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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宿敵成雙對 第120節

    父皇年紀大了, 身體本就欠佳, 這么一咳嗽起來, 額頭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商音忍不住啟唇,卻欲言又止地閉了口。

    鴻德帝很快平復完畢,“所以說,先前宮中家宴上的恩愛和睦,南山馬球場的默契配合,全是騙朕的——

    “你們好大的膽子!”

    他一掌拍于龍椅,怒聲呵斥,到底是天子威儀,兩人皆不同程度地怔了一怔。

    皇帝恨鐵不成鋼地質問:“既是從一開始就不待見這門婚事,當初為何不推拒!一個兩個滿口答應,原來只是為了敷衍朕嗎?”

    “……還打算借太寧公主的舊例來蒙蔽圣聽,膽子倒是不?。‰抟黄眯馁n的婚事,就是拿給你們當把戲來耍的?!”

    見她良久不吭聲,隋策再也啞巴不下去,只好低頭認錯:“陛下恕罪,是臣年輕,一時糊涂才有了與……公主嬉鬧的念頭。手札上所寫不可盡信,都是閨房玩樂之語,當不得真?!?/br>
    “玩樂之語?”他居高臨下地審視其身,“據府上的下人回稟,不久前你二人剛吵完架,分房也有些時日了,這叫‘當不得真’?你們不要臉面,朕要還臉面!”

    鴻德帝對此失望至極,“一個是朕的女兒,一個是朕的表侄,有什么不能與朕當面講?非得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傳出去叫人笑話!”

    “臣知罪……”

    隋策正要再說什么,他卻猝然打斷,“既不想要這門親,好!那朕成全你,用不著你絞盡腦汁開口了,這份和離書,朕來寫!”

    話明顯是對著商音說的。

    隋策先是飛快看她一眼,隨后急聲道:“陛下,其實……”

    “不必向我解釋……咳咳咳?!兵櫟碌郯胃吡松ひ?,儼然是不愿聽他的說辭。

    “朕是九五之尊,但同樣也身為人父,子不教,父之過。”

    他指著地上的手札,朝那頭的公主道,“你不是費盡心思都要掙個‘自由’嗎?朕就還你自由。”

    隋策握緊了拳,他知道此事還能有轉機,轉頭望向商音時,眼睛里的急色近乎帶著哀求。

    說啊。

    他在心中不住地喊。

    說啊。

    哪怕說一個詞,一個字也行。

    青年的五指攥進rou中。

    然而商音只是無意識地開了開口,她定定地與高座上的皇帝相視,不知是什么話被她止于唇齒之間,那短短片瞬的光景里,重華公主的眼前閃過許多畫面。

    從貴壓京城的公主府,到底蘊深厚,人丁單薄的隋氏西府,再到城中不起眼的小院。

    最后她一言未語,甚至從頭到尾沒給過隋策一個眼神,就那么安靜而猶豫地矗立在原地。

    鴻德帝掩嘴止住咳嗽,皺眉一揮手,像是看見她就頭疼,“走走走,都走!回去聽旨吧?!?/br>
    **

    出宮時,隋策根本不等她,仿佛是氣得不輕,背影就在前面頭也不回,很快便自己牽了匹馬,甩下她獨自縱馬離開。

    商音下了轎子左右見不著他人,不多時就明白了什么,心里又倔又犟,憋了口氣抿嘴朝御街的方向低低哼了一聲,不甘示弱地登上車,高聲道:“啟程!”

    圣旨還未下達府邸,整個重華府已經亂了套。

    誰也沒想到兩位主子大吵小吵鬧了一年,竟真的鬧到和離這一步。

    駙馬提早歸家,一進門就吩咐管事收拾東西。

    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等商音到時,兩尊石獅子前停滿了隋西府的馬車,仆役們將一口又一口箱籠盤上去,角門里的人進進出出。

    她看著心里便萌起一股無名火,兩手攏住宮裝的裙裾,視而不見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上上下下交頭接耳議論的,清點賬目庫存的,忙著搬東西的,人頭滿府亂竄,簡直成一鍋粥。

    今秋在院中瞧得不是滋味,進屋見公主猶在桌邊坐著生悶氣,便試探性地勸道:“殿下,當真要和駙馬和離么?”

    “離啊,怎么不離?!?/br>
    她不假思索,“反正他也不信我?!?/br>
    商音別過臉,好似自語,“離了正好,我辦我的事,礙不著誰?!?/br>
    東廂房里的隋策冷著臉往箱子內塞東西,他頭腦發熱,像周身的血液直逼天靈蓋,整個人壓根不能正常思考。

    知道因為上次吵了架,兩人心中都有氣。

    但氣歸氣,在這種事上,他完全沒想到商音會用賭氣的方式默許過去。

    這算什么?

    這算什么?!

    她到底把他當什么了?

    只是一次爭吵她就能這么記恨,縱然自己有錯,可談都不和他好好地談一回,說不要就不要,說和離就和離,為了在皇帝面前繼續做她的乖巧公主,連一句爭辯……一句都沒有。

    好一個順水推舟。

    他心想。

    現在如她所愿了,她能名正言順擺脫自己了。

    從前隋策只當商音是有點小脾氣,會自私不講道理,如今才明白,她不是自私,是真的沒有心,沒有心才可以薄情寡義到如此地步。

    他究竟喜歡她什么?

