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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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顯抬手捻她耳墜上的珠花,道:“興南王出兵北上,是催雪樓在背后助力,皇上方才急召就是為了此事,我以云陽要挾,讓鎮國公出兵,三日后啟程。” 姬玉落頓了一下,“你知道拖不了多久。” 興南王和鎮國公皆是狼子野心,無論二者誰贏了,結果都是一樣。鎮國公兵敗,則興南王繼續北上;興南王兵敗,則是蕭騁的機會,那是他轉頭反咬京都一口的最好時機。 這個時候,就輪到謝宿白登場了。 順序都是一樣的,都在謝宿白的計劃里,而至于是誰替他打開皇城,他根本不在意。 但這中間有個時間差,他要抓緊時間把東廠翻過來。 姬玉落心領神會,于是不再多問。 她左耳的耳墜已經被取下來了,霍顯一手環在她肩上,一手捏著她那片柔軟的耳垂,直到揉紅了,揉燙了,才把那耳墜重新戴回去。 又去捻另一邊,像是消遣一樣。 兩人都沒有說話,霍顯勾著她的下頷親了幾下,正事和私事輪著做,倒是沒有半點違和。 雨已經停了,路面還潮濕著。 兩人出來時都衣著整齊,像個正經人。結賬時賠了砸壞杯盞茶壺的錢,那小二低頭撥著算盤,時不時抬眼瞅瞅,好生眼熟呢。 待人走了他才一拍腦門,吼,這家店開在順天府衙附近,達官顯貴見得多了,他說怎么這么眼熟,那不是北鎮撫司那位么! 小二頓時覺得拿在手里的銀子燙手,忙將其丟進銀匣里。 霍顯去牽輕風時它又在吃馬棚里的犄角旮旯的野草,被拽走的時候還頗為不舍。 姬玉落沒有乘車來,霍顯將馬交給她,“還得上職,先回去吧。” 鎮撫司差院離這里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姬玉落便自行縱馬離去了。 雨日的街人煙稀少,姬玉落一夾馬腹,跑得飛快,巡邏士兵卻不敢攔,誰不認得鎮撫使的愛馬,都當沒瞧見,只疑惑了一瞬馬背上的人。 春末的風吹拂著兩旁的碎發。 其實方才關于寧王的話沒有說完,霍顯沒正面回應寧王府是否要下場摻合一腳的事,姬玉落大抵能明白,他顧慮有二,一是他籌備多年就是為了寧王登基,一時有變,自是遲疑;二是,寧王已經勢大,即便寧王府可以安分守己,謝宿白登基后能放過他嗎? 謝宿白…… 姬玉落竟然停在了客棧門前。 她沒有下馬,只往里頭看了很久,久到掌柜的迎面來問:“這位姑娘,可是要留宿?” 姬玉落回過神,“不是。” 她說罷離開。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姬玉落就做了個噩夢。 她夢到京都蕭條凋敝,狼煙四起,四周是一片迷霧,伸手不見五指。 她隱約看到迷霧之外有個人影,那是謝宿白。 姬玉落上前尋他。 就見謝宿白一席白衣,手提利劍,他衣袍全是血,與蒼白的臉色的相稱,十分令人心驚。 他轉過身,表情依舊溫和:“落兒。” 姬玉落這才看到他身后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謝宿白的掌心在滴血,他語氣平常地說:“他們都死了,我也走了。” 說罷,謝宿白就在她面前彎下了腰,抵唇咳嗽起來,額間青筋暴起,手心落下一灘血,然后他起身,步履艱難地往迷霧深處走,頭也不回地走,身形愈發朦朧,好像要就此消失一樣。 姬玉落呆住,姬玉落大腦一片空白,腳底卻像是生了根,無法上前,無法拉住他,只能拼命搖頭:不要,謝宿白,回來…… 迷霧徹底消散,周遭的場景逐漸清晰,姬玉落聲嘶力竭地跪在血泊里,看到那成山的尸堆里一張張臉,直到那具,是霍顯! 心臟一緊,不等情緒涌上,姬玉落猛地驚醒。 她呼吸急促,瞪著頂部的床梁看,夢里的畫面在眼前過了一遍,耳畔回響起臨走前樓盼春的話,喉間不免有些苦澀。 已是夜半時候了,靜謐的夜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姬玉落回過神才發覺屋里點了燈,有人在。 她撩開床幔一看,就見霍顯正把外衣丟在一旁,提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像是剛回,殊不知他已在床邊站了有一會兒了。 霍顯道:“做噩夢了?” 姬玉落“嗯”了聲,重重躺了回去,像是被人抽了力氣一般,直到丫鬟放好水,霍顯進了湢室,聽著起起伏伏的水聲,她才漸漸從夢里的情緒抽離出來。 她為什么會夢到謝宿白消失不見,大多是受樓盼春那番話的影響,至于為什么會夢到霍顯,因為這人白日開誠布公什么都說,唯獨沒說他和趙庸之間受制于人的羈絆。 “吱呀”一聲,姬玉落趿履起身,徑直往湢室去。 