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一更，睡會兒再接著寫第二更，可能會比較晚。

    第87章

    姬玉落是個相當(dāng)無情的人, 霍顯倚在鎮(zhèn)撫司大院里的一處吊椅上，抱手想著。

    她說辦就辦，接連三五日都沒讓霍顯回屋歇息。

    且最過分的是, 她在自己腦袋上磕了個口子, 大老遠(yuǎn)繞了京都半圈, 去了城西的醫(yī)仁堂, 打著鎮(zhèn)撫夫人的旗號，插隊讓大夫給她瞧了傷。

    不到半日的功夫, 流言蜚語漫天飛，連鎮(zhèn)撫司上下都有所耳聞。

    籬陽交完差, 從值當(dāng)出去, 就見幾個錦衣衛(wèi)趴在雄鷹石像旁做賊似的張望，他踱步上前，“下職不走，干嘛呢, 活還沒干夠？”

    “噓！”幾個錦衣衛(wèi)嚇了一跳, 見是籬陽，忙將他撈到跟前，說：“你有沒有覺得大人近來很不對勁, 前陣子忙便罷了，這幾日都清閑, 他每日卻在這兒坐到很晚才回府，我聽說那什么……”

    錦衣衛(wèi)咳了聲, 壓低聲音道：“籬陽，你是大人的心腹, 大人府里的事可是真的？”

    另一人略顯激動, 附和著說：“咱們大人娶夫人真是為了膈應(yīng)姬大人？聽說大人待夫人好都是假的, 逢場作戲而已，回到府里還是在妾室那兒夜夜笙歌，還、還打了夫人，真的假的？”

    “這……”籬陽噎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大人的家事豈容我們妄議，還不走，閑著的話，檔房里還有幾摞卷宗，你們?nèi)ァ?/br>
    話未盡，幾人一哄而散。

    動靜太大，霍顯的眼神掃過來。

    籬陽摸了摸鼻子，只好走過去，道：“大人，今夜回去么？不回的話，屬下也在這兒待命，您有事吩咐。”

    霍顯仰在吊椅后的網(wǎng)面上，整個人跟著一晃一晃，兩端的木樁都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一連聽了好幾日絲竹管弦，耳朵都生繭子了。

    他起身道：“你回去吧，今夜沒什么要緊事，我去值房看會兒卷宗。”

    行至半途，他又停下腳步，扭頭說：“宣平侯府盯好了，他們什么時候有動作，我們要時刻掌握動向。”

    籬陽“欸”了聲應(yīng)下，霍顯打了個轉(zhuǎn)，牽馬回府了。

    磕自己腦門，她也不怕破相，霍顯打算回去將姬玉落再打一頓。

    -

    早到了下學(xué)的時辰，國子監(jiān)里，學(xué)生們?nèi)圆豢想x去，他們議論紛紛，有質(zhì)疑傳聞?wù)婕俚模灿袨榧С缤Q不平的，還有為此前疏遠(yuǎn)祭酒大人而感到羞愧的。

    “大人清正廉潔，因為不肯與廠衛(wèi)同流合污便要遭受這種待遇，天理何在！我們之前對大人的質(zhì)疑，實在是寒了他的心。”

    “大人教了我們那么多為人之道，為官之道，他怎么可能……唉！都怪我聽信那jian佞之言！”

    “你們先別急著說這話，我可是親眼見過霍顯回門時的排場，他親手將姬大小姐從馬車?yán)锓鱿聛淼模?dāng)真溫柔體貼，未必就是假的。”

    “我也見過……霍顯還帶她去參加了秦三的冠禮，聽秦三說他二人還在內(nèi)院廝混，霍琮還撞見過呢，對不對，霍琮？”

    霍琮恍惚回神，皺緊眉頭，說：“我見過。”

    那人拍了拍桌，“看，霍琮都見過！”

    “不是。”霍琮深吸一口氣，說：“我之前……在霍顯府里，見過那位姬家長女，她脖頸有一圈紅痕，像是被人掐的。”

    他當(dāng)時是為了父親的事找上霍顯的，火急火燎，注意力根本沒在那女子身上，匆匆一瞥，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想來，反倒是像某種佐證。

    話音落地，堂內(nèi)一片唏噓。

    霍琮與霍顯之間隔著深仇大恨，他斷然不會替霍顯與霍黨說話，是以他這么一出口，反而將姬崇望身上最后一點污跡給洗干凈了。

    有人慢吞吞地詢問道：“那我們……要不去姬府，給大人表個歉意吧，免得寒了他的心。”

