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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妾為后(雙重生) 第76節

    他不自覺地貪戀這溫暖,想要她抱他抱得更緊些,但理智喚醒了他,他閉了閉眼,一把將她推開,嘲諷道:“馮女官該不會以為,像這樣投懷送抱,本王就會娶你吧?”

    馮堇看著他的冷臉,知道他冷漠的神情之下,藏的是無盡的痛苦。

    她眼眶不禁濕潤起來,聲音帶著哭腔道:“我,我都知道了。你,你不必再瞞我了。”

    紀煊臉色陡然一變,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知道了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應該知道!你在詐我對不對?你一定是在詐我!”

    馮堇含著眼淚搖了搖頭:“我沒有詐你,我,我是真的知道了。”

    紀煊踉蹌地后退了兩步,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度慘白,這些天藏在心底的疼痛仿佛一瞬間翻滾出來,蔓延到全身,讓他每一寸血rou都似被烈火燒灼、又似被寒冰裹挾,劇痛不已!

    第九十二章

    良久之后, 紀煊才壓制住血rou痙攣的劇痛,啞聲開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馮堇沉默了下,若非昨日她去昭福宮看望欣貴人, 意外從她口中聽到那句話, 又細看了下她如今略顯蒼老的面容, 她怎么也不會將欣貴人口中的‘心心’, 和太后聯想起來。

    太后閨名謝千蕊,蕊字里恰好有三個心。

    若說名字太過牽強,但欣貴人比起皇后,其實與太后更相像。

    之前她沒發現這一點,許是因為選秀時的少女張詩琴與太后年輕時更相像, 而如今張詩琴失寵將死, 容貌不復少女,滄桑了許多, 她才從她眉眼處看出和太后的相像之處。

    這也就解釋了選秀時, 皇后看到張詩琴時的異樣。皇后與圣上夫妻多年,又執掌后宮,對這件事,一定是知情的,不然她不會公然阻攔張詩琴入宮。

    僅是名字和容貌這兩點, 其實還不能證明什么。

    但聯想到師父的死,許多事情便有了解釋。

    師父出宮前, 據說只是東宮里的一名尋常宮婢, 她出宮十多年都平安無事, 為何偏偏看到了一塊鮫云紗做的帕子就憂思過重而死?

    她起先一直以為是因為鮫云紗藏著太后的秘密, 認定師父的死應該與太后有關。

    如今看來, 鮫云紗藏著的不是太后的秘密, 而是當時住在東宮的太子,也就是當今圣上的秘密。

    太后向來只用鮫云紗制里衣,因而連雪雁公主都沒見過鮫云紗的樣子。

    師父當年只是東宮里一名尋常宮婢,為何會見過鮫云紗?為何時隔十多年,發現當年自己見過的是鮫云紗,就憂懼而死?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發現了昔日太子的驚天秘密。

    興許,她當年意外在東宮太子的床榻上,發現了一件女式里衣,還沒來得及分辨那是誰的里衣時,就被斥退了。這么多年,她始終不知道自己被呵斥的原因。

    直到看到那條鮫云紗帕子,才意識到當年那件里衣是鮫云紗制的,而整個皇宮,只有一個人會穿鮫云紗里衣,那就是當年的皇后。

    太子的床上,怎會出現皇后的里衣?

    是太子私自偷取,還是太子和皇后……無論是哪種原因,對師父而言,都是驚天的大秘密。

    因為,當年的太子,是如今的圣上,當年的皇后,是如今的太后。

    師父一輩子謹小慎微,發現涉及太后皇上的驚天秘密,如何能不恐懼驚惶?

    偏偏這種事,她根本無人訴說,也不敢告訴任何人,最后只能自己驚懼而死,把這個秘密一起帶到黃土里。

    師父不了解太后,她卻通過豫王對太后略有了解。

    她知道,在豫王出生后,直到圣上登基幾年后,太后一直都是支持圣上當皇帝的,也一直教導豫王做個尋常的富貴王爺。

    但自從豫王十歲出宮建府,太后獨自留在宮里,才漸漸改了性子,生了野心,對圣上愈加不滿,開始勸豫王奪位。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豫王以前絲毫不知,只當是刁奴挑唆,如今,他應該是都知道了。

    否則,他不會前腳和她商量好成婚后帶著太后就藩,后腳就態度大變改了主意。

    難怪,無論她和豫王怎么試探,太后都不肯吐露半分,也不肯讓大夫診脈,還替圣上說起好話來。

    被自己信重寵愛的養子,被有著仁孝之名的當今圣上,被自己親生兒子最敬愛的兄長,覬覦、甚至侵犯,這讓太后如何說得出口,又如何敢說出口?

