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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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薄霧低垂攏在天際,一概的陰沉。 早餐桌旁,阿莉照例給每人的手邊放了一份報紙,只不過版面有小小區分。 明襄面前放文藝詩歌體裁摘錄亦或是娛樂花邊新聞,南啟面前放頭版頭條。 走到秦剡身側,阿莉頓住,猶豫著不知該翻哪頁。 秦剡回身取過一份,裝樣子翻了翻,并沒看進去,隨口對阿莉說:“下次直接放就好。” 阿莉點頭:“知道了。” 昨夜摟著明襄睡,右手手臂被她枕了一宿,現下還殘留著微微發麻的感覺,秦剡不自如地活動兩下。 落在南啟眼里,他淡淡勾起嘴角:“哥昨天夜里沒睡好?還是,回了家不習慣?” 秦剡微笑:“還不錯,沒什么不習慣。” 明襄沒理會那邊一問一答,用勺子攪了攪咖啡,揚頭向廚房方向:“阿莉,我今天要的是美式,你幫我拿錯了,換一下。” 沒等阿莉應聲,南啟敲敲桌面,將自己面前的骨瓷杯子推過來:“喝我的。” “你喜歡喝卡布奇諾?” 南啟無所謂地把她面前的杯子勾手過來:“都一樣。” 他抬手看眼腕表:“快點吃,不然又要等你。” 明襄腹誹兩句,接過來咖啡叁兩口跟在叁文治后面倒進胃里。 十分鐘后,她抓起書包,下一秒被秦剡自然地接過來,明襄聽到他說:“我送你們。” 在遲到就要自動被罰抄五十遍數學公式的懲戒制度下,明襄自然沒有拒絕。 車開到學校門口停住,南啟沒說話,雙肩包挎在肩上邁腿下去,頭也沒回踏進校門。 明襄要去解安全帶,秦剡擱在方向盤上的一只手放下來,覆到她手上。 指腹在她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摩挲,一點一點噬著她的心,細細密密的難耐。 明襄微微掙脫,他卻索性握住,觸感干燥而溫熱。 她再沒想要掙出來的念頭,卻也沒有反握住。 牽了一會兒,明襄小聲提醒他:“快遲到了。” 秦剡放開,很輕地“嗯”了一聲:“去吧。” 她下車,又被他叫住,車窗玻璃降下來,秦剡偏頭:“下午放學我應該趕不過來,有事情要處理,你和南啟一起回去?” “我和唐斐琳約好去她家補習,她家司機會來接我們。” 秦剡頷首:“那就好。” 他從車里伸出手來,明襄湊近一點,他在她頭頂輕輕撫:“晚上見。” “晚上見。” 她聽到自己輕聲地答。 才進到教室,明襄便被唐斐琳拉去了自己座位。 她緊緊張張詢問昨日的事情,又去看明襄手肘處的傷口。 明襄告訴她沒事,都處理好了,沒有提及南啟半路幫手救她的事情。 唐斐琳這才略略放下心,但還是覺得后怕,她萬分鄭重叮囑明襄:“下次一定要事先和我說知不知道,我去幫你,嚇死人了!” 明襄笑著去拍她的頭:“告訴你,你腿都嚇軟了,還怎么幫我?” 唐斐琳不吭聲,明襄面色沉下來,湊近她耳邊:“倒是你,你為什么這么需要錢?” 唐斐琳緊抿雙唇,明襄猜測出七八分:“又是為你那個男朋友對不對?早該叫你和他分手。” “好了襄襄。”唐斐琳把話題岔過去,“我們不說這個了,我自己會處理。” 老生常談,明襄對于這個話題多少也有些厭煩,索性閉口不提。 唐斐琳很快收斂情緒,視若珍寶般將抽屜里的最新時尚雜志拿給明襄,話語興奮無處藏匿:“給你看這個,南啟!” 明襄眼風掃過去,是最新版的Vogue,南啟拍攝的主題內頁占了兩叁面。 年少盛名,遠揚在外,無外乎占了色相的便宜。 若是沒有十足出挑的皮相,怕還養不出來他日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樣。 