    “說得對，備點果子糕餅，貴的物件就算了，姬大人定是不會收的。”

    “霍琮，你去么？”

    霍琮每日都病懨懨的，他搖頭收拾著書本紙筆，說：“不了，府里為我請了個新大夫，我得回去瞧瞧，到了姬府，你們替我對大人說聲抱歉。”

    眾人應(yīng)了，紛紛背著文具箱離開。

    霍琮也回到侯府，霍夫人秦氏已經(jīng)在廳堂等她許久，忙招呼他過來診脈。

    說是隱世名醫(yī)，可霍琮早已心無波瀾。

    從小到大，他不知見過多少所謂的隱世名醫(yī)，吃了多少靈丹妙藥，也不見好轉(zhuǎn)。

    太醫(yī)說了，他底子就不好，這是出生就落下的毛病，沒法根治，可秦氏就剩他這么一個兒子，一心想讓他健健康康，娶妻生子。

    然大夫診完脈，露出的神色便讓母子二人心里都有了數(shù)。

    秦氏勉強維持著得體，讓人將大夫好生送走后，才捂著心口嘆氣，眼看眼眶就紅了一圈。

    霍琮道：“母親，算了吧，太醫(yī)都說，只能養(yǎng)著，沒法治愈，您別費心了。”

    秦氏愁眉苦臉，低低地說：“你的命怎么這么苦。”

    霍琮也嘆氣，他喝了茶，起身往后院去，小童便說：“夫人又要傷心了，當(dāng)年若不是二公子，也不會……”

    霍琮抿著唇，郁郁寡歡，正巧碰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小廝引著他二人往書房走。

    霍琮與他二人路上撞見，勉強打起精神見了禮，便讓開道，沒多寒暄。

    望著那兩位叔伯的背影，問道：“他們近日來得頻繁，是出什么事了？”

    小童搖頭，“不知，風(fēng)大，公子快回屋吧。”

    那邊，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進了書房。

    門一關(guān)，刑部侍郎往前緊邁了兩步，在大理寺卿開口前道：“我先來我先來，云陽那事我托人核實了，樁樁件件都能對上，恐怕不是空xue來風(fēng)，而且你們想，當(dāng)初軍報上稱蕭騁是前后圍攻擊敗建興王，戰(zhàn)場上的事我不通曉，可侯爺，你是打過戰(zhàn)的，且不說蕭騁帶去的那些的兵，當(dāng)真夠這么打？就說要繞路到九江府后方，必經(jīng)之路是那幾個驛站，我向驛丞打聽，可都說沒見過，那他們的兵究竟從哪里出現(xiàn)的？圍剿興南王的，究竟是南下的軍隊，還是藏在云陽，而后北上的軍隊？”

    宣平侯沉默了，不可否認(rèn)，刑部侍郎說得在理。

    鎮(zhèn)國公此次出兵，連他也覺得大概率是要兵敗，因朝廷給的兵不夠，朝廷給的糧也不夠，當(dāng)初這事就是個苦差事，所以他篤定是霍顯為了打壓異己，對蕭騁出手了。

    蕭騁接連大捷，才是在他意料之外，只是眾人被捷報沖昏了頭，沒人會去深究其中的細(xì)節(jié)。

    何況，那是鎮(zhèn)國公，是剿滅反賊的功臣。

    大理寺卿道：“如此說來，鎮(zhèn)國公手握大軍班師回朝，恐怕引狼入室啊！我們?nèi)缃袷掷镉袘{有據(jù)，不若先將蕭府拿下，尤其是蕭元庭，他可是蕭騁的獨子，我看這事交給我們大理寺來辦最為妥當(dāng)。”

    宣平侯擺手，“不可不可，現(xiàn)在還無事發(fā)生，倘若蕭騁沒有異心，此舉無異于是在逼反他。”

    “那你說怎么是好？”

    宣平侯起身道：“不動蕭家，佯裝不知此事，擒賊先擒王，以防廠衛(wèi)與其里應(yīng)外合，先辦趙庸吧，這么多官司，刑部便是拘，也能拘他一陣！”

    刑部侍郎憂愁，“不好辦，東廠不放人，你能如何？”

    宣平侯血性上頭，拍桌道：“老夫打過那么多戰(zhàn)，出生入死，真當(dāng)我怕了那些番子？從前沒有證據(jù)，司禮監(jiān)又暗里拿皇帝要挾，那是沒有辦法！如今證據(jù)都自個兒蹦到我們跟前，皇上又已然成了這個樣子，此時不辦他，難不成等他再物色一個昏君？！”

