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霞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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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枯葉卡在青石板縫隙中,承載雨水的重量,久不肯墜落,鐘淺夕收回眼神,看向身側人,固執地確認玩笑話,“你真能保證嗎?” 陸離錚轉著傘,骨節分明的腕面還綴著月牙黑皮筋,他極其平靜地反問,“淺淺又是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因為鐘表發明以來,人類世界就再也沒有永恒。[1] 還因為我小時候最喜歡說永遠了,那時我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有一天,能離開你長達八年之久。 沉默間他們正好踏到最后一階石板,上坡風口。 穿堂而過的風也穿徹鐘淺夕,吹得人通體生寒,帶著快溢出的情緒歸往天涯海角。 作者有話說: [1]芒福德 第41章 、煙霞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滂沱大雨順著斜坡奔流急下, 陣陣妖風攜著水絲往傘下鉆,急促的雨簾讓視線變得模糊。 有傘骨折斷的破敗雨傘在地面翻滾,陸離錚眼疾手快地拉著鐘淺夕避開上方襲來的雜物, 憂心確認,“沒事吧?” “沒事。”鐘淺夕低聲回, 風雨聲掩蓋過她的答案。 陸離錚揉著耳廓,邊艱難撐傘邊追問, “什么?” “我說我們上去再說吧。”鐘淺夕高聲喊。 在持續被刮得難受后,陸離錚干脆放棄并肩同行的正經打傘方法, 他直接走在鐘淺夕身前, 右手斜著撐傘, 左肩單肩背著粉白書包,手拉著女孩子護在身后。 鐘淺夕晦澀地看著面前為她遮風擋雨的高大背影,把牙關咬得發顫, 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為自己目前的家境而感到窘迫抱歉。 凄風苦雨自己獨行時還不覺得,咬咬牙就過去了。 可身邊有人陪著同走就會覺得抱歉, 他本來可以香車寶馬、高床軟臥,搭著腿懶散地抽根煙, 而現在只能提心吊膽地陪著泥濘里走這遭。 頂風冒雨艱難跋涉半晌后, 陸離錚和鐘淺夕終于踏上涂了白漆的陡峭樓梯, 走到居民樓的平臺上, 有建筑物阻擋后,風勢緩和不少。 兩人小跑著躥進門洞口內凹的門檐里,都是副狼狽模樣。 陸離錚把滴水的發絲抓到腦后, 接過鐘淺夕遞過來的紙巾抹臉, 原本就沒什么打濕空間的衣衫目前徹底開始往下流水了。 他利索地把袖口又卷了好幾折就著胳膊擰水, 無奈說, “你現在最好告訴我,這種風雨天很少見。” 鐘淺夕長吁氣,捏著紙巾幫他擦,盡可能的輕快答,“雖然很想安慰你,可的確不少見,沐城這個風基本上能勸服所有妙齡少女想留劉海兒的幻想。” “……”陸離錚睨過少女乖巧的臉,喉結滾動,到底沒開口,他摸到煙,結果因為煙體受潮,怎么點都點不著,面無表情地連著換了好幾只,最終挑到只能點的。 幽藍火光湮滅,亮起的是點點猩紅,尼古丁的氣息混著雨水的濕潤侵蝕鐘淺夕的感官。 暴雨天,家門口。 誰都沒有要先走的意思。 樓道的感應燈老舊,靈敏度底下,時不時的亮起,昏黃的光線籠著虛影落進水面,又再滅掉,把一切歸于暗夜。 陸離錚嘴里銜著煙緩慢蹲下,鐘淺夕看不見他神色寂寥。 