    圣上這些年,一定在用豫王威脅太后就范。太后為了豫王的性命安全,只能一邊委屈求全,一邊寄望于豫王能奪位解救她。

    偏偏豫王對此一無所知,不但不理解太后,還一心敬愛效忠于圣上,甚至為了絕掉自己登位的可能,故意背上一身惡名。

    如今豫王驟然得知真相,她甚至不敢想象,他有多后悔,又有多痛苦!

    馮堇將自己的這些推測發現,還有國師無意透露出圣上有很深的執念一事,全都告訴了豫王。

    紀煊一邊聽一邊后退,聽到最后,他無路可退,只能捂著臉蹲坐在墻角,劇痛又開始在體內翻騰,每一寸血rou都控制不住地痙攣起來。

    聽到紀岷有很深的執念時,他再也忍受不住,怒吼一聲道:“他有執念,就要欺辱母后?他簡直禽獸不如!”

    馮堇見他極為痛苦,上前安撫道:“殿下別太自責了,誰也想不到,有著仁孝之名的圣上,竟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之人。”

    “不,”紀煊搖搖頭,放下捂臉的手,露出痛到幾近猙獰的面孔,嗓音干啞道:“我比他更禽獸不如!這些年我一直以為母后生了野心讓我奪位,是受刁奴挑唆,是欲壑難填,而實際上,她是在向我求救!她是在向我求救啊!”

    “可我做了什么?我作為她的親生兒子,作為她唯一的指靠,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不但無視了她的求救,還屢屢頂撞她反抗她,還將欺辱她的那個畜生當成最敬愛的父兄一樣信任!這么多年,她一個人在宮里,該有多么絕望!而我的每一次敷衍每一次頂撞每一次反抗,都加深了她的絕望!”

    “所以,她最近不再勸我奪位,反倒催我快些成婚生子,還提前縫起嬰兒的衣裳來,她一定是堅持不下去了,想看到我成婚生子后,就追隨父皇而去。是我,是我摧毀了她最后的希望。”

    “你說,我是不是比紀岷那個畜生還要禽獸不如?”紀煊慘然一笑道。

    馮堇見他眸色血紅,臉色卻比紙還慘白,額頭青筋抽搐,嘴角掛著比哭更難看的笑,知道他現在一定痛悔難過到了極點,她搖了搖頭,愧疚道:“不,摧毀太后最后希望的,是我。是我告訴她,不要將她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她才放棄的。殿下要怪,就怪我吧。”

    一想到自己那日冠冕堂皇自以為是地在太后面前講那些大道理,讓她不要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豫王身上,還指責她獨斷跋扈,她就愧疚不已。

    表面上看,她好像是勸服了太后,讓太后改了性子,不再強迫豫王做不愿意做的事。

    而實際上,她的那番話,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草,讓太后徹底放棄了向豫王求救這條路,生了求死之心。

    所幸,現在還不算太晚,還有補救的機會。

    “殿下既然已經知道了,打算怎么做?”馮堇問。

    “母后在他手里,我能怎么做?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我只能假裝不知情,眼睜睜地看著母后繼續留在宮里受苦。否則,我怕母后性命不保。”紀煊沉聲道。

    馮堇點點頭,以紀岷的禽獸程度,一旦他對太后的不倫傳出一絲風聲,難保他不會為了維護自己的仁孝美名,而讓太后殯天。

    “有沒有什么法子,能盡快將太后從宮里救出來?”馮堇問。

    “之前我以為,只要我成婚就藩,就能找借口帶母后一起就藩。現在看來,紀岷絕對不會讓母后隨我一起就藩,這是一條死路。而若是強行將母后搶出皇宮,即便成功了,也會背上逆賊之名,后半生都將在逃亡的路上度過,母后身體不好,如何受得了逃亡的顛簸之苦?要救母后,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只有當我手握足夠的權柄,足夠到和紀岷談條件,才能光明正大把母后接出來。等到平安將母后救出來,我再從頭跟他算這筆賬。”紀煊咬牙切齒道。

    “所以千秋宴那日,殿下才提出要迎娶謝凝香,是為了能得到謝家的支持?”馮堇問。

    紀煊聞言冷笑一聲:“謝家家主謝東籬是備受紀岷器重的左丞相,謝東籬的親生兒子謝興筵深受紀岷信任統領京城十六衛,謝東籬的親生女兒是當朝皇后,謝東籬的親生外孫是當朝太子,謝家只需扶持太子上位便可更上一層樓,怎么可能轉而支持我?母后雖是謝東籬的親meimei,卻早就被謝家所棄了!”

