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渡磨不過，只猶豫一下答應了。

    他確實很想知道弟弟這些天過得怎么樣。

    水無痕興沖沖拉著水無渡往自己住的宮殿跑，沒想到素來強大的哥哥居然踉踉蹌蹌差點跌倒，還是他猛然反應過來才沒叫水無渡摔倒在地。水無痕想起來，凡是送來的俘虜都被小鬼王灌了藥化去法力，他哥哥自然也不例外，那個強悍可靠的哥哥現在其實比他還要弱。

    水無痕立馬紅了眼圈，抽抽搭搭的一把公主抱起水無渡，淚眼汪汪的發誓，“哥，我會保護你的！”

    這話叫水無渡怎么接，憋了一會兒，“放我下來。”

    水無痕拒絕，“我不。”

    這一刻，水無痕仿佛從惡龍手里保護公主的勇者，渾身都是膽兒，雄赳赳氣昂昂，臉上充滿覺悟。

    “哥，你在小鬼王的地牢里呆了這么久，肯定受了許多折磨，我會好好照顧你，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水無渡：大可不必。

    盡管還不知道水無痕這些天過得如何，但瞧見他這副缺心眼的樣子，水無渡心里已經有數。要是真吃了苦，弟弟才不會這樣傻不拉幾，分明是被捧在手心里寵愛，才看起來更傻了。

    水無渡法力高強，水無痕身為弟弟卻法力低微不學無術，并不全是被寵愛的緣故，而是受先天限制。水無痕生前就一直體弱，是水無渡這個哥哥把弟弟拉扯大，又當爹又當娘的。

    一起橫死后，水無痕繼承了生前的體弱，身為鬼怪的法力都天生低微，加上性格里缺乏狠勁，連因為怨氣而生的戾氣都少的很。水無渡吸取橫死的教訓，極為渴望強大的實力，拼著一股執念一路向上，越戰越強。

    不但人生會大起大落，鬼生也是大起大落啊。

    水無渡還從來沒有體驗過被弟弟保護的感覺，想到這是水無痕的一番心意，不禁心軟的一塌糊涂，還有一點點驕傲。

    水無痕抱著水無渡路過一個宮門，往里頭一看，原來是司玨，黑水之主穆修的化身也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考慮三秒，水無痕果斷莽了上去，沖著那幾人擱狠話，“看到沒，這是我哥，你們都不準欺負他，不然要你們好看！”

    “……”

    “……”

    司玨和穆修都轉頭看去，瞧著水無痕那副昂首挺胸神氣活現，宛如揚眉吐氣的模樣，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到水無渡身上。比起傻子，果然還是老陰逼更叫人在意。

    沉淵之主水無渡，他們可是如雷貫耳，在這鬼界不但自己闖出一番名聲，還拉扯著一個弟弟。做鬼怪的大部分都是孤家寡人，因為即便是再親密的親友，也不能保證一定會成為鬼怪，還幸運的重逢，感情一如既往。

    鬼怪不會生孩子，即便有，那也是生前帶下來的，這意味著即便重組家庭，也不會有血脈相連的孩子誕生。

    水無渡不但有個弟弟，還費心巴拉的一直帶著，是個狠角色。這就像帶崽的母獸就是比不帶崽的兇悍，能把崽一直帶著，養成個傻白甜，可見能力。

    “沉淵之主水無渡，久仰大名，沒想到真的被送來白玉京。”司玨率先打招呼，笑容透著幾分古怪，意味深長道：“看來娘娘對水無痕還真是寵愛啊。”

    穆修看不慣司玨這副模樣，嘲諷道：“怎么，嫉妒了？”

    司玨神色坦然，“我是在恭喜他們啊，兄弟齊心，艷冠后宮獨得恩寵的日子不遠了。”

    說著，眼神還繞著水無渡的手腕轉了轉，那勒痕清晰可見。

    被弟弟公主抱，水無渡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手腕露了出來，發現手腕的紅痕被瞧見，水無渡微微皺眉，卻沒有掩耳盜鈴的急著遮擋。

    水無痕一臉不爽，惱怒道：“不準胡說八道！”

    司玨無辜道：“我只是實話實說，弟弟千萬別介意。”

    “誰是你弟弟！”水無痕嘔了。

    “弟弟，我說錯了什么？你不會是想打我吧？”

    水無痕怒目而視，感覺司玨果然更討厭了，說話陰陽怪氣。

    不行，不能叫司玨得意，不然以后肯定會欺負他哥！

    水無渡輕拍弟弟肩膀，神色疲倦，“痕兒，不要跟他吵，咱們走吧。”

    水無痕正想發火，聞言立馬一愣，愧疚道：“好，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

    司玨饒有興致的問：“是侍寢太累了嗎？應該是吧，沉淵之主玩的還挺花啊，真是能豁出去。有弟弟的人就是不一樣，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弟弟考慮打算一番。”

    穆修一言不發，安靜盯著水無渡。

    水無渡眸色一沉，冷冷看了一眼司玨，知曉他是存心試探，不想如了他的意，該知道的以后自會知道。

    “痕兒，我乏了。”

    在司玨和哥哥之間，自然是選擇哥哥。

    水無痕惡狠狠瞪了司玨一眼，抱著水無渡轉身離開。

    看著兄弟二人離開的背影，司玨眸光深邃，“看來帶崽的鬼就是不一樣。”

    穆修呵呵一笑，掄起拳頭打上去，要不是水無痕突然冒出來，他早就這么干了。

    不打一頓司玨這畜生出口氣，心態太爆炸調整不過來。

    回去的路上，水無痕一邊走一邊惡狠狠告狀，“哥，你不知道那個司玨有多么陰險，自己不想給人當男寵侍寢，就想把我推出去，還名其名曰為我出謀劃策，送我獨得恩寵艷冠后宮。當我是笨蛋嗎，他不想當男寵，難道我就想，立馬拆穿了他的詭計。”

