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青云路(科舉) 第7節
恰好今日父親不用上朝,給了他和大哥單獨說話的機會。 當車夫看到江云康時,便和江云帆說了。 馬車停下,江云康上了馬車,他剛坐下,江云帆就問他是不是為了江蕓的事而來。 “大哥懂我。”江云康輕聲嘆氣,墨色的劍眉擰在一起,“結親本是結兩姓之好,可一旦有一方內里開始腐敗,另一方也難有干凈日子。顧家行事囂張又無腦,如今是傳出荒唐事,往后保不齊還會有什么逾矩的事。” “既然顧家如此敗落,倒不如讓二姐借此脫身,也能給江家換個愛女的名聲。而且二姐說了,不愿再嫁,和離后便去修行,也不會影響江家其他姑娘。” 頓了頓,江云康懇切地看著大哥,“大哥,你是懂我的,我不是個會幫人出頭的性子。但二姐與我一樣,自小沒了生母,兩人又都是庶出,我們姐弟走得更近一些。若是看她回顧家火坑,于心難安啊。” 江云帆昨晚睡覺時,也在想江蕓的事。 如今朝局表面看著沒什么波瀾,可太子和兩位王爺的較量早就開始,而顧家也一直在努力攀附,試圖參與奪嫡。縱觀歷史,即使奪嫡壓寶成了,也容易被卸磨殺驢,倒不如誰也不靠的好。 顧家這攤渾水,江云帆也想從中脫身了。 不過想到三弟說的這番話,讓他大為驚訝。這幾日下來,他覺得三弟成長了不少,少了抱怨,更多了擔當,心里有點看好三弟了。 馬車駛到岔路口,上朝和去族學不是一個方向。 江云帆說會好好想想,便讓江云康下去了。 清晨的空氣帶著濕潤的露水,和大哥說完一番話之后,江云康的心里才好過一點。 走過兩條街,看到書硯等在馬車邊上,江云康的步伐不由快了一點。 但經過一條小巷時,他看到了蜷縮在角落的一道身影,看著有些熟悉。走上前之后,才認出是木疆,趕忙叫來書硯幫忙抬人。 木疆一身酒氣,臉頰也帶了淤青,衣衫被扯破好幾處。 江云康摸了摸木疆的額頭,發現有些發燙后,立馬把人送去醫館。 好在木疆身上沒有嚴重的傷,一碗苦藥灌下去后,人也隨之醒來。 “咳咳。”木疆捂著嗓子狂咳,等看清四周環境,身子戒備地抖了下,卻牽扯到身上的傷,疼得直抽冷氣。 江云康自我介紹后,解釋在路邊撿到了他,“這里是醫館,你有些發熱,剛給你灌了一碗藥。我還沒派人去木家傳話,你看看,是待會我送你回去,還是讓木家的人來接你?” 木疆昨晚喝得大醉,路上遇到幾個要錢的混混,他自然不肯乖乖給錢,當即和混混打了起來,但醉酒后的他怎么打得過一群人,最后被搶了錢,還換來一身傷。他現在頭昏腦漲,確認在醫館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稍微舒服了一點,才去看江云康,“我記得你,那日你經過我家門口,正好我出去。多謝江兄弟了,這會家中只有伯母在,未免她擔憂,待會我自個回去就好。” “那還是我送你回去吧。”江云康說完,書硯帶了一身干凈衣服進來,“木兄一夜未歸,衣衫也破了,換件干凈的,我再送你回去。” 木疆的衣衫壞得不能看,若是就這么回去,伯母指不定要怎么掉眼淚。江云康救了自己,還能這般細心,木疆對他頓時好感大增,心中記下了這份恩情。 第8章 江云康送木疆回到木府時,已經遲了上學的時辰,盡管成氏再三感激留他,也不敢多逗留。 到了族學時,里邊已經響起朗朗讀書聲。 不出意外的,他被木須先生罰了。但他這會并沒有解釋,不管什么原因,遲到就是遲到。而且這會特意說救了木疆的事,道德綁架并不會給他帶來好印象。 江云康被罰站門口,不時有人經過會看兩眼,他倒是沒不好意思,罰個站而已,沒啥好臉紅的。 到了正午用飯時,才得以坐下。 族學有專門用飯的地方,也有提供飯菜,不過大鍋飯口味偏差,一般有點條件的,都會讓家里送飯來。 書硯提著食盒進來時,左右顧盼下,到了主子跟前,才小聲道,“三爺,小的方才看見四爺提著食盒,進了木須先生休息的屋子。” 