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米高空降臨 第43節
方皓其實沒想問這個,他也是這會兒突然意識到點什么,輕聲問他:“郎峰呢?”他知道他們兩個不算談情說愛,但至少也是朋友之上。距離上海那一晚上幾周過去了,他也沒看周其琛再發過什么法餐朋友圈,也拿不準他倆什么情況。 “哦,”周其琛好像突然想起來這事,心平氣和地說:“之前沒跟你說。我們散了。” 方皓眉頭一皺,他有點替周其琛覺得心塞了。“明明之前好好的,你們……”他還是打住了話頭,問:“他提的你提的?” “他提的。但是這個不能賴他,要說也得賴我。”周其琛又為郎峰解釋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啊。”方皓想不明白,床也上過了,性生活看起來很和諧,前段時間還曖昧來曖昧去,電話也一個一個打著的兩個人,怎么說散就散了。 周其琛一向是挺喜歡聊這些的人,可今天他很罕見地不太想說:“……先別說我們了,說說你們倆。” 方皓知道他不想說,就沒再追問。他嘆口氣,然后講起自己的事情:“我倆現在挺好的,至少把話說開了。可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導致這次迫降給我打擊比較大。對他來說,迫降本身沖擊力沒有當時香港那次那么嚴重,但是他現在……被那個副駕駛背后使了陰招,調查不出結果,心也是懸著。加上他母親去世了……”他簡單把前因后果說了一下。 周其琛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在聽,等他說完了以后,周其琛說:“你過來,咱抱一個。” 方皓看他認真的表情有點想笑——周其琛真的有點開心果的潛質,無論在哪里,無論他自己是什么狀態,都能把你逗笑。他看他是真的不好動地方,就乖乖湊過去,給他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擁抱完了,周其琛說:“你知道你需要什么嗎。” “嗯?” “你需要休一個長假,好好調整一下,做做你平常喜歡但沒時間做的事情。旅旅游,和陳嘉予一起,或者就你自己。總之要休息一下。你倆這幾個月,實在是太難了。”周其琛又拿自己舉了個例子說:“我本來也不想拆這個鋼板,放進去的時候醫生說最好兩年拆,我拖著拖著,都兩年半三年了。現在開刀了,我就得住院兩周,休息兩個月。可一躺倒了,我覺得倒也覺得挺清凈的,當初應該早點躺倒。” 方皓則是問他:“為什么一直拖?你怕做手術嗎?” “手術難度不高,風險很小,倒不是怕這個。但是一開刀就三個月不能飛,加上體檢三個半月。就是本來想拖到年底的,不休這三個月的話,我估計我年底之前可以升機長了,年終獎能多拿點。”說到底還是為了工作,為了錢。這一點上,周其琛倒也是坦誠。 方皓嘆了口氣說:“錢也就是存折里的零,說重要也重要,可說沒意義……也真的挺沒意義的。可是我知道你攢錢是要做什么,我也……也很理解,就是不要以自己身體為代價了。”他知道周其琛一直很想送他meimei周其瑞出國讀書,他早年間就問過方皓他弟弟方晟杰在英國的學費和生活費。 “唉,現在快要攢夠了,我也是突然覺得挺沒意義的,”周其琛跟他坦言說:“我都沒有我妹的電話,我幾年沒跟她說過一句話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喜歡英語,想不想出國……即使她喜歡,想出國,也未必肯拿我的錢。也許這些事情,都挺沒意義的吧。” 方皓安慰他:“你沒跟她說上話之前別這么想,人都是會變的。”他話音一轉,突然問:“怎么拖到最近突然發現要開刀的?”他以為是和郎峰跟他散了這件事有關。 “前段時間偶然照了個x光,結果醫生發現可能一塊鋼板上有裂痕,我都不知道這玩意兒還能金屬疲勞……總之,不開刀不能確定,索性就開刀拿出來得了,反正到時候了。”