫著挑選。 于是周喬看到那些穿著絲蘿花柳裙,披著長發戴著金玉流云簪的公主小姐的時候,不由吃了天大一驚。 “她們穿成這樣能打馬球?!”周喬看了眼自己的少年裝扮,還緊了緊束袖,“莫非上京城里能人異士眾多,隨便打打都無可匹敵?不可能吧。” 周璃見她全然不懂那些女子的細膩心思,含笑著沒說話。 忽然傳來一陣sao動,兩人回身望去,看見一匹比尋常馬匹更為高大健壯的戰馬,懶洋洋地邁著步子走進了馬球場。 顧霆尉自從回了上京,回回在眾人眼前露面都穿得像個花孔雀,也不曉得那些姑娘怎的如此浮于表面,輕易就被那張面皮吸引了去。 周喬撇撇嘴,低聲對周璃說:“jiejie你瞧他那副拈花惹草的樣子,現下知道我為何不同意這門親事了吧?” 周璃忙捂住她的嘴,“喬兒休要渾說,什么親事不親事!” 此時陛下圣駕已到,眾人皆跪地俯首。 “每年三月廿七便是我北晉各家子弟切磋騎術球藝的日子,今年諸位使臣既趕上了,也都別拘禮,盡管上場與我北晉兒郎們比試一番!” “多謝陛下!” 周喬翹首以盼,終于等到德仁公公命人端出了彩頭。 今年彩頭果然比往年還要貴重些,不難知道是陛下有意在列國使臣面前彰顯北晉國威。周喬是這個也喜歡,那個也想要,摩拳擦掌地預備著要上場了。 周喬眼看著jiejie坐到了不遠處的女眷席位上,暗嘆眾人之中,周璃仍舊是最美的那一個。再看身邊要上場之人個個都找到了搭子,周喬朝顧霆尉那邊看了看,他居然也找到了搭子。 甚至朝這邊望過來的眼神,有著那么絲絲殺意。 周喬睡了兩覺,已經把答應過的事忘得一干二凈,自然不明白那殺意從何而來。 “小將軍是要一個人上場嗎?” 周喬聽見聲音回頭,說話之人正是臨舟。 她下意識朝他身后望了望,卻沒瞧見那道白色身影。 “聽聞小將軍騎射了得,但京中馬球打得好的人可不少,小將軍這般形單影只地上場,只怕會有些吃力呢。” 周喬順著他的話看了眼即將上場的那些人,魁梧的不少,臂膊看著十分有力的也不少,最重要的,是還有個不守規矩愛打武球的顧家公子。 她回過頭來打量了下臨舟,一雙美眸皆是懷疑,懷疑中還帶著那么點嫌棄。 睿王個頭雖高,身形卻瘦,面容生得太過俊美,少了些粗獷的陽剛氣。要比誰混跡的煙花柳巷多,誰酒量大,說不定他是能拔得頭籌,但這馬球……比騎術、比力氣、還比腦子呢。 可即將點香,沒工夫再挑挑揀揀,于是她開口:“咱倆互為搭子倒是可以,不過上了場你得聽我的!” 臨舟很久沒聽到過這么無禮的話了,但他心情舒暢,答應得爽快:“好。” 第12章 馬球 這一場共九對,十八人,爭陛下親賜的翡翠珠玉蟠龍石。“陛下您瞧,今年場上多了行軍行伍之人,果真是不一樣了。”皇后將親手剝好的柑橘奉到皇帝面前。柑橘很甜,皇帝心中也舒坦。“皇后也瞧出來了?雖說那些個高門子弟也出類拔萃,但到底是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大世面的,缺了些鐵血果敢之意,看來日后還是要多讓他們去軍營中歷練歷練。”此時令旗抬起,馬蹄蠢蠢欲動。令旗揮下的一剎那,小小的馬球在空中揚起,緊接著一道有力的揮桿,將之一擊數十丈。頃刻間所有人馭馬飛奔而出,個個如疾矢利箭般勁頭駭人。周喬的馬緊跟在顧霆尉的飛鴻駒身后,順著顧霆尉開出的路,不費吹灰之力從馬群中沖了出來,這是戰場上慣用的伎倆。不過卻沒想臨舟馭馬不聲不響,竟擠過其他人來到了她的身側。臨舟看了眼與顧霆尉一起的那人,沖周喬道:“我來!”周喬會意一撤讓出空隙,讓臨舟將顧霆尉和搭子隔開,周喬則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瞬時往前沖去。顧霆尉回頭,看見搭子被臨舟牢牢阻隔在身后,唯有周喬追了上來,她挑釁地看他一眼,身子利索一躬,從馬蹄下揮桿想要奪走顧霆尉桿下的球。顧霆尉瞧見她就來氣,陛下壽宴結束兩日了,他不僅沒收到邀約到周府的帖子,連一句解釋都沒等到。再看周喬一臉云淡風輕,就知道她果然是把約定給忘了。“出爾反爾,還敢搶本將軍的球!”顧霆尉迅速出桿,正好擊中周喬的桿頭,她手心微顫,昔日在軍營比試時的那股子斗志被激了出來。“兩位將軍可不興動怒的啊!”