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89節
楊存煦大笑:“這有什么不舍得的,何況這也是我爹送的,我倒是想要也討不著。” 這卻是打趣了,也是表明他父親承陸承驍前番無意間促成的那一樁好。 陸承驍領會得,笑道:“我很是喜歡,此行也正得用,還請代我謝過伯父,待行商回來,我再到府上拜謝。” 如此說定,別過楊存煦,才登船向兩浙去。 ~ 柳漁的心神好似也被帶走了,白日里有事情要忙且還不覺,只是刺繡偶爾出神罷了,天暗下來不好做針線了,和衛氏兩人相對著,滿腦子就都是出行在外的三個人了。 不知幾人現在布可都染好,出發了沒有,船行到哪里,路上安全不安全,真是無一樣不cao心的,天擦黑時,柳晏清歸家來,便要好些。 柳晏清現在用的那匹馬正是陸承驍的,柳漁從前也只遠遠見過,柳家也沒有馬廄,這馬就被安置在后院。 柳漁心里念著陸承驍,愛屋及烏,對那馬都格外上心起來,常常捧了黃豆或是柳晏清買的料豆給那馬兒加餐,沒多少日子,那馬見著她都格外歡喜一些,便連總跟在柳漁身后蹦的胖灰兔子也多待見幾分。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六月中旬業已過半,柳漁對陸承驍思念愈甚,每每夜深人靜時,還真就只有枕邊放著的半支珠釵可以睹物思人,一慰相思。 ~ 一樣睹物思人的,還有此時已經身在兩浙水域的陸承驍。 他們一行這一路順風順水,但因著六人都是頭一回真正自己出來行商,且這一船的貨都是各自大半數家資,雖是初出茅廬,論起警醒小心來,比之那老道的商人卻也不差,打第一日起,就商量過分了兩班值守,三人一組,輪番休息。 今夜正是陸承驍、劉璋和柳晏安一組,三人各踞船頭、船尾和船艙口一處,都未曾睡,這值守,一防船家有鬼,二防沿途水匪,這船家是本縣尋的,倒還可靠,是以他們大多時候只是留心水里動靜。 陸承驍值守時,從來就喜歡繞著腰間的香包,無意識地把玩,這天船行到二更,船老大忽然很是高興的指了前方道:“閘口快到了!” 陸承驍望過去,見夜色下極遠處隱隱綽綽能看到些暗影,明白了過來,那是船影帆影,一時也激動地站起了身。 船老大頗高興,道:“那都是等過閘的,咱也過去排著,等天亮了閘口一開,過了閘就是浙江渡!” 柳晏安和劉璋聞聲趕來,“咱們這是到了?” “到了。”陸承驍點頭,聲音中也是難掩激動。 船行半月,柳晏安乍聽就到了,激動不已,忙就回船艙去喊已經睡下的柳晏平,在船上無所事事,本就不累,睡得也并不沉,柳晏安這一喊,柳晏平、林懷庚、八寶三人都醒了。 聽說已經到了浙江渡,急急下了床鋪就出了船艙,此時船行得又更近了些許,借著月色已經能看到船只帆影,大大小小的船停無數,大多皆是商船。 不說柳家兄弟這是頭一回見,就是林懷庚和劉璋這兩個原是走鏢的,這兩年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然而他們鏢局接的單子,還是以陸地押運居多,越嶺翻山常見,這樣成片的商船匯聚還真是頭一回見,一時只覺震撼已極。 見幾人都站在船頭,那船老大想是也見慣了初次行商之人這般反應,笑道:“不急,小地方的碼頭好進,浙江渡這里可不容易,貨船太多,碼頭處卸貨費時,過了閘口也有船到兩三日而不能靠岸的情況。” 幾人聽聞,都有些不敢置信:“這么多船和貨?” 陸承驍前番同李家人到兩浙倒是見識過這場景,雖不曾在浙江渡落過,想來也是不差,解釋道:“兩浙水路通達,連通運河,四方商賈往來匯聚,因而經濟格外繁榮,確實會有此盛景。” 船老大笑著點頭:“就是這個理,所以安心再歇歇。” 然而這個時候激動也好,緊張也罷,誰也歇不住了。 作者有話說: 文里的兩浙路,臨安府,是參照了真實朝代的地名,但是這個確實是架空,我懶,不愿意想名字,姐妹們就記著這是架空,架空,架空就行了,哈哈哈。 另外,之前有個商家之子不能科考的設定,修了一下,因為最近查了一下其實挺多朝代都沒有這個限制的,只記得第54章 好像有提這個,也不知道在別的章節有沒有提過,54章已經修了這一段,希望沒有漏的。 