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前院的地方到底是窄了，各位隨本殿往玉青園去。”

    五皇子彎眉：“諸位想瞧的湖泊就在玉青園內(nèi)。”

    眾人一陣歡呼。

    葉音眉頭緊蹙，忽然她的小臂感到一陣輕柔的觸碰。

    她看去時，又什么都沒有。葉音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顧澈。不知道是不是葉音的錯覺，她感覺顧澈的耳根有些紅。

    顧澈，是在安撫她嗎？

    一行人從前院過去，雖然一路說說笑笑，也因?yàn)楸苁钪剩匾饫@了遠(yuǎn)路，但到達(dá)玉青園時也走了近兩刻鐘。可見皇子府占地之廣。

    玉青園不愧對它的名字，園內(nèi)綠樹成蔭。湖水清澈，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仿若世外桃源。

    眾人既要比試，自然需要有一個裁判長，一般這種角色都是由侍衛(wèi)充當(dāng)，再不濟(jì)也是府上小廝。

    沒想到周同看向顧澈：“我知顧兄素來體弱，今日又是不請自來，想來顧兄也是難為情。”

    他句句帶刺，分明是記恨上次問月山莊他不請自去一事。他落了臉，于是撿著機(jī)會便要從顧澈身上討回來。

    青陽塵面現(xiàn)不忿，剛要開口卻被身邊人拽住。

    對方眼神示意三皇子和五皇子二人。

    今日是五皇子宴會，周同卻頻頻開口，若無兩位皇子的縱容，早就被打發(fā)出去了。

    青陽塵隱晦地瞪了周同一眼，擔(dān)憂的望向人群對面的顧澈。

    周同抬腳走到顧澈面前：“但我與顧兄情誼，實(shí)在不忍顧兄受冷落。不如這裁判長一角由顧兄擔(dān)任好了。”

    陽光將周同眼里的惡意照的分明，嘴唇開合間，吐出刻薄之語：“顧兄出身將軍府，見慣了舞槍弄棒，想來對這種事定不陌生。”

    “不知顧兄以為何？”

    青陽塵忍無可忍：“五殿下，臣下…”

    五皇子頷首：“倒是個好主意。”

    有林木遮擋，偶爾散落的陽光倒不顯得炙熱了。眾人分散開來，仆人趁機(jī)呈上弓箭和靶子。

    三皇子和五皇子率先上場，五皇子力有不足，箭矢射在了靶子外圍，三皇子好一些，不過也只是虛虛射中靶心，明顯看得出后勁不足。

    顧澈做一個合格的背景板，宣布：“第一場，三殿下勝。”

    其他人裝瞎，大肆恭維：“三殿下好箭法。”

    五皇子也道：“數(shù)日不見，三皇兄又精進(jìn)許多。”

    三皇子矜持：“是皇弟讓著為兄呢。”

    一句話保全五皇子面子。

    周同諂媚進(jìn)言：“三殿下和五殿下兄弟情深，臣下真是好生羨慕。”

    其他人暗罵周同狗腿，不甘落于其后：“臣下以為，圣賢書里說的兄友弟恭也不外如是了。”

    “三殿下和五殿下的情誼，實(shí)乃我輩楷模。”

    青陽塵混在人群里，只張嘴不出聲，可他容貌太盛，還是被三皇子注意到。

    三皇子沖他招手，青陽塵垂首而出，拱手行禮：“不知三殿下有何吩咐？”

    三皇子直接把弓扔給他：“你來試試。”

    青陽塵苦了臉：“殿下，臣下自幼習(xí)文，這彎弓搭箭實(shí)在是為難臣下。”

    三皇子：“無妨，隨便玩玩。”

    青陽塵無法拒絕，小廝遞來弓箭，青陽塵借著擺弄的功夫，看了一眼顧澈。

    明明不過幾步之遙，兩位皇子這邊人聲鼎沸，熱鬧極了，而顧澈主仆被排擠在外，無視了個徹底。

    怎么說也是將軍府的嫡幼子。

    青陽塵心里不舒服，面上看不出什么。他費(fèi)了老大的勁，額頭青筋乍現(xiàn)才勉強(qiáng)拉開弓。

    手指一松，箭矢顫巍巍射出去。別說射中靶心了，連靶子都沒碰到。

    人群一靜，隨后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天吶陽塵兄，我原以為你是謙虛來著。沒想到陽塵兄是實(shí)話實(shí)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沒看到剛才陽塵兄拉弓時，額頭的青筋都蹦出來了嗎。”

    “青兄的臉今天沒地兒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皇子的眼里也浮現(xiàn)笑意，他還上前拍了拍青陽塵的肩：“別氣餒，本殿可是很欣賞陽塵的文章。”