顧霆尉的搭子正是他的心腹,此人一看副帥和中郎將眼神都變了,暗道大事不妙。昔日在軍營兩人動輒吵鬧動手,扭打糾纏在一起,且打相十分難看,又抓又咬的,那得顧帥拿著鞭子來才能給抽開。今日顧帥沒來,可陛下來了啊!圣上面前二人若是像幼時那般,那可如何是好!這一分神給了臨舟機會,兩匹馬撞在一起,硬生生將那人撞下馬去。其他人也紛紛追趕了上來,驟然一看最前面兩人居然騎在馬上,以桿為劍比劃起來了,不由面面相覷看不明白。兩人桿頭都打沒… 這一場共九對,十八人,爭陛下親賜的翡翠珠玉蟠龍石。 “陛下您瞧,今年場上多了行軍行伍之人,果真是不一樣了。”皇后將親手剝好的柑橘奉到皇帝面前。 柑橘很甜,皇帝心中也舒坦。 “皇后也瞧出來了?雖說那些個高門子弟也出類拔萃,但到底是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大世面的,缺了些鐵血果敢之意,看來日后還是要多讓他們去軍營中歷練歷練。” 此時令旗抬起,馬蹄蠢蠢欲動。 令旗揮下的一剎那,小小的馬球在空中揚起,緊接著一道有力的揮桿,將之一擊數十丈。頃刻間所有人馭馬飛奔而出,個個如疾矢利箭般勁頭駭人。 周喬的馬緊跟在顧霆尉的飛鴻駒身后,順著顧霆尉開出的路,不費吹灰之力從馬群中沖了出來,這是戰場上慣用的伎倆。 不過卻沒想臨舟馭馬不聲不響,竟擠過其他人來到了她的身側。 臨舟看了眼與顧霆尉一起的那人,沖周喬道:“我來!” 周喬會意一撤讓出空隙,讓臨舟將顧霆尉和搭子隔開,周喬則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瞬時往前沖去。 顧霆尉回頭,看見搭子被臨舟牢牢阻隔在身后,唯有周喬追了上來,她挑釁地看他一眼,身子利索一躬,從馬蹄下揮桿想要奪走顧霆尉桿下的球。 顧霆尉瞧見她就來氣,陛下壽宴結束兩日了,他不僅沒收到邀約到周府的帖子,連一句解釋都沒等到。再看周喬一臉云淡風輕,就知道她果然是把約定給忘了。 “出爾反爾,還敢搶本將軍的球!” 顧霆尉迅速出桿,正好擊中周喬的桿頭,她手心微顫,昔日在軍營比試時的那股子斗志被激了出來。 “兩位將軍可不興動怒的啊!”顧霆尉的搭子正是他的心腹,此人一看副帥和中郎將眼神都變了,暗道大事不妙。 昔日在軍營兩人動輒吵鬧動手,扭打糾纏在一起,且打相十分難看,又抓又咬的,那得顧帥拿著鞭子來才能給抽開。 今日顧帥沒來,可陛下來了啊!圣上面前二人若是像幼時那般,那可如何是好! 這一分神給了臨舟機會,兩匹馬撞在一起,硬生生將那人撞下馬去。 其他人也紛紛追趕了上來,驟然一看最前面兩人居然騎在馬上,以桿為劍比劃起來了,不由面面相覷看不明白。 兩人桿頭都打沒了還不算完,周喬早已瞥見臨舟解決了顧霆尉的搭子,趁著自己絆住了顧霆尉,頭都不回沖臨舟道:“看你的!” 話音未落,顧霆尉看見一支球杖伸到自己馬下,一擊即中,馬球飛射向門洞,鑼聲立刻響起。 “睿王,小將軍,率先得一籌!” 周喬大為解氣,別著顧霆尉的桿子:“見沒見識到本將軍的厲害?” 顧霆尉這人輸比死還難受,這輸了一球反而激起了正經打馬球的心思,他冷哼:“下場再找你算賬!” 說著用力把桿子一抽,卻未想此刻周喬的馬身子一偏,似是馬蹄踢到了什么,周喬雙手都未拉著韁繩,原本別在一起的球杖又偏在此時分開,瞬時整個人跌落下去。 “喬兒!”周璃一聲驚呼,起身間撞翻了桌上的熱茶,澆濕了大片衣物。 顧霆尉很久沒看過周喬墜馬了,他當即伸手去抓,卻還是慢了一步,連周喬指尖都沒碰到。 此時周喬忽然腰上一緊眼前一黑,緊接著一聲悶哼傳來,她被人抱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才躲過了未及時拉韁繩而沖過來的馬兒們。 這一撲一滾,連觀禮席上都傳來陣陣驚呼。馬球再好看,也好看不過這英雄救美的場面。 皇后笑著又剝了一個柑橘遞給皇帝:“臣妾算是看出來了,小六哪里是沖著馬球來的,分明是沖著周家的小將軍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