今天人不舒服,就只寫一章了,等好些了再繼續努力加更,晚安~ 感謝在2022-05-06 22:30:37~2022-05-07 21:34: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kkuyzyy、roy0201 20瓶;穿越就是奇跡 13瓶;魚魚愛吃魚、在明明德 10瓶;鏡子 2瓶;23207703、古言、藏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7章 船很快靠近, 成了大小帆影中的一員,而后邊陸陸續續也有新的商船來到。 天光破曉,夜里隱隱綽綽的畫面此時終于能看清, 大大小小滿江面,大者五千料,中等二千料至一千料,亦有更小一些的六櫓船。 陸承驍幾人雇的這一艘在安宜縣看來頗大的船,夾在其中也被襯得只算得上是小船了。 卯正時分,閘口開始放船,果然如船老大所言, 很要等得一段時間,只是他們運道尚好,當天傍晚就泊到了碼頭。 這期間陸承驍與船老大打聽過, 浙江渡只收坐稅,不收過稅、門稅,似他們這樣帶了許多貨物的,到了渡口應先去租個倉庫把貨物安置了, 再想法子賣貨。幾人商量過后,由陸承驍和柳晏平下船找倉庫, 其余幾人留在船上照看貨物。 浙江渡每日不知要到多少商船,整套運作體系都是極成熟的, 自兩人下船起, 就有攬活計的腳夫跟著了,略問一句, 那人就熱情的給帶了路。 租倉庫也有門道, 要看帶的什么貨, 似陸承驍賣的是布, 那自然有適合布商用的倉庫可租,放租的管事又問過大概的數量,領著去瞧了一間中等大小的倉庫:“這應是夠用了。” 陸承驍瞧著也差不多,且確實如那管事所說,這倉庫平常就是租給布商用的,不止有貨架,看著應該是不怎么閑置,倉庫里收拾得很干凈。看好了倉庫,先付過了兩日的租賃費用,拿了號牌和倉庫鑰匙與柳晏平把倉庫略作了整理,撣了撣浮灰,就鎖了門去船上接貨。 自然,這生意要優先照顧幫著帶路的腳夫,人就候在倉庫門外,陸承驍問了問價錢,覺得合適,就叫他喊人手去,回到碼頭,那腳夫一招手間就七八個人上來,跟著陸承驍上船,壓根都沒用柳晏平一行人動手,跑了幾趟,就給把貨物安置得規規整整。 陸承驍付過腳夫們的辛苦錢,把船資也給那船老大結了,這才跟著去了倉庫。 船上呆了近半個月,這下終于腳踏實地,幾人都展了展手腳,只是看著一庫房的布匹,還是有些忐忑,柳晏平問:“接著怎么個章程?” 真是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陸承驍看了看天色,道:“我和晏平先去看看這邊夏布市售價的行情,再找一找江右會館,到會館里打聽一二,你們留在這看著貨吧,遲些我們帶飯回來。” “行。”柳晏安幾人應了下來。 陸承驍和柳晏平對望一眼,“走吧。” 二人離開倉庫附近,走了不遠迎面看到個剛搬完貨的腳夫,陸承驍過去,塞了幾個錢到那腳夫手中,道:“大哥,同您打聽點事。” 那腳夫顯然沒少碰過這種情況,也不奇怪,一瞧手心里十好幾個銅板,夠他扛幾個包的活了,很是樂意:“行咧,什么話您問。” 陸承驍含笑道:“跟您打聽打聽,咱這渡口附近可有萬壽宮?” 那腳夫一聽,嘿一笑:“您是江南西路過來的吧,想找江右商幫?” 萬壽宮是道觀,卻也是江右商幫的聯絡處,陸承驍一聽這話頭就知道這是問對人了,忙點頭:“是,這渡口附近有萬壽宮嗎?” 那腳夫搖頭,“沒有,不過江右會館是有的,您出了這條街一直向南,第一個路口處就是。” 陸承驍大喜,又打聽:“這周邊可有布鋪?” 那腳夫搖頭:“來這都是大宗走貨的,倒沒有這個,你要是販布過來的,得往浙江市去租個位置,那里每天很多來進貨的。” 陸承驍心頭一動,索性打聽:“可知鋪位好不好租,大概怎么個租法。” 腳夫一笑:“這我就不懂了,你到會館去應該好打聽,再不成直接去市集管理處就行。” 陸承驍心中約莫就有數了,這一帶恐怕形成了與盛澤鎮類似的營商環境,離普通居民聚居處甚遠,要說與盛澤有什么不同,約莫是盛澤專營絲綢相關,而浙江度和浙江市應該是五花八門,販什么的都有。 他沖那腳夫一抱拳,道:“行,那我知道了,多謝您!” 那腳夫把錢往懷里一塞,笑道:“不用,我也拿了好處,謝您的賞。” 拱拱手也走了。 陸承驍和柳晏平便往那腳夫指的路去,一路過去,先看到的是晉商會館、徽商會館,走到路口,果真看到了江右會館。 