    不得不說，有了青陽塵更糟糕的表現(xiàn)，五皇子這下徹底舒坦了。

    大靖以文治天下，武夫海了去了。弓馬只是小道爾。

    周同跟著上前，討了一把弓箭，他也不擅長此道，但比青陽塵還是好些。

    顧澈淡淡宣布結(jié)果。

    周同輕蔑的掃了顧澈一眼。

    現(xiàn)場氣氛炒熱，眾賓客玩的不亦樂乎。

    顧澈站在人群外，也不知是皇子府的下人沒有眼力見，還是別的原因，許久都未有人給他上茶水。

    仿佛顧澈就是一個地位低微的裁判長罷了。

    日頭越來越烈，眾人卻無所覺。忽然，不知道是誰提出，要用弓箭射湖泊里的魚，還要射天上的鳥。

    葉音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還未讓她細(xì)想，一支利箭直沖顧澈而來。

    身體快于腦子，葉音回過神來后，感覺懷里多了一具溫?zé)岬纳眢w，沒有過多的旖旎心思，她回頭一看，那支箭矢狠狠扎進(jìn)樹干中。

    而之前，顧澈就站在那棵樹前面。

    這是沖著顧澈來的。

    難怪好端端的比試，變成射魚射鳥。

    短暫的寂靜后，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公子恕罪，是卑職失手。”

    來人身材魁梧，肌rou噴張，薄薄的侍衛(wèi)服被撐得鼓鼓的，在顧澈面前抱拳賠罪。

    葉音扶著顧澈起身，三皇子意味深長道：“看不出顧府一個小小丫鬟，也這般厲害。”

    顧澈垂下眼：“愧對殿下稱贊，剛才也是這丫鬟僥幸。”

    聞言，青陽塵剛才一瞬間緊繃的身體，這才緩緩放松。

    他終于將注意力挪到葉音身上，剛才那支箭破風(fēng)而來，出其不意且又快又猛。躲開已是不易，更何況葉音還要帶著顧澈一同避開。

    這等上佳的反應(yīng)力，實(shí)在少見。

    周同幾乎控制不住臉色，剛才差一點(diǎn)就能收拾顧澈，這丫鬟真是壞事。

    他上前幾步，揚(yáng)聲道：“顧兄真是謙虛了。”

    “在下久仰顧府威名，看這丫鬟也是會武，不知可否露兩手。”

    顧澈倏地抬眸，周同挑釁一笑：“不過是個丫鬟而已，賤命一條，如今主子們想看她拳腳，是她的榮幸。”

    五皇子笑道：“本殿這侍衛(wèi)剛才險傷了顧公子，是他的不是。”

    五皇子對侍衛(wèi)哼道：“只是嘴上道歉就夠了？”

    侍衛(wèi)膝蓋一彎，跪下磕頭。

    五皇子道：“今日驚擾顧公子，是這奴才之過，顧公子要打要罰都可以。”

    五皇子真想處罰，不過一句話的事，何必假惺惺相問。

    眼下顧澈毫發(fā)無損，若他不依不饒，恐怕明日大街小巷都會傳出顧家小公子張狂無禮，藐視皇子的流言了。

    顧澈斂目：“起來吧。”

    然而侍衛(wèi)卻未離去，而是看向葉音：“姑娘好身手，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其他人都在看好戲。

    顧澈開口婉拒：“貴人面前，不宜動武。”

    “顧公子多慮了。”三皇子瞇了瞇眼：“本殿也想瞧瞧顧府的丫鬟有多大本事。”

    皇子的命令，顧澈不能不顧。

    葉音福身行禮，從顧澈身后走出。

    人群自動空出一大片場地，少女穿著一身青色的衫裙，梳著丫鬟中常見的垂掛髻，不著頭飾，腰間亦未懸香囊、絲絳，素樸極了，哪里像個大丫鬟。

    若非顧澈帶著她，旁人見了恐怕得以為這丫頭是個最低等的灑掃丫鬟。

    烈日無風(fēng)。

    兩人對立，木侍衛(wèi)的強(qiáng)壯襯的葉音分外嬌小柔弱。

    “姑娘得罪。”砂鍋大的拳頭瞬間逼近眼前，青陽塵駭?shù)拈]上眼，不忍見那慘狀，然而身邊傳來驚呼，沒有預(yù)料中的嘆息聲。

    青陽塵：嗯？

    他猶豫著睜開眼，場中哪有什么慘狀，瘦弱的少女靈活極了，他們甚至看不清葉音的動作。兩人打的難舍難分。

    周同的臉綠了，大聲嚷嚷：“木侍衛(wèi)，你們可是正經(jīng)切磋，你有憐花惜玉之心，也得想想你代表的是五皇子府的面子。”

    木侍衛(wèi)和五皇子同時在心里罵娘，若沒有周同這番話，木侍衛(wèi)是輸是贏都可。

    但周同卻挑明木侍衛(wèi)代表五皇子府面子，如此木侍衛(wèi)只能贏，不能輸。

    葉音也懂這個道理，她原本還想著打平手，皆全了顧澈和五皇子的臉面，但現(xiàn)在怕是不行了。她只能輸。

    于是場中兩人從勢均力敵，漸漸變成葉音落了下風(fēng)，估摸著再有幾個回合，就能分出輸贏。

    然而木侍衛(wèi)跟五皇子對上視線，五皇子眼神冷漠地垂下眼。

    木侍衛(wèi)會意，憐憫地看了葉音一眼，隨后一拳狠狠打中葉音的腹部。

    疼痛傳遞全身，葉音與木侍衛(wèi)目光交接，對方眼里的狠意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