周其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了:“之前在深圳的時候,我每個月都會去照個x光,就是看鋼板的位置,每次都沒問題。到北京以后,我覺得一直都沒事,就疏忽了。x光也沒再照過。” 方皓沉吟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之前在深圳的時候……是余醫生讓你去的?”他知道周其琛只有一個前任,在他隨海航駐扎深圳的時候認識的,是個叫余瀟遠的醫生。他倆認識的故事也頗為傳奇,是周其琛一次主飛的航班上有個乘客突發心臟病,當時余瀟遠在那個班機上,周其琛在駕駛艙cao縱著飛機冷靜地備降福州,余瀟遠一個心胸外科醫生在客艙給乘客做cpr,兩個人接力把人給送上了救護車。最后,乘客的命救下來了,兩個人的緣也結下了。之后,他們做了兩個月的炮友,六個月的情人,最后因為周其琛調來北京而散了場。 “嗯,是。”周其琛沒否認。 方皓聯想到最近:“你和郎峰這事……和你和余醫生之前……有關嗎?”他話沒說太明了,但那意思到了,他覺得周其琛也聽懂了。 “說沒關是假話。當初我是和他掏心掏肺過,但是他說沒法遷就我。所以以后……我不想這樣了。”周其琛低沉著聲音說。 可是方皓只是說:“我不了解余醫生是怎樣的人。可是郎峰是郎峰。” “嗯。”周其琛停頓了一下,他只是說:“正是因為郎峰是郎峰。我不想他遷就我,他不應該遷就任何人。” “不是遷就,是互相照應。”方皓認真地反駁他,反駁完以后他知道這事也是壓在周其琛心口上,畢竟是剛剛發生的事,他肯定難受還沒過勁兒,所以最后他只是說:“我就是說說,之前覺得你們挺好的,也不希望你難受,也不希望他傷心。你想聊的話隨時找我。” 周其琛點點頭,他知道方皓是為了他好才說的,他當然也不嫌他說的太多。 方皓說的周其琛聽沒聽進去他不知道,可是周其琛說的他自己是聽進去了。他這幾個月時間經歷了雷達失效、貨航控制問題、還有陳嘉予他們的國航1713這幾個大的特情,加上春節兩個高峰,精神緊繃已經是常態,早就疲憊到麻木了。他之前是保持著這種向前跑的狀態已經成了慣性,完全沒想過停。這下有個人給他提了醒,他才覺得——好像是該他休息休息了。 所以,回到家以后,他打開電腦查了排班,然后打電話跟領導請了下周開始休整整兩周的假。事實上,郭知芳和付梓翔幾個人都知道他的情況,加上他進幾次特情處理的非常好,去年一整年還有幾天年假沒休,所以這次里外也就是多休幾天,所以領導也就通融了一下,批了他的假。領導心里也有數,進近是最難的席位,培養一個成熟的進近管制員至少五年起步,比起一個疲倦重壓到極點還強撐在崗位上的方皓,他們不如給方皓好好地放個長假,等他滿血歸來。 -------------------- 不出意外的話,周、郎的故事會單獨成文,大概是中篇的長度。正文完結后再說。 第73章 好人 陳嘉予得有五年沒摸著小飛機了,這次和常濱飛了個爽。他之前在民航的飛行從來不發社交媒體,他覺得就是履行任務,都飛了千百回了,也沒什么稀奇的。可這回自己定路線自己飛,他每飛完一次,都拍一次儀表,把數據發朋友圈。他一般是下午去飛,而方皓一般是早上跑步,西海岸和國內正好隔著15小時時差,他倆經常前后腳打卡。每天晚上,他都給方皓打個視頻電話,有時候說的少,有時候能聊到午夜。他們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他在洛杉磯的打卡被梁亦南看見了,他上來就問陳嘉予:你來美國了啊? 陳嘉予往上一翻聊天記錄,就懂了為什么梁亦南來戳他了。他這陣子實在是放飛自我了,班不上了,陳正不陪了,一個人來洛杉磯散心,所以他有點愧疚,他把梁亦南月底的婚禮邀約忘了個干干凈凈。他一翻日歷,這不就是一周之后了。 可是這點疏忽陳嘉予還是救的回來的,他解釋了一下最近在度假,然后便說:現在rsvp去你的婚禮晚不晚啊? 梁亦南立刻說:不晚不晚。其實臨近正日子一周,婚禮賓客名單已經定了,但是梁亦南愿意為他通融。 陳嘉予問:時間地點發我一個? 