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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真努力擠了擠表情,發現真的做不出來,剛開始大家以為他心情不好苦著臉,沒想到是面癱了。項真沉默了一下,忍不住說:“謝醫生,您可是主任醫師……” 謝霜cao刀的手術從無意外,風險把控做得極好,項真被送來的時候大腦直接被刺穿,原以為活不了,但在謝霜的努力下,手術還是成功了,今天出現這種情況,他自己也說不準,看片子他面神經核沒有受損,如果真有問題也不只是面癱那么簡單。 不過病人由謝霜負責,他沒有推卸責任的想法,索性承擔下來。 “抱歉,的確是出現問題了,”謝霜說,“我們可以嘗試做康復訓練。” 項真聳聳肩:“算了吧,這樣也挺好的。”反正也不會影響生活,他心里清楚他的病情有多嚴重,要不是謝霜他現在早就是一把灰了,小命保住能蹦能跳就不錯了,沒必要這么吹毛求疵。 謝霜半靠在桌子邊跟項真說話,項真仰頭正好看見他下巴處的傷口,白皙的皮膚上滲出血漬,估計是被路一塵的戒指劃傷了,項真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謝醫生,擦一擦。” 謝霜有點凝血障礙,紙巾在下巴上摁了摁,輕輕皺了皺眉。 不是吧,男人皺眉也這么好看? 項真眨眨眼,心跳有點加速了,大約是他的眼神太露骨,謝霜有點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項真心下一磕,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機默默敲了兩下,實際上什么也沒干。 謝霜后面還要開會,就沒多留:“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 項真想笑著點點頭:“謝醫生慢走。”不過結果出來就不同了,感覺像在勾著嘴角陰陽怪氣。 謝霜一出去,項真就聽見路一塵的聲音,他后面跟著院長,幾個人把謝霜堵在走廊上不許走。路一塵臉色鐵青,不知道在跟謝霜說什么。 項真聽到“感情”“冷淡”之類的話,應該是在扯手術的事情。 項真第一次覺得路一塵怎么這么煩人,忽然就變得這么事兒媽。不就是面癱嗎?有什么可生氣的,拔個智齒都有可能面癱,更何況是做腦科手術? 他心里挺生氣的,但懶得跟路一塵吵架。正好護士進來給他打針,他也就沒管這件事。閉著眼吊了半瓶藥水,睜開眼發現路一塵還沒走,默不作聲地站在床邊上,跟個游魂似的。 項真嚇了一跳,瘆得慌:“你沒事兒吧?” 路一塵眼神晦暗不明:“項真,你……” 項真說:“我知道,我面癱了,你也別為難人家謝大夫。不就是面癱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松,路一塵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揮手把桌子上的花瓶給摔了:“這事沒那么簡單,他擅自給你做手術,我們根本就沒同意!” 瓷片散了一地,水流的到處都是,項真看了一眼,冷聲說:“路一塵,少在我跟前耍脾氣。有話就說話,不想說就滾。你們同不同意這手術已經做了,托他的福我能吃能喝也沒傻,我謝謝他還來不及,你有什么可生氣的?” 路一塵盯著項真一張一闔的唇.瓣,不能相信這是他會說出來的話,他記憶里的項真活潑開朗,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張笑臉,哪怕跟他吵完架,第二天就能和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一柄冰冷的刀,時時刻刻都準備好捅他一刀。 項真只見過謝霜一面,就為了謝霜用這種語氣和他吵架。 這根本不是項真。 項真不可能這么對他。 如果不是謝霜自作主張給項真做手術,項真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路一塵心臟抽緊,用力把人推回了床上,目光貪婪地掃過項真的每一寸表情,無論如何都無法找到過去的影子,他越看眼神越不對勁,放在項真脖子上的手不自覺收緊,項真呼吸困難,吃驚地瞪著路一塵,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冷漠。 “咳咳……路一塵,你松開——” 項真想掙扎,可路一塵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就在項真以為他要掐死自己的時候,路一塵緊緊抱住他,他胸膛劇烈起伏,每個字都像從嗓子眼里擠出來那么艱難:“項真,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像變了個人,冷淡,麻木……如果不是他執意給你動手術,你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路一塵終于說出了心里話,他措辭很隱晦,但項真還是聽懂了,他是在怪謝霜給他動手術,讓他變得“冷漠”“麻木”。 他居然在害怕,居然在懷念從前二逼兮兮的項真嗎? 項真想解釋兩句,可嘴巴張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因為太諷刺了。 他為什么不能改變呢?他的人生出了這么大的變故,大腦受到重創差點死掉,和項驊里決裂,曾經喜歡過的人一.夜之間變成自己的哥哥,不得不面對父親早就背叛已故母親的事實。 項驊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做好了把家業全都交給路一塵準備。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給你錢的不一定愛你,但不肯給錢的一定不愛你。 項真不是要爭財產,或者說爭這個字對他來說就已經很可笑了。 他曾經在項驊“一塵很可憐,要跟一塵相親相愛”的洗腦下像個舔狗一樣扒著路一塵,如今回想起來多么愚蠢,路一塵早就在心里嘲笑他無數次了吧。 項真蒼白的肌膚因缺氧而泛紅,他烏黑的眼珠里沁出生理性的淚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