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莫共花爭發(劇情)
不過一個時辰,王洛宓已擱筆寫罷。 一旁侍立的宮婢取過文章獻于景暇。 那絹花小楷貝聯珠貫,行文間卻透出雷霆萬鈞的筆力。 不同于尋常士子征引先賢之論,評說今時政事的寫法,王洛宓以神話傳奇作喻,發問于日月山川。 她以神鬼之界照鑒現世光景,論說根除朝制積弊之法。奇絕瑰絕,頗有屈子遺風。 “璧坐璣馳,炳炳烺烺。當得榜眼之名。” 景暇閱罷后不禁拊掌贊嘆,而后話鋒一轉,面帶笑意地囑咐她。 “你與攝政王的婚期在下月初九吧。朕準你完婚之前安心休沐,下月十五再到翰林院供職去。” 王洛宓驟然面色煞白,驚疑地囁嚅著粉唇。 “微臣……還要和攝政王成婚嗎?” 她以為,陛下許了她翰林編修的官職,便不必去做那勞什子攝政王妃了。 景暇眉頭微蹙,答道:“只有你和攝政王成了親,那篇檄文,才能徹底消失。” 那篇檄文經了國子監的手,大鄴翹楚文士都已知曉了檄文的存在。景暇教徐宿的那番“下屬疏忽,拿錯文章”的說辭經不起推敲,自然是搪塞不過去的。 但是,攝政王妃定然不可能寫下討伐攝政王檄文,垢誶謠諑自己的夫君。 所以只有王洛宓嫁了攝政王,這樁由她所作檄文而起的風波,才能徹底平息。 王洛宓愣怔了半晌,忽而,低低地發問。 “陛下心悅攝政王?” 景暇猝不及防地撞入少女灼灼目光,被燙得眼神躲閃。 “這不重要。” 景暇語氣冷硬,將萬鈞悲慟藏匿于寥寥幾字的輕語中。 “陛下心悅攝政王,還要極力為他人做嫁衣。微臣看不懂陛下。” 王洛宓凝視著眼前端坐明堂的少年天子。 景暇不過是個大她五歲的年輕女子,本該像所有春心只共花爭發的姑娘那般,在纏綿而明澈的夢里,心無旁騖地愛慕著一位少年郎。少女心事泛起的愁緒細如絲雨,至多是檀郎遠游、相思難消。 可景暇的這份春心,卻要置于波詭云譎的權力傾軋之下,浸入世情算計的污濁泥淖。 若是連愛意都要在百般權衡之下步步為營、身不由己,那她這一生,還有什么是可以隨心所欲的? 又有誰人,愿意欣然接受她在泥濘之中滾上千百回,再一瓣瓣捧起的破碎真心? “那你告訴我,還有什么法子,能救我的心上人?” 景暇驀地站起身來,雙手撐著御案,瞪視著下首的王洛宓。她氣息不勻,疾言厲色間脖頸血管若隱若現。 王洛宓垂首,陷入了沉默。 半晌,景暇復又開口。 “所以,我只好求你,救救我的心上人……” 泠泠嗓音間難以抑制止地帶了顫抖的泣聲,如玉髓迸濺一地,傳來的最后一絲清脆回響。 不是“朕”,而是“我”。仿佛這一刻,景暇才擺脫了巍巍帝位投射下的寒邃幽暗的陰翳,做回了她自己。 也只有今日此刻,權力傾軋照不到的罅隙里,她可以暫且作為人世間最尋常不過的一名羅裙少女,肆無忌憚地吐露她赤忱纏綿的春心。 “微臣明白了……微臣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