鬼使神差地,他又跟了一句:可以帶plus one嗎? 梁亦南發了個笑臉過來,先發給了他電子請柬,然后說:當然可以。給你記兩個人。 陳嘉予這次沒猶豫,跟梁亦南說:想讓你見見我男朋友。我得先問問他能不能請假過來。 那天晚上,陳嘉予在電話里問方皓:“有件事兒,之前沒跟你說,真是我忘了。梁亦南要結婚了,婚禮就是下周,在美國,他之前請我來著。你……要陪我來參加嗎?” “你初戀?”方皓聽他說過他們倆的事。他也知道陳嘉予沒什么初戀情結,當時兩個人就是好聚好散。 “嗯,他年前問我有空的話來參加,我當時客氣了一句說好,但是想的是我怎么可能跑美國,結果……”陳嘉予自己都笑了,“陰差陽錯,算是趕上了。你要是介意或者沒時間就算了,我也可以不去,都看你意思。” 方皓笑了,說:“介意……倒是不介意,但是,我一個人都不認識啊?”他對這種場合不是特別擅長。 “梁亦南的朋友,有一兩個我們在美國的老同學,我是想帶你見見他們。其他估計也都是搞飛行的,”陳嘉予解釋了一句,“你要是請假方便的話,陪我來吧。然后我們還可以在加州玩一玩。不是想跟我一起旅行嗎? 方皓先說了:“也巧了,我昨天去醫院看琛哥,琛哥點撥了我一下,然后……我其實已經請了倆禮拜的假。”他覺得跟陳嘉予在一起之后,自己也有一種變化,在某些方面上他是大膽了很多,敢走出自己的舒適區了,因為他知道陳嘉予會陪著他。去別人的婚禮,尤其是同性伴侶的婚禮,也算是一種別樣的體驗了。方皓給自己做了做思想準備,結果越想越覺得誘惑蠻大。他再開口,就答應了:“婚禮的話,你想讓我去的話,我就跟你一起。” 陳嘉予喜出望外,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就退出了視頻界面,說:“我給你買個機票啊,飛我們公司的,你直接飛舊金山吧。婚禮在北加州,梁亦南他男朋友——現在應該叫未婚夫了,挑了個酒莊。” 他覺得自己被方皓傳染得也變成了個行動派,電話沒掛,他就給方皓買好了機票。 “北京到舊金山,得了,沒準是趕上鄭曉旭飛呢。”他掛之前說。 “那可就真巧了。”方皓在電話那頭,也樂樂呵呵地說。 陳嘉予和常濱飛的最后一天,照樣是個溫暖的好天氣。陳嘉予解釋了第二天他要參加同學婚禮,所以比預計的要提前兩天走。常濱只是跟他說,以后想來隨時來,我們這兒離機場也近。 兩個人吃了頓燒烤大餐,喝了點啤酒,常濱把陳嘉予又送到他酒店門口。 陳嘉予攔住了他:“這兩周太謝謝你了。” 常濱當然笑了笑說:“有時候飛民航飛累了,每天都是四五點鐘起床,飛完還要回家倒時差……很容易就陷入這種慣性循環。我知道,你也是累了,加上1713號那個調查。還是要經常飛飛自己喜歡的,別忘了這種喜歡。” 陳嘉予點了點頭,他知道常濱看懂了他。哪怕不需要這兩周每天一起去練飛,他在自己去美國之前發來那條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懂了。 臨走前,他終于下定決心,開口問常濱:“濱哥,你說的那個心理醫生……能介紹我認識嗎?” 常濱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說:“當然可以。”他很禮貌地,并沒有對此下什么結論或判斷,只是肯定道:“找個人聊聊是好的。我只是希望我自己早一點做了這件事。” 陳嘉予在洛杉磯國際機場等著去舊金山的飛機的時候,他終于有機會靜下心來觀察周圍,同時也消化著常濱跟他說的一席話。在他看來,機場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地方,承載在全部的相遇和所有的離別,無數個人的命運在這里短暫交匯后又各奔東西。他從小就在機場長大,每年暑假都會去機場等陳正收工下班。后來,他成為了民航飛行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面二百多天都在和機場打交道。全世界他飛過、到過一百多個機場。