    喜歡她蠻橫任性,還是喜歡她從不拿感情當回事。

    衣物塞得急了,不知道哪件舊衣衫里掉出一塊木牌子。

    他草草一瞥,也懶得在意,一腳踢到了床底下。

    宮中內侍手持圣諭來傳旨的那日,隋策已經搬空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重華公主與隋大將軍定親于去年的九月,成婚于十月之末,那場面聲勢浩大,紅妝十里,連永平城附郭縣的衙門也要為之擴建翻修,至今提起都讓無數京城女子艷羨不已。

    這足以載入史冊的一樁姻親,最終于鴻德二十三年的八月底草草收場,滿打滿算湊個整,堪堪一年。

    消息在朝野與民間傳得尤其熱鬧。

    大應多少年沒有過公主和離了,這位本就背了無數非議的重華殿下,眼下又添新的談資,真乃十足十的一個傳奇人物。

    大家揣測起緣由紛紛津津樂道。

    有人說是隋駙馬在外面養了別的女子被公主殿下發現了,一怒之下憤而告上御前;還有人說近來隋家蕭條不得勢,不是鬧出丑聞,就是獲罪受罰,重華公主哪兒肯跟著夫家吃這些虧呀?八成是嫌棄駙馬不頂用——四殿下多驕矜的一個人,看不起自己的夫婿,吵著鬧著要皇上答應,也并非沒可能。

    據不少休沐日當值的朝官私下里傳,和離還是皇帝自個兒的意思呢。

    知道坊間會有不少閑話,商音足足半月沒往街上去過。

    鴻德帝那天大概是氣昏了頭,事后想想多少覺著有點對不住她,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而他隱晦地給閨女補償了等同于宮禁皇城的安防,公主府外每十步便有侍衛巡視,崗亭森嚴,連一直待在六尚局的云瑾也破例送了出來,仿佛是為安撫她似的,命其在身邊服侍照顧。

    如果是一年前剛建府,云姑姑能出宮,商音肯定喜出望外,做夢都盼著能如從前少年時一樣有親近之人陪伴,然而現在就算云瑾和今秋都在府內,她依舊提不起多少興致。

    公主每日里的情緒rou眼可見地低沉下去。

    她睡得多了,除了在書房中消磨時光,更頻繁地進宮去找太妃值房內的老太監。

    云瑾看在眸中,好幾次提醒說:“殿下,還是不要和顧玉德走得太近吧?!?/br>
    她是宮里的老人了,諸多事情看得比年輕宮女更深一層,不免語重心長,“這老太監心思縝密,從前也是御前有頭有臉的,花花腸子太多,不宜深交。”

    對此商音的態度總是模棱兩可,只回答“知道了”,也不知是真的有所防備,還是不以為意。

    而另一邊的隋策。

    與和離書一并送到的,是他的調職令。

    皇城禁軍多由駙馬掌控,到底是護衛皇帝的近侍,身份至關重要。他已不是天子女婿,自然也就當不得如此重任,轉任京營統領,執掌威武軍。

    東長安街的“駙馬府”匾額被搖搖晃晃地摘了下來,換上那塊放得略微發舊的“西府”牌子。

    搖身一晃,隋西府又是從前的隋西府了。

    低調顯赫,與世無爭。

    隋策照舊回家吃住,卯時上職,申時歸府,日子過得按部就班。

    他在家里的舉止尋常得就像從沒有過這門婚事,自打帶著幾車行李踏進院中,他對自己被掃地出門一事只字不提。

    好似僅是在外遠行了一段日子,張口只問幾時能用飯,進膳進得比誰都有滋味。

    隋日知和楊氏都是敏感委婉之人,見他這般模樣,唯有悄悄議論,皆不好仔細追問什么。

    像是他與公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如何會落得這個結果。

    還有沒有得補救……

    他既是不愿開口,兩人便不欲強求。

    有的人有的事,問多了也是徒勞。

    他若想求個安慰早就說了,若是不想,即便知道內情,除了一起陪著嘆惋又能改變幾多現實呢。

    倒不如不知道。

    對隋策而言,生活與以往并沒什么不同。

    不過是換個地方吃喝睡覺,換個地方練兵巡防,他的性子在哪兒都吃得很開。

    許是剛到京營上任,隋將軍顯示出了非同一般的激情,從早忙到晚不停歇,讓一旁偶爾偷閑躲懶的老前輩們頗為咋舌,看得怪不好意思。正午的一餐用完,連慣常的小憩也省了,跟著他一塊兒在各換防處檢查。

    悶頭忙一整天,隋策回屋就能倒頭睡得人事不省,挺好的,每日的時間幾乎滿到沒空閑去胡思亂想。

    只唯一惱人的是,最近上門給他說親的三姑六婆貌似變多了。

    作者有話說:

    隋寶:我變成二婚的了?。?/br>
    (相親市場上價值瞬間下降

    蕪湖,終于和離了,我好感動(抹眼淚

    停了一天的電,最近三次元諸多阻礙,一度讓我覺得老天爺這是在阻止我寫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