與前兩家一般,這會館建得頗為氣派,門戶開著,只是隔著影壁也瞧不出里邊什么情況。 陸承驍想了想,道:“空手上門拜訪于禮不合,咱們先去備份禮?” 柳晏平頗認同,兩人轉身四望,見遠處有家賣各地特產的鋪子,默契一笑:“走。” 鋪子里各地特產都有,要拜會老鄉,自然還是是送些土儀才好攀交情,也不知這邊會館的會長是哪里人氏,索性挑揀格外出名的都買了些,總有一樣能送到點子上。 兩人兩手提得滿滿當當的重新折回了江右會館,這才進了商會大門。 此時天色已暗,轉過影壁是院子,相比外邊瞧著的冷清,里邊已是燈火通明,隱隱約約聽到不少人談話的聲音,倒是頗為熱鬧。 有個管事模樣的瘦削老者迎上來,陸承驍和柳晏平與他一禮,道:“晚輩是袁州商人,初到寶地,來拜會拜會會長,不知此時可方便。” 那管事模樣的老者只看他二人提了滿手的禮物,連抱拳行禮都不那么方便,忙道:“方便、方便,我們劉會長正好在,兩位小兄弟莫多禮。” 老話說禮多人不怪,那管事只沖二人提了滿手的禮,面上就頗為客氣,比手做了個請,引著二人朝二進院去。 可見這一步是走對了。 陸承驍、柳晏平隨管事進了二進院,方才聽到的動靜就都在眼前了,果真是極為熱鬧的,大小幾處廳里都各有不少人在,或兩三人一桌,或五六人一席,湊作一處談天。 陸承驍和柳晏平兩個生面孔進來,自然有人注意到,尤其這年紀,瞧著都不上二十,就有人停了話頭:“喲,到新人了!” 原本沒發現陸柳二人的人現也都回頭朝外看,這一看挺新鮮,這個年齡沒有長輩領著,就自己出來做生意的,這可不多見。 老者將兩人直領到了三進院,見了一個瞧著頗和氣的白胖老者,才道:“老爺,新來了兩個后生,袁州過來的,特來拜會您。” 轉頭又與陸柳二人道:“這是我們商會的劉會長。” 陸承驍和柳晏平忙把禮物遞于那管事,見管事一手也拿不下,便忙往一邊幾案上放,騰出手與那劉會長見禮。 “晚輩陸承驍、柳晏平,初到兩浙,特來拜會劉會長。” 那位劉會長已經不動聲色打量過二人,虛扶一把笑道:“太過客氣了,人來了便是,攜這許多禮做什么。” “初次拜訪,也不知劉會長喜歡些什么,便隨意買了點兒,聊表敬意,劉會長莫嫌東西粗陋。” “豈會。”劉會長連聲道謝:“小兄弟有心了。” 一邊請陸柳二人入座,一邊就轉頭就招呼下人上茶。 待兩人坐定,又看二人一眼:“英雄出少年啊,陸小兄弟和柳小兄弟是袁州哪里人氏?” 倆人報了家門,茶也上來了,那劉會長笑道:“能找到商會來,是來行商的?那是來這里販些東西回去的,還是帶了東西來賣?” 柳晏平對行商之事全無經驗,便一應都由陸承驍對答。 陸承驍笑道:“是,頭一回行商,試著從家鄉帶了點夏布過來,想著出手了,再從這邊弄些東西帶回去,這還是初來臨安,什么門道都還沒摸著,這不就打聽著商幫所在之地,來請前輩指點一二。” 那劉會長見他年紀不大,卻是應對得體,頗為老道,笑道:“夏布不錯,咱們袁州夏布放在哪都受歡迎,這里往來采購的商人頗多,銷路不成問題,再過個十來天往這邊運夏布的船可就多了,兩位小兄弟動作倒比別家快些。” 看出年紀稍小的陸承驍反倒更像是主心骨,那劉會長又問他:“運了多少過來?” 這卻沒什么好隱瞞的,陸承驍如實道:“不多,只帶了一千多匹,頭一回做生意,也不敢就帶很多,正是因為貨帶得少,倒比別家能快一步出發,才早到幾天,現在租了個倉庫剛把貨安置了,似我們這種體量,不知這布有哪些出脫的法子,還望前輩能指點指點我二人。” 話說得極謙遜,人瞧著也誠懇,又知禮懂事,攜著厚禮上門,那劉會長也不藏掖,笑道:“指點談不上,你們人已經到了這個地界,只需略作打聽就能知道,不是什么難事,一千多匹,這個量不大,要出脫容易,只看你想怎么個出脫法。” 陸承驍和柳晏平都知道重點來了,雙雙望著劉會長,“還請會長指點我們。” 劉會長一笑:“有兩種門道,這其一,咱們商幫里就有在臨安開布號的,若是量大,我就可以幫你引薦,直接轉手出脫給他,這個法子好處是出貨量大,方便快捷,這不好的地方嘛,利潤要相對小得多。” 陸承驍點頭,那劉會長繼續道:“這其二,左近幾個渡口都有可供貿易的行市,似咱們浙江渡就能販布匹的是浙江市,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