可今天,他看著眼前鋼鐵結構威嚴,電子顯示屏和廣告琳瑯滿目,無數飛行和空乘制服整齊地在自己眼前經過,這感覺是熟悉又陌生,好像透過一層玻璃窗在看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所有的飛機落地,滑行到入位,升空到對流層再到平流層,龐大和繁雜的進港離港航班通過空中管制的梳理得以有序地進行。而他,和同在機場的幾百個飛行員一樣,扮演著其中一個小小的角色。每次抬輪,飛機隨著他cao縱桿的動作拉起,那一瞬間升空的重力把他稍稍按壓在座椅上,然后他推離地面,車變成小小的車,樹也變成小小的樹,最后云彩也看不見。他經歷過數千次起降,升空那一剎那的空氣動力變化就好像他自己的心跳一樣熟悉,飛機也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和所有飛行員一樣,他為了升空這一剎那,可以去訓練幾千個小時。他想,這還是值得。 常濱說的對,他經歷了416號和1713號兩次險情,中間不間斷地飛短線,又加上曹慧的病,這三年,他飛得像陀螺一樣時刻不停歇。這個假期到底還是應該過的,他要看清他和工作的關系——當然,如果這一切結束后他還沒丟這份工作的話。但更重要的是,看清他和自己的關系。他有方皓,這固然是非常難得的,但不代表他可以就此躺平,百分百依賴對方來解他自己的心結。 他想起方皓那天跟他說的路家偉的事,最后他說——我這兩天去了趟4s店,把那天去他家剮蹭的漆給補了。雖然補漆只是外在的,但內在的我也在補我心里的那個裂縫,補了三年,我覺得快要補好了。這不是你的義務,是我一個人的功課。 陳嘉予想,他也有他的功課。想到這里,他打開手機,翻出常濱給自己發的心理咨詢師的聯系方式,然后擬好一封郵件發了過去。 剛發完郵件合上電腦,陳嘉予就接了陳正的電話。陳正沒跟他客氣寒暄,第一句話就是:“嘉予,我聽到點信兒。” 陳嘉予自然也知道他打電話來是為了說什么,所以上來就問:“是cvr可以恢復嗎?”他詫異。難道這事……真還有轉圜余地? “那不行,cvr不是損毀,而是段景初親自刪的,寄到華盛頓估計也恢復不了。但是調查組找著了一個人證,能證實放襟翼的不是你。聽說……是個乘務組的。” 陳嘉予沉思片刻,然后說:“嗯,謝謝爸。” 陳正囑咐他放心點,不要太記掛這邊,陳嘉予才掛掉電話。因為曹慧的離世,加上事故調查的這件事,他能感覺到他和陳正是擰成了一股繩,之前的不愉快和沖突都暫且拋在了一邊。連陳嘉予都不得不承認,這種有親人做自己堅實后盾的感覺很不錯,來得遲總比永遠不來要好。 他掛了陳正的電話,轉手撥給了程萱。她是當天航班的乘務長,所以陳嘉予默認陳正電話里面說的是她了。 可接了電話,程萱就否認了:“他們是來問過我,可是我當時不在前艙,我也沒法證實。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說了。實在抱歉。” 陳嘉予沒怨他,只是說:“不用抱歉,你好好休息,好好調整。” 他正要掛電話,程萱突然說:“我聽說……是楊飛飛。” 她這么一說,陳嘉予想起來了,他去衛生間的時候的確是跟楊飛飛打了個照面,也就是那時候他感覺到的機體震動——段景初應該是看自己不在,乘虛而入做了違規cao作。如果楊飛飛當時有看時間,就可以佐證自己去衛生間的時間點,和飛行數據記錄儀一對,就能證明自己那時候不在駕駛艙。 意識到這一點的陳嘉予也有點震動。他之前根本沒往楊飛飛身上想,因為乘務組就數她最年輕,最沒經驗,年齡最小。 “楊飛飛……”陳嘉予頓了頓,才說:“段景初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上次孔欣怡辭職的事,你是不是也聽說過。”他真正想說的是,站我這邊也許下場和孔欣怡一樣。他對于孔欣怡辭職那件事一直心存愧疚,如今更是不希望這事情再牽連到任何別的無辜的人。 “嗯,”乘務里面沒有秘密,程萱自然聽說過:“楊飛飛這姑娘挺沖的。你要不,打電話問問她。” 陳嘉予從程萱手里要到了楊飛飛的手機號,然后給她撥了個遠洋電話。