于媒體界不知有多少個安插在他周身的頭銜,無一例外都是毫不吝惜的溢美之詞。 明襄大概看了兩叁眼,敷衍地嗯了兩句。 唐斐琳見狀,泄泄氣卻又生出一絲艷羨來:“你倒是好,每天和南啟朝夕相處,自然不覺得他有多么招人崇拜。” 明襄望望南啟,見他正趴在自己桌子旁的座位上補眠,心道世間萬物果然還是有些距離好。 一定的距離足可以抵消大部分的真實感。 鏡花水月,才能生出虛妄的美。 她復又轉回頭,眼神精明盯向唐斐琳:“我倒是對你放學以后要我看的教學視頻更感興趣。” “呀。”唐斐琳面頰染上紅暈,嬌嗔推她,“小點聲音。” 明襄笑得意味深長,手拂過衣擺,走回自己座位。 傍晚下學,唐斐琳家的司機準時來接她們,車子駛入港山半山腰的獨棟別墅區時,太陽剛剛墜入昏沉的天際線。 一張碟片在刻意遮住天光的昏暗室內播放了一個小時,充耳相聞的呻吟和喘息不斷沖擊耳膜。 唐斐琳面紅耳赤,明襄則早早摘下了耳機。 “你……” 唐斐琳看著耳尖紅紅的明襄,視線又向下移。 兩人笑作一團。 笑夠,明襄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對唐斐琳說:“快到時間了。” 唐斐琳撥通許澤川的電話,絮絮說了兩句,對著明襄點點頭。 繁華鬧市的醉夜,最不缺的是尋花問柳的街巷。 華燈初上時分,街面上暗巷里方方正正的燈箱透著妖氣的紅光。 高矮錯落的廣告牌大的小的分出身來擠在一起,遠遠一望看不清具體店面招牌,可氣勢卻是十足十唬人。 霓虹燈海勾勒出無數曖昧燈光,身處其中匆匆走過,心腸都要軟半分。 明襄跟在許澤川和唐斐琳的身后,穿梭于大廈夜總會不見天光的走廊通道里。 兩側包房內墻壁薄得好似宣紙,清脆地傳導著里頭的響動,屋內一動一靜全然是盲眼直播。 一聲聲高聲低語的調笑,叫得人骨頭都要酥掉。 明襄胳膊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戰栗,她伸手去拂掉。 不知走了多遠,左手前方的包房門被打開,音浪瞬間席卷。 許澤川頭一個進去,原本一直揚著的頭按了開關鍵一樣立時低下去,朝著里面坐著的幾個人問好。 為首一個撥了撥染了棕黃的頭發,抬腳一踢玻璃杯,杯子滑到許澤川面前:“來這么晚?等著誰伺候你呢?” 許澤川臉上立馬擺出笑,手上麻利地去倒酒,又加冰塊,尤為鄭重其事地雙手捧著遞到中間坐著的那男人的眼前:“剡哥。” 明襄順著視線看過去,怔愣住。 那男人也同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陸放沒好氣地哼兩聲,抬手在許澤川面前一截。 許澤川沒防備,手一滑,酒灑出來,陸放劈頭就是一巴掌:“你他媽吃女人軟飯吃得老母都不認識了?手上那點勁兒都用來搞下頭那家伙了吧!” 兩句話說得許澤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陸放倒是高興了,余光溜到唐斐琳和明襄的臉上,繼而下滑,看胸部,再往下看,越看越滿意。 他對著明襄勾勾手:“你來,給剡哥倒酒。” 明襄早已緩過勁來,此刻不疾不徐地接過陸放手里的酒杯,接手時被他揩油摸了一把,明襄也渾然不在意,只專心倒手里的酒。 秦剡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沒講話。 來夜總會補習? 倒是新鮮。 倒好酒,明襄揚起臉,與他沉默對望幾秒,她盈盈笑起來,學陸放,甜甜叫了聲:“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