族學里的人都知道木須先生要收關門學生,每個人都很心動,可木須先生向來不茍言笑,又要求嚴格,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不去碰壁。族學里拔尖的學子就那么幾個,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想讓木須先生收他們為學生。江云杰也是其中之一,還是討好最殷勤的一個。 不過好多人不知道,木須名揚萬里,何止是江家子弟想拜師,京城里有不少名門望族也想拜師。江云杰自以為在江家族學是最好的,可在木須眼中根本不夠看。 而江云康卻很明白木須有多受追捧,所以才沒上趕子去討好,不然只會適得其反。 事實上,正如江云康想的一樣,江云杰每日都去送吃的,今兒就把木須給弄煩了。 他前腳進屋,看到江云杰后腳跟進來,當即黑了臉,“你若是把巴結人的心思用在讀書上,也不會排名如此之后!以后莫要再來送東西,不然我會親自與你父親說。” 江云杰面如死灰地從屋里出來,木須的話十分不客氣,等于絕了他拜師的希望。 他在族學人緣好、功課也拔尖,可木須卻如此看不上他,這讓他很憤怒。 帶著滿腔怒火回去,看到正在讀書的三哥,心思一轉,換上笑臉,過去道,“三哥,我方才瞧見木須先生只用清粥淡菜,看著十分清苦,我這里剛好多買了些吃食,要不你給先生送去吧?” 江云康不動聲色地抬頭,“四弟的好意,還是四弟自己送去比較好,我不好搶了四弟的功勞。”他才不會上當。 江云杰捂著肚子,皺眉道,“我肚子有些疼,還是三哥去吧。先生可是打算收個關門學生,若是三哥能得先生青睞,往后定能連中三元!” “四弟這是要害我嗎?”江云康突然放下臉,原主是個情商不高的,這會正好拿來立人設,“你自個吃壞肚子的東西,卻要我送去給先生吃,原以為你我關系最好,不曾想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他的聲音不小,剛好夠書房里的人都聽到。 眾人一聽這話,神色各異,有個把忍不住的,直接轉頭看過來。 江云杰被這么一問,當即熱了臉,火氣蹭蹭往上冒,可這會卻不能生氣,他竟然忘了三哥是個愣頭青,只能笑著說誤會,“三哥,我不是……” “罷了,你不用再說,我該溫書了。”江云康打斷江云杰的話,拿起書本,背對著江云杰看了起來,也不管江云杰的眼神是不是要穿透他。 江云杰恨得牙癢癢,又不好在書屋和三哥爭執,只能沒臉提著食盒出去。 等到了外頭,他撒氣地丟了食盒,對著散落在地上的吃食,咒罵道,“什么玩意,小爺就不信了,沒你木須當先生,爺還不能中舉!” 江云康沒聽到江云杰的罵聲,他拿起書后,就心無旁騖地看起來。 而下午等先生來講學,江云杰也沒回來。 下學后,江云康繞到點心鋪子,買了二姐喜歡的幾樣點心。 等他回府時,二姐正在他屋里和林氏說話,瞧見憔悴的二姐,他心里有些酸楚。 三個人坐下說了會話,眼看太陽要落山,二姐便起身告退。 “三弟,姝兒都與我說了。”江蕓起身后頓住步子,抿了下唇,哽咽開口,“我……我真心感謝你們為我說的話,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牢記你們的這份恩情。我是性子軟,可經過那么多事,也能看清好歹。若有來日,jiejie必定報答你們。” 林氏單名一個姝字,她聽完江蕓說的,不由跟著落淚,“二姐說什么呢,三爺和你一塊長大,本都是浮萍無依的人,能幫你跳出苦海,自然該盡力。” 江蕓抱著林氏又哭了好一會兒,江云康也有些動容,但他不是個會哭的人,便靜靜看著她們。 江蕓走后,林氏過了好一會兒才擦了眼淚。 江云康心事重重,直到書硯來回話,說大哥回來后就去了正院,這才舒展眉頭,有食欲用飯。 正院的談話,傳不到三房這里。 但次日下學時,木須特意讓江云康等一會。 木須走在前頭,脊背微微彎曲。 江云康跟著木須往馬廄走。 “你昨日救了木疆?”木須回頭看了眼。 江云康點頭說是。 “那為何不與我解釋?”木須停下,定定地看著江云康。 “遲了就是遲了,不管理由是什么,都該受罰。”江云康淺淺笑著,沒露出一絲不滿,“若是解釋太多,自個會讓人覺得不服教,也會讓先生難做。” 木須微微抬眉,繼續往前走,等到馬車邊上,才悠悠開口,“木疆說你是個極好的,極力和我推薦,要我收你為學生,你怎么看?” “能得先生青睞,自然是學生夢寐以求的事。”江云康的氣息很平穩,并沒有因為木須的問話而激動,因為他知道木須并沒有下定決心收他,“但拜師也講究緣分和實力,若是一塊爛泥,名師也塑造不出好的花樣。拜師與否,盡力就好,能成便是天大的好事,不能成也要更加勉勵自己,查找不足。” “你……果真與你兄長說的,不太一樣。”木須的目光透露出贊賞。 但正如江云康說的一樣,他收學生是有門檻的,以江云康現在的文章,就是他看到都嫌浪費時間。若沒有讀書的天分,再多名師輔導也沒用。 木須現在,就想知道江云康是不是在藏拙。 江云康知道木須在考量自己,垂眸看著地面的小草,一臉謙虛。 “明年開春院試,你可要參加?”木須又問。 “要的。”江云康點頭道。 “院試前先要過童試,以你現在的能力,過童試并不難。”木須也有收過白身的學生,但他想看看江云康真正的實力,“如果你院試能中前三甲,我便收你為學生,你可愿意?” 木須講學數十年,門下學子各個皆有功名,前任宰相就是木須的學生。他的學生雖遍布天下,但他收學苛刻,且每次都只收三到五個人。 而這次,木須只打算收一名學生,作為他頤養天年前的收官。 假如能拜師成功,不僅僅是能得到木須的指點,還有那些師兄們,都能成為江云康日后行走官場的人脈。 眼下是五月初,下次童試在次年二月開始,還有八個多月的時間。雖比起別人寒窗苦讀數十載,這點時間不算多,但江云康有原主的記憶,還有前世的經驗。 他這才和木須揚唇笑出燦爛,拱手行禮,“先生厚愛,學生一定會加倍刻苦。” “嗯好,不過今日的談話,切莫要與他人說起。”木須不想給江云康帶來麻煩,因為太多人想拜師了,“你也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許諾于你,必定不會反悔。等這次講學結束,我會離開京城,免得其他人叨嘮。” 擺擺手,木須示意他要走了。 江云康往后退了兩步,等木須上了馬車,才轉身去找書硯。 一般到了下學的時辰,書硯都會牽著馬車在族學附近等候,但江云康今日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書硯。 他繞著族學找了一圈,才找到躺在小巷的書硯。 書硯額頂破了好大一塊,滲出好多血,看得人頭皮發麻。他人還清醒著,嘴里一直在喊疼。 “書硯,你這是怎么了?”江云康扶起書硯,但書硯站不穩,他便背起書硯,聽到書硯低聲囔囔說了幾個字,卻聽不清楚,只好飛奔去醫館。 江云康昨日才來醫館,今日又背了個人來,里頭的大夫都眼熟了他。 看著榻上疼得眉頭緊皺的書硯,江云康面色鐵青。 等大夫檢查了又上藥后,書硯這才意識清明,看著主子瘋狂落淚道,“三爺,是一群蒙了臉的人,小的剛牽了馬車出來,就被他們捂住口鼻,拖到小巷里打。” “你可有注意到他們的臉,或者衣衫有什么特別的?”江云康問。 “衣衫都很普通,但小的拼死扯住一個人的面巾,飛快看到他的臉,在他右眼下邊長了個痦子。要是再看到他,小的一定能認出來!”書硯現在渾身都疼,特別是后背,那些人下了狠手打他,現在恨不得把那些人抓起來暴揍。 江云康問清話后,胸口悶悶的。 對方不為財,專門為打書硯而來,很顯然是找他的仇家。 但他才穿越幾日,能有什么仇人? 而原主是個只愛讀書的書呆子,平日里是人緣不好,但也沒得罪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