他先問了問事故余波之后楊飛飛調整的怎么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才問楊飛飛是不是幫自己佐證過事件發生的一些時間細節。 她立刻承認了:“是,我當時正好給一位客人賣了一份加餐,那整個航班點這個東西的只有他一位,他刷卡付的賬,刷完以后我遇到的你,問你要不要喝水。我回去一查刷卡記錄,就知道你出去的時間截點了,給他們去對飛行數據記錄了。” 陳嘉予沉默片刻,然后跟他說:“謝謝,你幫了我。” “不用謝我,這就是實話。”楊飛飛答道,“我知道你做不出那種事,我也只是盡我所能。” 陳嘉予猶豫了一下,才說:“放襟翼的不是我,是段機長,他一直在背后搞我,這次也不例外。之前我幫孔欣怡作證他在滑行道的時候性sao擾孔欣怡,然后孔欣怡辭職了……你應該也知道吧。實話說,我怕這次也牽連到你。” 楊飛飛那邊也停頓了一下,然后她開口說:“我知道,但是這個實話我得說。你可能不記得了,去年九月份我們一起飛的一個廣州白云到北京大興的航班,有個乘客又要熱水,又要冷水。我當時剛參加工作兩個月沒見過這么不講理的,當場就被弄哭了。” 陳嘉予卻有印象這事,他對事對人都有種過目不忘的本事:“……我記得。當天就是你和程萱姐。” 楊飛飛繼續說道:“那天你下了飛,明明延誤一小時大家情緒都焦躁,但是你站起來問了我一句起飛的時候怎么了。我……也不為了別的,從小我爸媽就教給我好人有好報,” 她到底還是個年輕姑娘,又激動又感動,這會兒是努力忍住不哭:“陳機長……你是好人。我見不得好人受委屈。” 陳嘉予被她說的,心里面顫了一下。他也是穩住了聲線,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良久才開口,鄭重地說:“謝謝你。” 第74章 真愛 陳嘉予落地以后先去租了車,把東西放回市區的酒店后,又折返回機場接方皓。方皓飛的國航886,北京大興到美國舊金山。說來也奇怪,陳嘉予其實很少來機場接人——他向來都是自己飛,飛完自己走,他甚至記不起上一次他這樣開車來機場,在航站樓的到達一層背著包等著掛念的那個人走出海關是什么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了。 可如今,他是到早了,航班快降落的時候他就停好車了。之后幾十分鐘里,他抬頭盯著電子屏,低頭在flightradar上面追蹤著ca886的飛行軌跡——之前方皓跟他說過,每次他都會這樣追蹤方晟杰或者樊若蘭的航班。如今輪到陳嘉予追蹤他。 又一刻鐘后,他看到帶了個藍色鴨舌帽的方皓從到達層的隔斷另一端走過來,老遠就朝他招手。 陳嘉予那一刻突然后悔之前沒有買束花——燦爛的,熱烈的,能把半邊兒天都點亮的那種花。他也應該給方皓一個驚喜。 方皓看到他是有點驚訝的:“陳嘉予!”他也老遠就叫了他一聲。然后他說:“走的太急了,都沒辦漫游什么的,下飛機也沒來及連網。本來我要去酒店找你呢。”他沒想到陳嘉予過來接他了,而且是把車停在停車樓,人走進航站樓這種接機。 陳嘉予走過去跟他擁抱。他們不過分別了不到兩周,可他依舊很想他。他這么想,也就這么做了,兩只手摸著方皓的臉頰看了看——沒變樣,還是那么帥。那個亮藍色的鴨舌帽陳嘉予看著也喜歡,總之看到了喜歡的人,什么在他身上都好看。 倒是方皓給了他一個驚喜。他穿個黑色的休閑衛衣,一抬手間,左手腕就露出來了。陳嘉予眼尖,看到他換了手表。現在手腕子上面這塊,是新年時候他送他的那塊萬國的鉑濤菲諾。 陳嘉予抓住他手腕:“哎,好看,”然后他開玩笑道:“誰給你買的啊。” 方皓笑了笑,然后陳嘉予伸出了自己的手跟他手腕交疊——同樣牌子,雖然是不同系列的兩塊手表,但風格統一,一黑一白,也算很匹配了。之后幾分鐘,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陳嘉予都拉著他的手腕。 走到停車樓的路上,陳嘉予給方皓看了自己手機上flightradar追蹤的界面。