    皇上還沒死呢！

    這話屬實大逆不道，兩位大人冷汗直下，下意識摁了摁窗子，道：“那、那何時動手？”

    宣平侯昂首挺胸，眉宇間一派正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夜，你們將文書擬好，我去調(diào)兵，今夜定要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三法司之間相互制衡約束，拿人辦案也是要經(jīng)由三者審批，方可動手，但這不是大問題，捉拿趙庸三方都樂見其成，到時候把文書往都察院一送就成了，難的是與廠衛(wèi)正面對上，真打起來，三法司的人可不比廠衛(wèi)那些個不要命的狠人，還得靠宣平侯。

    宣平侯鮮少有這樣熱血沸騰的時候，他聲音都洪亮起來，兩位大人連連點頭，就看宣平侯闊步離開。

    他調(diào)兵去了。

    刑部侍郎擦著汗，說：“我怎么看侯爺這模樣，有些眼熟。”

    大理寺卿也緩了緩氣兒，道：“誰說不是呢，那暴脾氣急性子，不是與霍家那位不孝子少時一模一樣么？”

    作者有話說：

    久等~

    第88章

    黃昏時刻, 天色一片璀璨。

    盛蘭心在院子里作畫，隱隱聽到隔壁屋里傳來幾聲琴音和開嗓聲兒，她搖頭嘆了聲氣。

    丫鬟調(diào)著顏料, 往院墻那端瞅, 皺眉道：“真吵,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攬客。”

    “胡說什么。”盛蘭心不悅地擱下筆, 淡淡道：“你下去吧。”

    丫鬟一顫，方知自己說了什么污言穢語, 姨娘這些日子情緒不高，她不敢辯解再惹她心煩, 忙福身告退。

    隔壁的聲響不歇, 盛蘭心扶了扶額。

    西院靜了半年了，自打東院有人后，在這些妾室看來，霍顯連她這兒也不常來了。盛蘭心都沒指望, 自己更沒指望, 是以也不抱什么期待。

    可夫人這一“失寵”，平靜的心又躁動起來，加上霍顯又連日踏入西院, 以至于天還沒暗，眼瞅到了下職的時辰, 個個鉚足了勁兒，打算大顯神通。

    當(dāng)年為了能接近蕭元庭等紈绔子弟, 他常常出入花街柳巷，這些女子里, 就不乏被霍顯從花街柳巷帶出來的, 都是些可憐人。

    霍府日子好過, 至少不缺吃穿，又沒有主母磋磨，這些人不愿意離開，霍顯又需要用她們來掩飾，便擇了幾個懂事識趣的人留下。

    不過深宅大院，沒點別的心思是不可能的，但這些人自知身份低微，反而安分，最棘手的是那些和盛蘭心一樣的人。

    她們都是權(quán)貴明里暗里塞給霍顯的女人。

    官場上的人情往來，要么是錢要么是色，在這灘渾水里，同流合污才是關(guān)鍵，不夠貪的人注定走不長遠(yuǎn)。

    而這些被送來的女子里，其中也有不少是外頭安插在霍顯身邊的眼睛，有些太聰明的，擋了他的方便，會被霍顯以各種理由“玩”死，席子一卷，丟到亂葬崗。

    如此一來，他本就乖戾的性情愈發(fā)妖魔化，好人家的姑娘，根本沒有誰敢往這兒嫁，但這恰恰又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如今剩下來的這些人，要么心性純良，不爭不搶不生事兒，要么蠢笨，鬧也翻不出天來。

    只是，蠢笨的人也有心氣兒，心高氣傲的人被壓久了，多少要生出怨氣來。

    “姨娘！”剛退出去的丫鬟又急匆匆推門進來，“不好了，葉姨娘和賬房管事鬧起來了，錢伯請您去一趟。”

    錢伯就是霍府的賬房管事，平日里女款們的吃穿用度都從他這兒支，盛蘭心拿著庫房鑰匙，幫襯著部分庶務(wù)，加上半年前姬玉落為了搪塞葉琳瑯，把西院也一并交給她打理，管事的自然是找她。

    盛蘭心用硯臺壓著畫卷，頭疼地說：“她又犯什么事了？”

    丫鬟快步跟上她，說：“府里新進了兩匹云錦，一匹給您送來的，另一匹是要送去主院的，葉姨娘瞧上，私自給扣了，您也知道主院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錢伯不敢說什么，本想就這么糊弄過去了，誰知道這么不巧，夫人身邊的小丫頭，叫碧梧的那個，來拿月例，兩邊撞上了。”

    盛蘭心停步，心生不祥的預(yù)感，扭頭問：“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