    “娘娘舉辦了才藝大賽，從男寵里挑出幾個最不乖的扔上去表演，司玨立馬乖的跟個什么似的，低眉順眼，卑顏奴膝，還帶著他那三個狗腿子一起討好奉承娘娘。”

    見水無渡情緒不佳，水無痕立馬道：“哥你放心，我從來沒有侍過寢！”

    水無渡果然一愣，說實話不太信。弟弟被送來這么多天，還一副深受寵愛的樣子，要說還是清白之身，叫他怎么信。

    雖說身為男人哪有什么貞cao觀念，但弟弟淪為玩物卻是不折不扣的屈辱。

    見水無渡看起來不太信，水無痕情不自禁抬高音量，“我是說真的！”

    意識到自己音量有點高，他壓低聲音，“白玉京娘娘收了這么多男寵，其實壓根都沒睡過，鳳陽宮的那位厲害的很呢，根本不準別人跟他搶。”

    “鳳陽宮？”

    “嗯，據說是娘娘認定的正宮。”

    水無渡半信半疑，想起剛才在寢宮里發生的事情，風中凌亂。

    不等他收拾好心情，緊接著聽見弟弟很小聲的說：“所以哥要是聽見什么奇怪的謠言千萬不要信，都是瞎說的。”

    不等水無渡給出反應，水無痕再次強調，“我是說真的，哥你可千萬不能信！”

    不強調還好，這么刻意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水無渡還能不了解自己弟弟嗎。

    沉默片刻，水無渡說：“嗯，我信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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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怨氣煉化

    幽暗的靜室之內, 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雙膝盤坐，雙手對掌，眼睛緊閉, 渾身縈繞一股可怖氣息, 冰冷, 陰寒，灰暗的東西不斷溢出, 如同霧霾籠罩, 迅速擴散至整個靜室。

    翻涌, 滾動，好似奔流不息的云海，不斷變化。

    漸漸的, 灰暗里夾雜起猩紅，這一抹猩紅從閉眼對掌的其中一個身上散發出來，伴隨著她平靜的神情逐漸猙獰, 身上溢出的猩紅色越來越多, 與灰暗的東西雜糅在一起, 形成詭異氣旋。

    位于中心的兩個身影紋絲不動, 另一個對掌的雙手發生變化。顏色仿佛溶解一般迅速褪去, 皮膚變得晶瑩剔透, 宛若水晶雕琢, 從雙手蔓延到全身，化為一尊水晶人, 就連每一根發絲, 每一根睫毛, 都是晶瑩剔透的。

    透過皮膚, 能夠清晰看到內部的構造, 血管，神經，乃至五臟六腑，以及渾身的骨骼。

    構成血rou的東西與包裹在內的骨骼明顯是兩種物質，血rou似水晶，似寒冰，骨骼似玉非玉，似金非金。

    可謂冰肌玉骨，字面意義上。

    充斥靜室的灰暗和猩紅向水晶人涌去，鉆入體內，以rou眼可見的軌跡運行。許是冰肌玉骨瞧著實在漂亮，冰冷隱含的灰色會不詳恐怖的猩紅交雜到一起游走，勾勒出經絡的痕跡，卻并不猙獰可怕，反而有一絲神圣的味道，仿佛正在被凈化。

    與之對掌的那人雙眼緊閉，面色猙獰，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掙扎。

    她的耳邊好似有聲音在響，眼前呈現幻覺，記憶里最為痛苦的回憶如畫卷般鋪開，一一呈現，陰暗的身影居高臨下俯視，心狠手辣，殘忍冷酷。

    聲音和畫面交疊，一聲聲，一幕幕，宛如昨日。

    幽暗狹窄的空間宛如煉獄，尸體凌亂丟棄，滿地狼藉，血腥味刺鼻，痛苦尖叫乍然響起。

    誰在叫？

    啊，是她自己。

    目光所及瞧見的尸體個個不成人形，全都是被活活折磨死，然后像垃圾一樣隨處丟棄，胡亂堆在一起。

    指甲一片片剝落，血rou模糊，那人一邊嘖嘖稱奇，一邊獰笑著掰斷手指。

    咔嚓。

    “啊啊啊啊啊……”慘叫聲高亢凄厲。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詛咒他不得好死。

    “一個廢物氣性還挺大，不過是稍微折磨，怨氣就如此強烈。”那人不以為意，輕描淡寫的隨意掰斷下一根手指。他的眼底含著笑，殘忍的享受著折磨人的快意，一切咒罵毫無意義。

    直到再也慘叫不出來，奄奄一息。

    “抓耗材順手撿的添頭，真是撿到寶！”

    她被救了回來，傷口被撫平，瀕臨崩潰的精神變得平靜，一片空白，好似不曾遭受過任何折磨。睜開眼，俊秀的五官映入眼簾，此刻卻比任何魔鬼都要恐怖可怕。

    這是什么力量？

    這樣神奇的力量，竟用在這種地方，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來啊，恨啊，越恨越好，化成鬼才兇戾！”

    “對，就是這樣，不枉我在你身上花費這么多時間，一邊折磨還要一邊吊著你的命。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里，你的恨還能有多么強烈。”

    “如此強烈的痛苦與恨意，或許真的能夠煉成鬼王，作為我招魂幡的一大殺手锏！”

    ……

    一聲聲傳入耳，那么的清晰，仿佛對方就在耳邊訴說。

    每一聲，每一句都能激起強烈的憎惡怨恨，戾氣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