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那很辛苦吧?” “客觀說,的確很辛苦。”鐘淺夕斂起笑意,淡然回。 陸離錚又沉默了一小會兒,青白煙圈徐徐上升,鐘淺夕伸手去揮碎。 他倏然啟口,沒頭沒尾地說道,“我母親是沐城城郊小漁村考出去的學霸,她生前其實很少跟我提她年少時的事。說難聽點兒的話,我這種揮霍無度三輩子都花不完祖產的人,生來就跟人間疾苦掛不上鉤。我也很少過問我母親小時候過得是什么日子,直到有一年帝都沙塵暴,我站在窗口看漫天黃沙,講這樣的大風過于罕見。我母親給我遞水果,笑著說那有機會的話,可以去她故鄉體驗一下。” 忽明忽暗的感應燈照出水滴落入水洼暈出漣漪的瞬間。 鐘淺夕望著茫茫夜色,悵然回,“體驗感怎么樣?” “挺好的。”陸離錚低聲笑,把煙頭沉進水中,撐膝站直,懶倦說,“能和某只小狐貍一起吹風,挺好的。” 鐘淺夕哽住,星眸圓睜,“小狐貍說誰?” “小狐貍說你。”陸離錚撥開她貼在前額的碎發,很輕地揉了幾下腦袋,又去抓她書包掛件的毛球,懶散揶揄道,“那么喜歡毛茸茸,不是小狐貍是什么?” “你別捏。”鐘淺夕語言阻止未果,直接上手去搶。 陸離錚輕而易舉地舉著她的書包過頭頂,不給她,女孩子墊著腳微微上挑去勾。 爭搶玩鬧中不知道是誰的手觸碰到了拉環機制,紅光透過白色毛球閃爍。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乍然劃破風雨,震徹樓道,回音轟鳴,。 陸離錚迅速反應過來,把包拿到尋常高度,鐘淺夕單手捂過去妄圖阻止警報聲擾民,但未果,他趕緊幫忙去捂。 奈何聲音的傳播媒介不是人力能直接阻斷的,一樓的兩家住戶都急吼吼地開門,趿著沒穿好的鞋往聲源處著,警報里夾雜著紛雜的腳步,樓上也有人正下樓。 “不是不是。”陳奶奶的兒子擋到陸離錚身前,沖著鄰居們哭笑不得的為他開脫,“這個男孩我之前見過,在跟小鐘耍朋友,真不是大家想的那樣。” “哎,我想起來了。”有人拍腦門,“你是不是就之前給樓梯刷白漆的那個小伙兒來著,我見過你。” 他老婆質問,“你真見過假見過?” 那人答,“真見過啊,咱倆一起見的,你夸長得帥,我才特地去看的好吧。”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陸離錚冷漠臉捧著毛球,書包滑在臂彎里,陷入深深地沉默。 連著確認好幾次身份以后,熱心的鄰里才終于散去,各回各家,門洞口又回寂靜。 “淺淺談戀愛了?”明月姑姑突然插進來的聲音讓鐘淺夕想起原來通話還沒掛斷。 累了,毀滅吧。 陸離錚面上浮現出少有的促狹,鐘淺夕惡向膽邊生,把燙手的手機直接遞給陸離錚,自己轉身“噠噠噠”的跑上樓了。 “淺淺?”通訊錄備注為明月姑姑的人沒得到回應,喚道。 陸離錚眼皮一跳,含笑開嗓,溫潤答,“姑姑好,我叫陸離錚,上次去光明福利院見過了明奶奶和明柳姑姑,剛才的確是個誤會,我逗淺淺搶她毛球,沒想到那是個報警器。” 職業使然,明月則沒他這般客氣寒暄,單刀直入問,“你是淺淺男朋友?” “還不是。”陸離錚望向暗下去的門洞,悠悠講,“我有意向是,正在努力追。” 鐘淺夕心急如焚,可全無用處,她努力鎮定,費勁巴拉地把拉環塞回原處,警報終于停歇,然后摸出震動不停的手機。 颯爽冷靜的聲音擲地有聲,“這里是沐城公安市局,你的位置已被實時鎖定,請立即終止犯罪行為,回頭是岸,你的定位是前鹽巷23號樓。” 對方語速驚人,口齒清晰,威懾力相當駭人,鐘淺夕根本沒找到打斷她的機會。 