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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窩漫開不適宜的疼痛,她連作幾個呼吸吐納,吸氣……吐息……再沉沉吸氣……再重重吐息……生生將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痛楚壓下,壓到心淵深處。 關於封勁野受老皇帝「關照」,頻頻為其拉紅線之事,她早就聽聞。 捫心自問,確實難受,但她卻也明白,老大不小且已立下一番功業的他實該成家了,既然老皇帝替他cao上這份心,物色了那麼多好人家的適婚女子供他挑選,總能尋到一個最般配的。 而她呢? 她已是個二十有五的大齡姑娘了,加上之前長年隱居清泉谷,即使回到帝都已過去大半年,要老皇帝起心動念把她也網羅到「昭陽王的適婚女子名單」內,除非有心人暗插一腳,要不然不能夠。 這樣很好。是真的,她是真覺得好。 上一世的一段情緣被無知的她毀去,這一世覺悟甚深,她盡可毀掉自己,斷不能再毀了他。 都不知她是第幾次深深又深深地呼吸吐納,終於,小貨棧內沒了多余聲響,所有交談聲都靜下,感覺那兩位闖進小貨棧的貴人應被老掌柜殷勤地請到前頭雅軒品茗吃茶果,就等著親眼確認那株開價三百兩的老山蔘…… 李明沁不由自主地嘆了聲,遂懶懶撐起秀背離開那堵墻。 她站直身子,想著是要直接循原路一臉無知地鉆回小貨棧內,還是要作作樣子繞點路再從貨棧前門回去,嗯,最後決定……作樣子繞路回去。 她舉步、轉身、揚首,三個動作同時進行,卻也同時頓住! 幾步之遙,封勁野就杵在那兒,高大精實的身影背著這一季的料峭春光,春光雖寒雖冷卻止不住本身的燦亮,於是他渾身浸yin在既寒也暖的光芒里,從頭到腳發著光,奇麗到宛若一尊降世歷劫的神只。 李明沁以為自個兒能扛住,結果沒能。 也不知是心酸、是悵惘,還是突如其來受了驚嚇,她欲語未能成語,兩行粉淚竟然搶先一切情緒,在怔怔望著男人那背光又發亮的身影輪廓後,毫無預警地順頰滑下。 她被他逮到便也算了。 她、她竟還對著他哭! ……欸。 第九章 ~如何放過你 「為何哭?」 那男嗓輕沉低幽,明明是幾個輕若飛絮的音從舌尖蕩出,竟問得李明沁心尖子不爭氣地發顫。 她咬咬唇凝注意志,輕淺笑開。「欵,藥鋪子貨物太多,輕易一挪動就要揚塵掀灰,這會兒是眼睛進沙子了,無端端流淚可不是想哭。」 說罷,她抓起袖子揉揉眼睛,再抬首面對某位王爺時,眼角與勻頰上的淚濕早都不見。 「是說……王爺怎會在這兒?」李明沁這一手是反守為攻、聲東擊西,兼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招式,欲讓眼前男人別再追究她為何掉淚。 果不其然,被如此問話的封勁野略不自在地摩挲鼻尖,清清喉嚨道—— 「在大街上巧遇魏國公府的大小姐,我與那位大小姐有過幾面之緣,混來混去便也混了個臉熟,她家國公老太爺當年……嗯哼……正確來說,應該是上一世,老人家曾對身為小輩的我有過幾番提攜之情,再幾日是老人家七十大壽,魏大小姐言談間提到興德堂的一株老山蔘,她瞧上了,想給國公爺賀壽,但手邊銀錢不夠使,也不想往家里要錢……」 封勁野突然意識到,他竟然在解釋。 好像怕她要誤會他什麼,她不過隨口 一問,他就竹筒倒豆子般全都交代,簡直讓他都想抽自己一嘴。 李明沁表示明白地點點頭,神情恬靜,眸光平視他的胸膛。「原是如此。」 不知為何,眼前這姑娘越發沉靜,彷佛諸事不縈懷,封勁野內心就越發窩火。 他雙臂緩緩往厚胸上一盤,問道:「阿沁剛才走得那麼急,滿桌子的藥材都來不及顧上,是在躲本王吧?」 李明沁心里「咯噎」一聲,想著,果然還是被他覷見。 眉眸間的恬靜略起波瀾,她苦笑了下,乾脆老老實實答話—— 「其實是想尋個好時機同王爺說上幾句,若能坐下來聊聊,那再好不過,但這般毫無預警下見到王爺,腦子突然不管用,兩腳依著本能就跑開了。」 「那眼下腦子管用了?能同本王說上話了?」封勁野臉色稍霽。 「……嗯。」想了下,她再次點頭,頰面與耳根微熱。 見男人仍好整以暇地盤臂而立,好看的下顎帶點睥睨神氣般微微抬高,明顯等著她繼續往下說,李明沁壓下嘆息,從善如流。 「我大伯父浸yin朝堂多年,汲汲營營,一朝辭官歸故里,走得那樣乾脆不留連……我就想,王爺那一日登門來訪,與大伯父關門密談,所談之事必然直指重點,想來臨安王雖未如上一世完成他奪嫡的大業,但私下的策謀籌劃應有好長一段時候了,王爺有心要查,目標對你而言又如此明確,自以為運籌帷幄的右相在面對王爺時定覺無比挫敗我大伯父二話不說直接辭官,王爺那日對他攤牌肯定攤得十分徹底,堆到對方面前的證據定然鐵證如山,若非如此,好斗且戀權之人不可能輕放手中權勢,全因兩害相權取其輕,逼得那樣的人不得不低頭,不得不抉擇……」 封勁野嘴角微扯并未說話,那嘲弄不語的模樣倒像默認她所推敲的。 李明沁還是嘆氣了,抿抿唇瓣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