    “那殿下為何還……”馮堇不解。

    “我之所以在千秋宴上當眾求娶謝凝香,是知道我那位舅父絕不會答應這門婚事。而不管紀岷同不同意賜婚,以他的多疑,都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信任謝家了。”紀煊沉聲道。

    馮堇恍然,原來他是為了離間紀岷和謝家之間的關系。信任這種東西,一旦出現一絲裂痕,遲早有一日,會徹底崩塌。等到紀岷對謝家開刀,謝家絕不會坐以待斃。

    “可光憑謝家,如何扳得倒紀岷?”馮堇提出質疑。

    “我從未想過要靠謝家來扳倒紀岷,我之所以挑撥他們,只是想看謝家徹底敗落,到時候,謝家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明知我母后在宮中受了何等的欺辱,卻一個兩個,全都視若不見!明明母后才是他們的親人,他們非但不幫母后,還幫著紀岷掩飾隱瞞,他們都該死!”紀岷憤恨道。

    想到皇后那樣和容悅色之人,竟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欺辱自己的親姑母,不施救便罷了,還幫著掩飾隱瞞,馮堇便覺得惡心透了。

    千秋宴那日她還有些同情謝凝香前程被毀,現在卻半點也同情不起來了。謝凝香生在謝家享謝家榮光,而整個謝家的榮華富貴,幾乎都是踩在太后的血淚上得來的。

    “不靠謝家,那殿下打算跟誰合作?”馮堇問。

    紀煊默了下,說:“剛才你在門口看到的那個人,是龐太尉派來與我談合作的。太尉一職本該統領天下兵馬,但父皇在位時便削了太尉一半兵權,紀岷即位后,又想法子卸了他另一半兵權,如今太尉已然成了一個虛職。上次千秋宴,龐太尉許是猜到我有反心,才派了人來試探我,想要通過和我合作,重獲兵權。”

    “那殿下答應他了?”馮堇問。

    “我的確答應了。不過,”紀煊說著諷笑一聲,“龐太尉這只老狐貍,誰知道他是真的想和我合作,還是假借和我合作,轉頭就將我出賣給紀岷,參我一個謀逆之罪?又或者,他本就是紀岷派來試探我的,也不一定。”

    “殿下既然知道他不可信,為何還要答應與他合作?”馮堇緊張地問。

    紀煊冷聲一笑:“為防他出賣我,我決定,先出賣他。若他真的是紀岷派來的,那正好可以拔掉紀岷一顆暗釘。即便他不是紀岷派來的,也多半沒存好心,我借他立功,也理所應當。”

    馮堇想了想,這么做確實可行,只是,太過危險了些,時機的把握極為重要,否則,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看出來她的擔心,紀煊開口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必替我擔心。今日你走出豫王府的大門,便永遠不要再來了。以后你我,就算是陌路人。國師地位超然,你只要好好待在他身邊,往后任何紛爭,都不會波及到你。”

    “可……”馮堇正要反駁,卻被他打斷了。

    “若有一日我能成就大業,只要你還愿意給我機會,我一定迎你做皇后。反之,若我功敗垂成,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牽連到你。”紀煊認真道。

    馮堇見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她幫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按他說的,和他撇清關系,不讓他擔心,同時,給他留一絲念想。

    離開豫王府時,她故意面露傷心之色,坐實被豫王始亂終棄之名。

    今日之后,她和他,就真的是陌路人了。

    第九十三章

    午時, 馮堇剛回到長明宮,就得知欣貴人今晨病亡了。

    馮堇心情一時有些復雜,昨日她見到欣貴人時, 欣貴人已經病得神志不清了, 她也知道欣貴人命不久矣了, 但這才不到一天時間, 也太快了些。

    不過,對欣貴人來說,這也許是一種解脫。

    馮堇心下默念了一段地藏經為欣貴人超度,念完才想到一件事,欣貴人早已失寵, 被幽禁在昭福宮自生自滅無人關心, 她便是死了,應該也是悄無聲息無人關心的, 怎么消息這么快就傳到長明宮了?

    長明宮介于內宮外宮之間, 這消息若能傳到長明宮,那就說明,整個內宮都傳遍了。

    也就是說,太后應該也知道了。

    欣貴人之死雖與太后無關,但起因卻在太后身上。

    當初欣貴人穿著鮫云紗制的外裳被太后瞧見, 被太后罰跪,后來又被圣上貶斥幽禁, 纏綿病榻幾個月, 才落到今日這個結局。

    不過, 所有人都以為太后是不滿欣貴人穿鮫云紗制的衣裳出來炫耀, 而實際上, 太后應當是看到了欣貴人那張和自己年輕時有幾分相像的臉才動了怒氣。

    太后若是得知欣貴人的死訊, 一定會覺得十分愧疚。

    而故意將消息傳遍內宮,好讓太后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目的應當就是讓太后感到愧疚,從而對本就精神長期壓抑的太后造成進一步打擊。

    若太后稍稍脆弱些,興許就會……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