樓道口擠滿了街坊鄰居,還有的手里抄著家伙,齊刷刷地瞪著“不懷好意”的黑衣少年。 陸離錚對天發誓,如果能重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手欠去玩鐘淺夕的毛絨掛件了。 鐘淺夕同樣一個頭兩個大,她對著大家歉然搖頭,就著手機通話一同解釋,超大聲講,“這是個誤會,我。” 她頓住,認真說,“我跟我朋友鬧著玩,手抖拉了警報器,真沒什么事,各位該炒菜的就回去炒菜吧,劉姨你面膜掉了!姑姑我真沒事。” 被提醒到的中年女人趕緊捂臉又拉了回去,人群里還有警惕性強的,沖鐘淺夕招手,“沒事哈小鐘,都是小事兒,你過來,到阿姨這邊來,今晚來阿姨家吃飯。” 通話里傳來汽車發動的引擎,明月肅然說,“你就原地等我。” “你成績怎么樣?住哪里……”明月開始了新一輪的戶口調查。 十分鐘后陸離錚才得以解脫,他把煙沾濕的部分掰掉,就著剩下的半截抽,吞云吐霧里想明白不少事。 鐘淺夕把報警器偽裝的可可愛愛,實際上基本不離手,所以那封寄信人空白的表白信中,她才能挺身而出的呵斥,所以那天籃球賽場,才會抄起喇叭對孟覃猛烈批評。 夜路漫長,她獨自往來。 明艷軟甜僅是外殼,自保的手段分毫不差。 有趣極了。 陸離錚勾唇,掐煙上樓去給小祖宗送手機和書包。 三樓的門虛掩沒關,這次警告攝像頭倒是沒有提示陸離錚停留時間過長,大概是他曾經被邀請進入,已經有了粗淺的記錄。 陸離錚曲指骨輕敲了兩下,得到了女孩子“直接進”的回答后才拉開門。 鐘淺夕這次特地套了兔耳發箍,堅決沒跟貓科動物沾邊,長耳朵一翹一折,隨步調搖晃,可愛的不行。 “防護意識可以啊。”陸離錚沒往里進,站在玄關把她的物品擺好,指著毛球報警器問,“哪兒買的?” 鐘淺夕聳肩,輕笑回,“外面是個殼,我自己做得,拉線留出來了。” “這樣。”陸離錚若有所思,“那能麻煩幫我做一個嗎?給小芷用。” “當然。”鐘淺夕利索地應下來,“爭取快點兒給你。” 陸離錚搖頭講,“倒也不必那么急,等你有空。” 鐘淺夕眸光黯然須臾,轉瞬又亮起,堅持說,“要的。” **** 開學以來陸離錚上課的次數屈指可數,能連天來就更算是個奇跡行為。 但臨近期中考試,大部分學生都陷入備戰狀態,再難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連送情書和偷偷路過的meimei都少了許多。 鐘淺夕自詡是個做事專注的人,備戰中考那會兒樓下裝修,電鉆嗡鳴都沒能干擾到她,可陸離錚的存在感實在過于明顯,不管是熟悉泠冽的氣息,還是一呼一吸間的舉動,都令她頻頻走神兒。 這人正托腮百無聊賴地翻著本《高中作文解析》,書頁嘩啦啦地翻過,沒什么正形,鳳眼微睞,時不時的伸手越過桌線,投喂幾顆話梅或者獨立包裝小點心。 鐘淺夕一度覺得他的書包怕不是當零食筐用的。 “別喂了,你養豬呢?” 在第四次接到點心的時候,鐘淺夕忍不住嘟噥。 陸離錚撕開黑金鳳梨酥,理直氣壯道,“我在養小狐貍啊。” “要不你還是回家睡覺吧?”鐘淺夕吃得臉頰微鼓,含混不清說。 “回不了啊。”陸離錚捧著作文書往后倚,語氣散漫無比,“我都夸下海口了,可不得復習嗎?淺老師考慮給我開個小灶不?” 鐘淺夕被氣笑了,眨眼無奈問,“所以我又能教你點兒什么呢?” 語數外和理綜,似乎除開語文外,她再沒有哪門能和退學重讀的陸離錚一較高下。 可語文就屬于事倍功半的積累型科目,連文科生都少見靠語文拉分的,理科班就更是一百來分萬歲,兩位數會遭語文老師暴打,不及格真不是中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