湢室被一道屏風一分為二,兩邊各放一個浴桶,是按照兩人不同的身量尺寸做的,此時霍顯就在左邊的浴桶里,姬玉落靠在門邊,隔著屏風看他。 屏風里映出隱隱約約的人影,他舀水的動作停了一下,往這里道:“看我沐浴,隔著屏風看怎么得勁兒,過來看?” 誠然,霍顯是在故意打趣,但姬玉落聞言卻是真的動身了,她繞過屏風,徑直站在他面前,將人仔仔細細打量一遍。 她倒想看看,什么樣的風骨能讓人這么不怕死。 霍顯倒是有些沒反應過來,陡地一怔,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誰料姬玉落摸了摸他的臉,“給不給看?” 霍顯呼吸一窒,他有時覺得姬玉落才像是在聲色場里混了幾年的人,擺著這么張冷酷無情的臉,但說出的話直白得聳人聽聞,偏偏她自己還不覺得。 他捏住她指尖,聲音喑啞:“想怎么看?” 姬玉落目光在他臉上流連片刻,忽然抬腳邁進來,“嘩啦”一聲,水面一陣蕩漾,她蹲坐下來,手壓在他微屈起的膝蓋,看著霍顯的表情一點一點變得僵硬,她才有些愉悅。 她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想怎么看怎么看嗎?” 要死了。 霍顯喉結微滾,嗓子有些干澀。 姬玉落的手往上移,最后扶住他的小臂,她低頭,一口結結實實地咬在他肩頭。 很重。 但很快,痛感消失,傷口處覆上一片柔軟,他甚至能感受到濡濕溫熱的舌尖不經意游走而過。 霍顯想,她是故意的。 她每一次都是故意的。 她總是想方設法地讓他和她一起瘋。 作者有話說: 下章更新也半夜(我已經學會提前說了 第70章 他們兩個之間, 每一次都是點到為止。 唇齒交融再深刻,到底也只能到那個份兒上了。霍顯是男人,貨真價實的男人, 男人被撩撥到情動時的正常反應他都有, 但他太能忍了。 姬玉落才發覺這人囂張放肆的外表之下, 內里全是瞻前顧后的克制小心。 人們論及霍顯都說他暴虐無道, 卻忘了他出身名門,雖是庶子, 卻又為長孫伴讀,他受到過最良好的教育, 這些才是他能在善惡間游走仍屹立不倒的關鍵。 他才是世家養出來的貴公子。 而這些克制的、規矩的、善良的東西姬玉落都沒有, 她曾以為霍顯與她是同道中人,她以為她喜歡世人口中他不著邊際的那些壞,但她今日才發現,那些她沒有的東西更讓人著迷。 讓人情不自禁想去探索。 探索他的底線和邊界, 然后打破。 打破才有快感。 姬玉落被推抵到一旁, 整個背脊狠狠撞壓在浴桶邊沿,水波蕩起,水濺到她臉上, 又凝成水珠從她鼻尖滑到下頷,“啪嗒”一聲清響, 回落進浴桶里。 她也不惱,不喊疼, 就那么抬著眼看他,眼里頭嵌的那點似有若無的笑, 全是可著勁兒的勾-引。 霍顯眼都紅了, 他像是能洞悉她心中所想, 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欺身在她耳畔道:“姬玉落,你他媽才是個瘋子。” 他一口咬住那柔軟的耳垂,惹得面前之人本能戰栗,但她不曾后退,反而仰身靠近,想要繼續白日里那場沒完的較量。 霍顯跪在其中,兩個人先吻了個長久,直到唇舌發麻,都喘不上氣來才罷休。 姬玉落都快滑進水里了,被霍顯一把又撈了上來,她臉上泛起薄紅,抬眼看他,用沾滿水的手去捏他的下巴,就像他捏她一樣,眼神居高臨下,無聲對他說了兩個字:繼續。 她的薄衣不知去哪里了,只余素白色的內襯,絹絲的料子平滑,如天上銀白的玉盤,玉盤上有紅梅縱橫,在水面時隱時現。 霍顯閉了閉眼,覺得此時此景簡直比他體內的蠱蟲還要折磨人,而且是要把人折磨死。 他簡直不想要理智了,死這兒算了,他想。 霍顯的鼻梁嵌進那支梅花里,嗅了滿鼻芬芳,額間青筋暴起,然后就不動了。 仿佛在默念清心咒,漸漸地,呼吸聲也平穩了下來。 姬玉落也沒好到哪里去,她一手摳著木桶,一手指尖打圈,說:“你都——那樣了,你還能忍?” 霍顯捏住她往下探的另一只手,埋頭悶聲說:“你都是從哪學來的流氓做派?你在催雪樓的時候,他們給你請過先生么?” 姬玉落道:“先生不教這些。” “哦。”霍顯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水,他看著她問:“那是誰教你的,那位么?” 姬玉落稍怔,險些沒反應過來,她停了瞬,隨后恍然大悟,道:“他看起來,會教授這些嗎?你以為是你們世家大族的女子,家里還帶傳授床笫秘術的?” 霍顯鼻腔里溢出一聲不置可否的哼聲,道:“那他都教你什么了?” 那就可多了。 姬玉落道:“琴棋書畫詩酒茶。” 霍顯撩眼,問:“先生不教?” 姬玉落道:“教,但沒有他教得好。先生授課時他喜歡盯著,有時先生出錯,他看不過去還會厲聲糾正,久而久之請來的先生就都跑了,沒人再教我,他便自己來,他這人……很有耐心,但也很苛刻。” 霍顯“嗯”了聲,又問:“怎么苛刻?” 怎么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